午后阳光晴好, 送了允僖去练武房后, 钟情带着抱琴, 与拘惠一道, 去御花园里随意地走了走, 权当作午后的消食散步了。
“雪盏姑娘不来么”抱琴看了看拘惠, 确定她只独自一人过来、身后再没别的跟着了, 不由奇怪道, “今个儿一天都没见着雪盏姑娘了”
往日里她可是最黏着娘娘的了,抱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 怎么今个儿却突然转了性了
“她今日不大舒服, ”拘惠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甚在意道,“就在屋里躺着躲会儿懒, 抱琴姑娘勿怪。”
抱琴赶紧摆了摆手, 表示自己并没有问责的意思,本欲紧接着关心一下雪盏的身体的,但转念一想, 那丫头自己不就是一个“神医”嘛哪里还轮得到别人去多话是故也就讪讪地闭上了嘴巴,再不多言了。
拘惠便在心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暗道幸好抱琴没有紧接着追问雪盏那丫头究竟是哪里不舒服了她分明就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但万一串漏了词, 那可就又不好圆了。
一行三人走走停停的,远远地便瞅见御花园西北角的芳菲亭下, 正有一群宫仆簇拥着几位宫嫔, 似是在坐下闲聊。
既然见都见到了, 若是不去打个招呼,似乎也有哪里不太说得过去,钟情便领着抱琴与拘惠两个走近了,初初到那里,便见亭下的宫嫔们齐齐起身,向着钟情福身行礼。
却是承乾宫容嫔,甘泉宫眉嫔、白美人,与未央宫柳丽容四个,附带一位羲阳公主。
钟情微微一顿,视线不易察觉地在白双箬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略一打量那中间案上的叶子牌,便知道这四人是怎么凑到一处的了。
“不必多礼,”钟情笑了笑,揶揄道“几位姐妹们好兴致,这时辰可是正玩的在兴头上不知这局是哪位坐的庄”
“刘姐姐雅兴,开的庄、凑的局,”眉嫔赶忙笑着应道,“嫔妾们过来凑个整,随她主人家高兴罢了”
眉嫔是阖宫上下出了名的敦厚和善人,且她的和善,与永和宫的那位沈婕妤又有不同眉嫔是完全没有脾气的那种和善,待满宫上下任哪个宫嫔,无论对方位分高低、出身贵贱、抑或资历深浅,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可以称得上是“八方为善”了,故而钟情突然出现、开口相问,她是第一个应声的自上次长信宫偏殿闹出来的事情之后,眉嫔是更不敢再随意开罪了钟情去了。
容嫔,也就是眉嫔方才口中的“刘姐姐”,略迟了一迟,也不甚自然地冲着钟情笑了笑,有些不太熟练地开口奉承钟情道“钟妃娘娘雅兴,可是来逛园子了今日这日头着实是不错的”
钟情眉眼间不由就浮现了几抹淡淡的讶色。
容嫔当年,可是能与谢氏女一道,二人在帝后大婚后只差了一个月便被纳入成帝后宫的其家世背景,自然不俗,刘家是蜀地豪门,更与傅皇后所出身的镇国公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的镇国公夫人,傅皇后的亲祖母、虞宁侯傅从楦的堂伯祖母,正是容嫔的三姑奶奶,蜀地刘家的姑娘也就是说,容嫔与傅皇后论下来,算得上是堂表姊妹。
这般的家世背景,容嫔就是对上婉贵妃也从来没有怕过,昔年钟情初初得封宝林之时,赐住未央宫偏殿,其时承乾宫与未央宫已不合久矣,连带着,容嫔自然看当时的钟情也不甚顺眼,很是支使挑剔过她几番
不过那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别说钟情还记不记挂在心上,就是容嫔自己,往日里也一贯浑当作没有过那一回事般,待钟情是一向的客气冷淡,我行我素,倒没看出来有什么怕得罪钟情、想设法讨好她、与她修补关系在的意思在啊
怎的今日就突然转了性呢
大概是钟情脸上的意外之色明显得有些刺眼了,容嫔讪讪地住了嘴,一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自暴自弃不说了的百无聊赖模样。
眉嫔见了,就抿着唇微微地笑,主动招呼钟情道“刘姐姐是玩叶子戏的高手,嫔妾却玩的不大行,不过是不忍拂了刘姐姐的兴致,过来凑个角罢了既钟妃娘娘来了,可算是解了嫔妾之困了,您快来坐,你们玩,嫔妾看着就好。”
