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热起来的气氛一下子又降回冰点,这会儿连杨义丛也尴尬的说不出话。半晌后,才笑着打圆场:“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他抬起手,锤了下蒋竞年的肩:“你不早说,我怎么敢撬蒋总的墙脚。”
蒋竞年的视线全程落在沈蕴脸上,沈蕴被他瞧得浑身难受,犹如芒刺在背。
再待下去,沈蕴觉得自己会窒息。
她扬扬手中的画稿:“急着改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杨义丛再次邀请她一起去喝茶,无果,不再强人所难。
沈蕴跟他们道别,转身前瞄了眼蒋竞年,对方依然维持着双手揣兜的姿态,在看她。
冷漠、疏离,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味道。
直到沈蕴离开,隐隐听见杨义丛含笑调侃蒋竞年:“真是你助理?”
“嗯。”
“不太像。”
“怎么?”
“瞧你这眼神,倒更像是仇人,”杨义丛温润的声音飘过来:“你可别欺负人小姑娘。”
“……”
“……”
-
傍晚五点左右,沈蕴正在埋头改稿,傅孟易拎着一大袋东西来公寓找她。
玄关口,沈蕴从鞋柜拿了双棉拖鞋给他,瞧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问道:“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傅孟易单手拎着袋子,换上拖鞋,朝客厅走。
“天气预报说S市今晚有雪,刚吃完早饭我妈就开始赶我走了。”
到客厅,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东张西望:“俞快姐不在?”
“还在外面浪呢,得明天回来。”沈蕴倒了杯热水给他,瞧见旁边的一大袋子东西,“这什么?”
傅孟易捧着杯子捂手,见状说:“你妈托我给你带的。”
身子一顿,沈蕴看他:“你去我家了?”
傅孟易眼神闪躲,“没,那天逛超市刚好碰见阿姨,托我带的。”
沈蕴静静的看了他一会,俯身看袋子里的东西。
都是些家乡的特产,杨爱芳亲手腌制的咸鸭蛋和腊肠,知道她好这口,特意捎了不少过来。
沈蕴将这些东西拎到厨房,傅孟易捧着热茶杯屁颠屁颠跟到厨房。他冒着寒风而来,鼻尖被冻得通红。
傅孟易靠在门框边,看着沈蕴忙碌的身影,可怜兮兮的解释:“蕴姐,我真没去你家。”
沈蕴将特产从袋子里取出,又挑了一些分类装到保鲜袋,闻言瓮声瓮气的“嗯”了声。
傅孟易有点郁闷,像是堵了口气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半晌,他嘀咕着:“都说没有了,你怎么不相信呢。”
沈蕴将特产装到保鲜袋,塞到傅孟易怀里:“怎么还委屈上了,我又没说不相信你。”
傅孟易瘪瘪嘴。
沈蕴瞧他这孩子气样,笑了下:“我妈没跟你说其他的事吧?”
“其他什么事啊?”
沈蕴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表情里看出端倪。傅孟易一脸坦然,末了,沈蕴选择放弃:“算了,没什么。”
在沈蕴转身的刹那,傅孟易偷偷松了口气。
女人可怕的第六感,真不是吹的。
正如沈蕴所猜想那般,傅孟易骗了她。
元旦那日,超市搞促销,他被妈妈拉着去超市做帮手,不想却遇到了杨爱芳。大学那会儿,傅孟易经常黏着沈蕴,久而久之,杨爱芳也知道了傅孟易这个人。
两人聊了会天,期间杨爱芳一直捂着嘴咳嗽,傅孟易见她这憔悴样,便关切的问:“阿姨,您病了吗?”
