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缀繁星的夜空下, 他高大的背影像拉斐尔派画家描绘的那样,有种唯美冰冷的忧郁感。仿佛能引发人内心的蠢动,我甚至想起了那次在海滨度假时, 夜晚沿着海岸逆行时的海风,充满虚幻的悸动。
我也许并没有真正谈过恋爱,我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男孩。
小时候我喜欢丹尼哥哥, 因为他很温柔, 经常陪我和贝拉玩耍, 那时候见到他我就开心, 见不到他我就失落, 我以为这是爱情,可时间一长他就消散了, 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后来再见面时,他不经我同意就强吻我, 留给我的印象更是只剩下恶心。
至于阿尔伯特, 我喜欢他的时间更短暂了, 我甚至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喜欢, 还是我恰当地衡量了一个可以结婚的对象, 然后便认真地交往了起来。当发现他背叛时,我伤心痛苦,可那种伤心却远远比上我对那个社团的恐惧感。
至于海涅和迈克, 他们都说过喜欢我, 可我对他们一丁点特殊的感情都没有, 还因为乔纳森这个姓氏, 对他们有一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厌恶和恐惧。
也许曾有一个人,给过我特别的感受,他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我,可我
此时我冷静了下来,回想起刚才的对话,不由得感到微妙“我从未感到黑加尔先生对我有特别的关注,而且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为什么会提出让我做他情妇这种奇怪的要求而且他为什么要把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你”
迈克回过头来,眼睛盯着别处,耸耸肩说“好吧,不是黑加尔先生,是海涅。”
我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一时不知该先谴责他随口骗我,还是该惊讶于海涅的要求。
“海涅为黑加尔先生做了件大事,他提出要和妻子离婚,然后娶你。黑加尔先生拒绝了,他对海涅说你可以让她当你的情妇,凭你现在的手段,不过是小事一桩。”迈克把视线转向我说,“现在呢如果是海涅,你可以接受做他的情妇吗”
我忽然明白他的用意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您还记得汉斯先生的婚礼吗你曾在婚礼上跟我说过,让我远离他们,因为我这样的女孩注定只是他们的玩物,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您给我的忠告,我也不想去当任何人的玩物,不管是黑加尔先生还是海涅。”
迈克侧过身子,不再看我“那就好,那我就没有白白在黑加尔先生面前替你遮掩,那个人想做任何事,一定会不择手段做到,不要小看海涅,他们兄弟都一样,你要小心。”
我心中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他为我做了这么多,可我回报不了他任何东西,他说过想要娶我,我却只想远远避开他。
“不必纠结,我刚才说过了,我是不会娶你的,帮你也是最后一次了,你不用觉得欠我,也不用把我放在心上。”他不禁笑了笑说,“祝你好运,摔酒瓶的小狗。”
说完他转身走向汽车,直到汽车发动,都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这个夜晚好寂静啊。
无边无际的夜空中,繁星缀满我的视野,原来语言真得好苍白,它描绘不出壮丽的自然,也描绘不出我此刻纠结的心绪。
我蹲下来,看了会儿星星,然后回了家。
第二天,我提前结束暑假的行程,回去了普林格勒。
我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探望萨沙,她情况已经很好了,不但脸色红润,连笑容也恢复了,是那种千篇一律的永远挂在嘴角的温柔微笑,像挂在墙上的肖像画一样。
她还养了两只小鸟,鸟儿五彩斑斓,叫声动听极了。
用过午饭后,萨沙遣走身旁的女仆,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里有500金普的兑换券,你可以帮我去股票交易所买几支股票吗”她压低声音说。
我知道她对股票感兴趣,可没想到她要投入这么一大笔钱。
“这个没关系吗”我小声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萨沙看了看门口,又对我说“我的开支都是有数的,每一笔钱都有会计处理,这个是我藏起来的,你帮我拿着吧,就存在你的户头里,然后按照我给你的信息投资。”
女仆的脚步声逐渐近了,我急忙把信封藏进口袋,对萨沙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周一的时候,我来到一家股票交易行。
我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所以只是站在门口张望,就让我大开眼界。
里面清一色穿白衬衫,打领结,忙忙碌碌打电话或跑来跑去的男人,他们高喊着奇怪的数字和术语,所以整个大厅里乱哄哄的,而且热气腾腾。
我来到前台接待处,一位留着小胡子的男士瞥了我一眼问“小姐,有事吗”
“是的,我想在这里开个户头,做点投资。”
“喂康德给这位小姐开户头”他拔高嗓门,很是粗鲁地叫嚷道,虽然他个头不高,但嗓门出奇得大,不一会儿,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走过来。