叶子戏钟情自然是会的,而且玩的相当不错,这等奇技淫巧,不是什么正道儿,但为下者时,用来谄媚讨好,投上者所好,却是一门事半功倍的手艺钟情自己倒不多贪恋这个,事实上,自她入主一宫后,就不怎么喜欢摸牌了,偶尔偶尔,碰上什么高兴的时候,几个抱坐在一起玩两把松散松散,抱棋不会,又找不来下面的人凑角时,钟情会随着性子玩两把。
基本上从来没输过。
后来渐渐的,宫人们也都渐渐知道永寿宫的钟妃娘娘是玩叶子戏的个中高手,只要不是上赶着来给她送钱的,就再没人敢找她了就连抱琴,都不会在缺人时去央钟情了,用抱琴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娘娘啊,奴婢们攒个月例钱,不容易的啊您就可怜可怜奴婢们瘪瘪的荷包吧
虽然钟情在散局时,从来没拿过她们的银子,更是散了不少好东西出去,但抱琴姑娘又有话说了那不能是这么算的,跟娘娘玩得的东西,一点子成就感都没有,全是娘娘赏赐的,又不是打牌打赢的实在是憋屈的慌
好在钟情本身也并不多好好那一口,久而久之,没人主动找她玩,她也就真的不玩了。
毕竟早年学那东西的时候,钟情是真的在“学”,而不是在“玩”每次每次,只为了算如何才能让场下的上位者能赢的既舒心又不觉得无趣要耗费的心力,早已让钟情感觉不到半丝玩牌的乐趣了。
钟情微微笑着,正欲推拒,与眉嫔站对角的柳丽容先一步退了出来,插口道“眉嫔姐姐是太谦虚了,嫔妾才是真的不会玩、来凑数的那个,钟妃娘娘来坐嫔妾这儿玩两把吧,嫔妾给您看牌”
柳丽容闪烁着不安的眼眸里,是不容错辨的、又略显笨拙的极力讨好之色。
钟情微微愕然,这一回,却是没有疑惑太久,只目光在柳丽容朴素的衣衫发钗上微微一顿,眼神略闪,心中便大约有了数。
怕是云贵总督黄海琦贪贿案,已经牵涉到威毅伯府了。
判决虽未下,但是显然,即使是困守在深宫里的柳丽容,也早早地接到了家中传来的不好的讯息,开始谨慎低调,想着手与钟情打好关系了。
这一世,钟情算了算日子,发现事情进展得倒是比上辈子快了月余这么算来,怕是这辈子的柳丽容,是没有心情再站在海棠花丛后,嬉笑着与人讽刺永寿宫钟妃所出的四皇子允僖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了
钟情突然就觉得很没有意思了。
钟情清了清嗓子,没有接柳丽容话茬的意思,正想着直接推拒了眉嫔的邀请,坐在最末下手的白美人、白双箬站了起来,打断了柳丽容的话,恭谨地垂着手表示“钟妃娘娘还是来嫔妾这儿吧嫔妾位分最低,资历最浅,自来是最该服侍着几位姐姐们玩的。”
钟情攒到喉咙口的那句推辞,被白双箬这么一打断,又给咽回去了。
钟情目光微凝,不由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异常恭谨的白家姑娘上回在长信宫内,白双箬当众请求欲往永寿宫来服侍钟情,被傅皇后那么一打断后便不了了之了,后来成帝既然又从二皇子允晟那里得知这位白家姑娘心思不浅,自然更不会把她放到永寿宫去,都没有过问钟情本人的意思,直接就简单粗暴地把白双箬给塞到了云氏姐妹昔年所住的明萃阁内。
钟情左打量又琢磨,确实是没在白双箬的身上发觉出什么不对了。
只除了一着对方适才站起来的时机,未免也太过精巧了吧。
简直像是盯着钟情的神态算出来的一般。
那话说的虽然是漂亮,但有意无意的,却是帮钟情挡了柳丽容一下若是钟情心中对柳丽容余愤未消,却又因心性柔弱不好直言相拒的话,几乎就要感谢起这位白美人站起来的时机了外人看来不甚着意,于当事人而言,却是异常明显明确的讨好示好且是一次又一次,上一回,这位白姑娘,是在有意与允僖为善吧
从长信宫、傅皇后、二皇子、允僖最后再到钟情自己,这个白双箬,她是想做什么呢
作为同样是一路从底层看着旁人眉眼高低爬上来的,钟情可以非常肯定地说,这个白家姑娘所做的,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媚上”范畴了若只是简单地想结个善缘,她是没必要做到算得如此极尽精巧的,简直就像是钟情拧眉苦思,神光一现,突然想到了像是想做人家的心腹一般出错了,请刷新重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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