杨爱芳笑笑:“不碍事,就是小感冒。”她又叮嘱:“回去别跟阿蕴说,免得叫她担心。”
两人道别,可傅孟易到底是不放心,回S市前顺道买了些营养品上门探望。事后,他提着特产出门,在楼道口遇到沈蓄,被他狠狠的敲诈了一笔钱。
但这些事,傅孟易不敢讲。
怕沈蕴生气,更怕她难过。
有个画面至今不敢忘。
那个爱笑的姑娘,蹲在马路牙子上哭得双眼通红,让他离自己远点。每个人都有骄傲,偏偏让他看到了她最不堪的一面。
收拾完,沈蕴带傅孟易去下馆子。
元旦三天假期,沈蕴靠着几碗泡面在家窝了两天半。家里没余粮,总不能让傅孟易跟着吃泡面吧。
到楼下才发现下起了小雪,一小片一小片的落下,瞬间化为雾气。
傅孟易的车停在小区外,沈蕴懒得回去拿伞,直接将卫衣的帽子套到头上,裹紧了羽绒服。
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红。
“冻死了,快走吧。”
沈蕴疾步朝小区外走去,傅孟易跟了上去。
钻进车里,沈蕴搓搓手,掏出手机,点开美团:“想吃什么?”
傅孟易的眼神落在远处,启动车,闻言收回视线,笑嘻嘻的说:“随便吧,你知道我不挑食的,最好养活了。”
沈蕴笑了笑,直起身子,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顶。
“真乖。”
傅孟易愣了下,正要拉手刹的动作一顿,转头过去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又乖又温顺的小狼狗,考虑带回家养着吗?”
沈蕴的目光始终落在手机屏幕上,噗嗤笑了声,摇摇头:“算了吧,我可养不起。”
傅孟易探了身子过去:“养得起养得起,特别好养活。”
沈蕴用手推他的脸,啧了声:“别说养小狼狗,我现在连我自己都养不起。”
傅孟易适可而止,坐正身子。
“快说吃什么,不许点太贵的哦。”
傅孟易笑了,嘟囔了一句:“小气吧啦的。”
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打趣间,车温上升,缓慢驶出。
直到开出几米远,傅孟易盯着后视镜,问沈蕴:“蕴姐,你们小区还有土豪呢。”
“怎么了?”
傅孟易抬了抬下巴:“你们小区门口停着辆豪车。”
沈蕴抬头,扫了眼后视镜里渐渐消匿的黑色大奔车影,耸耸肩:“估计吧。”
最后两人选了家经常光顾的土鸡煲大排档。这家土鸡煲店在商业街上颇为出名,即便在下着雪的傍晚依然人满为患。
在下着雪的晚上,躲在保温塑料棚里,围着热气腾腾的铁锅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三天没有好好吃饭,沈蕴点了个四人份套餐,惹得傅孟易直呼蕴姐土豪。
沈蕴懒得理他,待鸡煲揭锅,便埋头猛吃起来。
倒把傅孟易吓了跳:“姐,你假期干嘛去了?”
沈蕴头也不抬,含糊道:“在家呀。”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劳改了呢。”
沈蕴瞪他一眼:“美食都堵不住你的嘴。”
饭后,傅孟易提前去结了账,沈蕴知道后,死活要转账给傅孟易,傅孟易不肯收。
作为单身技术狗,除了秃头加班外没有多余的活动,这些年傅孟易存下不少钱,至少比起负债累累的沈蕴,傅孟易算得上是一枚“土豪”。
因而平日里和沈蕴出门,傅孟易尽可能的揽下埋单这件事。
同样的,沈蕴何尝不清楚傅孟易的心思,但她心里门儿清,平时再怎么打闹开玩笑,她和傅孟易终究只是朋友。
在平等的关系里,她不愿意欠别人太多。
“快收钱。昨天刚收到一笔尾款,姐现在可有钱了。”
平日温和的沈蕴,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傅孟易知道,默默叹了口气,点开微信收下转账。
两人朝停车场走过去,傅孟易调侃说:“刚才不还说养不起自己呢,啧啧,蕴姐,你可真心机,不就吃你一顿土鸡煲吗,还给我扮可怜!”
沈蕴笑笑,没反驳。
雪越下越大,人群中有人开始撑伞挡雪。
商业街对面是一家大型的购物中心,绚丽多彩的广告牌底下,人头攒动。傅孟易忽然停下,提议:“蕴姐,时间还早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沈蕴抬手看了下时间,七点钟。
想着这几天闷在家里,抓住假期的尾巴看场电影倒也不错,说出去也是过了假期的人。
她点头:“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两人挑了部文艺片,相比于场场爆满的漫威电影,这部文艺片的场次显得格外冷清。
看到一半的时候,沈蕴终于明白为什么观看片子的人这么少。
这特么放得什么鬼?