“小姐,您要开户头吗”他摆摆手说,“跟我来吧。”
我随他穿过人群,走进一间杂乱的办公室,地上都是杂物和乱麻一样的纸条,桌上堆着一摞摞文件,墙上贴满了奇怪的图表。
我在这里开了户头,然后按照萨沙给我的股票代码购买了股票,最后我犹豫了一下,又取出10金普说“再买一点儿。”
康德无所谓地说“好的,我为您追加投资。”
办理完手续后,我离开股票交易行,去街头小店里买了一个冰激凌,边吃边走在回去的路上。
刚才那10金普是我自己投的,威廉给了我100金普,让我买衣服买首饰的,但我至今没花掉一个银币。
在那个人声鼎沸,乱成一锅粥似的股票交易行里,人们狂热得仿佛某种邪教信徒一样,连我都仿佛受了影响,因为大厅里一个人发疯似地叫着买进0566。我虽然不知道0566是什么,但听上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开学半个月后,我又去交易行,发现萨沙的股票没变多少,但我的10金已经变成了15金。
我在这里观摩了很久,问了许多问题,还打探了不少新闻。
“那些是什么”我指着放在角落里,一堆一堆的小纸卷说。
“那是股票电报。”有人告诉我,“股票每天价格的浮动都是用电报传往各地的。”
“我能拿一些回家看看吗”
“这个嘛”男人有些犹豫。
“我保证很快就归还,您可以留下我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男人哂笑了一声说“好吧女士,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只是提醒您一声罢了,普通人处理不了这么庞大,这么复杂的数据。”
“我只是看看而已。”我脸一红说。
后来我搬着一袋沉重的电报回到了宿舍,然后仿照着康德先生悬挂在办公室的图表,试图处理这些数据。
两个小时后,海伦娜回来,好奇地问我“你在画什么”
“我在根据这些数据画一张图,但是好麻烦呀”我叹了口气说。
海伦娜接过我手里的电报,一截一截扫过。
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答响着,十分钟后,她从开头浏览到了末尾,然后拿笔就着我画了个开头的图,唰唰唰画了一条非常复杂的折线出来。
“大概就是这样,你还要画别的吗”她歪头看我,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纯良。
我感觉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力。
“要,我带了一堆回来呢,都麻烦你了。”我气弱地说。
这天晚上,海伦娜帮我画了上百张图表,然后她总结道“我觉得你投入了10金币,几天就赚了一半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些图表里,迅速上涨的只有钢铁和煤矿公司。”
到了下周,我带海伦娜一起来到了股票交易行,然后战战兢兢地投入了点钱。
我投入了20金,海伦娜投入了5金。
又过了两个月,我户头里一共有了40金,海伦娜也有了10金。
再后来我一闭眼,把威廉给我买衣服买首饰的钱全放在了里面。
于是到秋末的时候,我给自己买了平生第一件毛呢大衣,还买了一顶漂亮的帽子。
毛呢大衣是红棕色的,做工有点肥大,却是西国最流行的样式。
“你有这么纤细的腰身,为什么要穿得像个球一样”詹妮弗不可思议地问我。
我急忙为自己辩解“店员说了,这是西国最新最流行的款式。”
“唉,是我老了吗看不懂现在小姑娘的眼光了。”她叹了口气说。
明妮嘻嘻哈哈道“这的确是流行款,你该多看看时尚杂志,这是范妮娅当季的新品。”
詹妮弗摇摇头说“先走一步,我下午有解剖课。”
明妮指着杂志里一双鞋和我说“你再去买双高跟鞋,就买这个款式。”
“我从没穿过高跟鞋,有点害怕扭到脚,然后摔跟头。”我担忧地说。
“别怕,小宝贝,你可以先穿我的,等习惯了,跑步都没问题的。”明妮像商店里的导购一样,热情地推荐道,“穿高跟鞋可以让你挺胸抬头,提臀收腹,彰显女性纤柔的气质,更显性感和妖娆,让男人的眼睛离不开你。”
“穿高跟鞋很不方便,也很不舒适。”一旁的杰西卡说,“这是不是为了迎合男性的审美,而故意虐待自己呢”
“你别听她的。”明妮掐着腰说,“搞新闻的家伙就这样,老喜欢抬杠。”
“我只是合理地提出疑问罢了,并没有否认穿高跟鞋会提升气质这一点。毕竟它是古代贵族男性发明出来自己穿的,但到18世纪,男性察觉到它影响生产力和行动力,就逐渐不再流行了,转而成了女性的时尚,难道女人不觉得它影响生产力和行动力还是对女性而言,这根本无所谓”
“上帝啊,我现在根本不能跟你交流了,你这是怎么了这几个月来,你为什么总是在抬杠”明妮有些气愤地说。
杰西卡张了张嘴,垂下眼睛说“抱歉,最近发生了太多糟糕的事情,我们学院一位教授被逮捕了,我们办的校报也被关停了,还有人整天警告我们不要乱写东西,我现在除了高跟鞋,似乎没有什么能发表的意见了。”
“亲爱的,你不要再去关注那些事了,为什么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找个英俊的男孩子约会呢或者出去看看电影,逛街也好啊。”明妮担心地说。
杰西卡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点了点头,可这个笑容里却似乎带着更深刻的忧虑。
“别这样了,我带你们去见见我的新目标好不好他是数学系里的研究生,人长得可帅啦,风趣幽默,你们一定会喜欢他的”明妮硬是拉着我和杰西卡一起离开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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