四分之三的时候,沈蕴几乎在打瞌睡了。反倒是傅孟易,一个工科男,认认真真的看完了整部电影。
电影散场差不多九点半,傅孟易驱车将沈蕴送回去。车开不进小区,在小区附近,傅孟易熄了火,想送她进去,被沈蕴阻止了。
“我自己进去就行。”
她戴上卫衣的帽子,抽紧带子,只露出一小部分的五官,模样显得有几分滑稽。
“路上小心点,到家记得跟我说一声。”
傅孟易看着她拉开车门,下车,身影被车灯拉的又细又长。
左肩似乎还残留着沈蕴留下的香气,是在电影院里,她打瞌睡时靠在肩头沾上的。
按下双闪,傅孟易下车绕到后备箱,取出一把长柄伞。
“蕴姐!”
傅孟易跑过去,撑开伞,替沈蕴挡去大雪。他将伞柄递到沈蕴手上,轻声说:“别着凉了。”
沈蕴接过,笑着说:“谢了啊,赶紧回去早点休息吧。”
要转身,傅孟易又叫住她。沈蕴终于察觉出傅孟易的异常。
“怎么了?”
“蕴姐……”傅孟易试图平复心情,终是无果,他踟蹰片刻,到底是露了怯,颇为懊恼的挠了挠头:“今天的电影好看吗?”
“……啊?”
傅孟易呵呵一笑:“没什么,你赶快进去吧,我走了。”
话音刚落,一溜烟跑回车里。
沈蕴撑着伞,目视着傅孟易驱车扬尘而去,有点懵。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摘下帽子,沈蕴抬手理了下头发,往里走。
四周万籁寂静,静得仿佛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这样的雪天,连野猫都选择躲在灌木丛里取暖。
一盏盏暖黄色的灯光,散发出家的温馨,暖到心窝里。
有那么一刻,沈蕴分外想念杨爱芳。
南方的冬天没暖气,沈蕴舍不得开空调,杨爱芳嫌电热水袋不安全,就会给她灌个暖水壶。套个线套,不会太烫,焐热驱寒恰恰好。
沈蕴没来由地鼻子一酸。
忽然间,背后传来“叮”地一声,像是手机收到短信的声音。
沈蕴吸吸鼻子,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剩路灯孤零零的立在身后。
沈蕴拧了下眉,转回头的瞬间,倏然想起前段时间跟踪她的神秘人。
心跳猛然加速,全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突突的跳。
难不成有人在跟踪她?
沈蕴不敢再往后看,加快步伐往前走。
人在高度紧张时,五官的敏锐度都会到达极致。
沈蕴越发觉得有人跟在身后,可她不敢回头看,她一边加快速度,一边收起伞,任雪肆意落到头上。
万一有情况,伞也不失为防身的武器。
沈蕴握紧伞柄,手心微微出了汗。
眼瞧着楼道口近在眼前,沈蕴不敢有半分松懈,疾步走过去。就在这个时候,路边树丛里,突然蹿出一团黑影。沈蕴的注意力都在身后,被眼前忽然闪过的黑影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啊”了声,朝后踉跄了两三步。
恰好此时,一双有力道的手扶到她肩上。
身后果然有人!
这种认知叫沈蕴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她大喊一声“救命”,握着长柄伞朝身后打过去。
下一刻,身后传来一声闷哼,肩上的力道顿时松开了。
沈蕴快速转身,举着长柄伞对准身后之人,摆出防御姿势。
“你是谁?你干什么?我……我告诉你,我家人马上就会下来,你……你别乱来!”
半晌后,那人捂着额头缓缓抬起头,目光冰冷如霜凝。
沈蕴愣住。
蒋竞年垂手,看了眼指腹上点点猩红,拧了下眉,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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