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一个身影如履平地的踏在树枝叶梢间,身影如鬼魅,不带一丝声音,未惊起一只飞鸟。
轻飘飘的落下,相泽无羽停在熟悉的紫藤花枝上。
宽大的枝干足够相泽无羽安稳的坐着,他睁着一黑一红的眸子,静静看着黑夜下的世界。
层层叠叠的紫藤花在微风的吹拂下漾出一圈圈紫色的波纹,月色下,紫藤花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摆动间轻轻响起飒飒声,如同安眠曲,让人安心。
相泽无羽靠在树枝上,任由紫藤花轻抚过他的脸颊。
骤起的风带着丝丝血腥,耳边隐隐听见一声哀鸣,或许说是求助声。
相泽无羽偏了偏头,犹豫了一下后朝声源奔去。
夜色下,暗色的血迹不明显,可是对于相泽无羽来说,却是格外刺眼。
在黑夜中依旧可以毫无影响的视物,更何况今天的月亮很大。
对血腥味敏感的相泽无羽微蹙眉头,随着一个转身,他看见了月光下的混身血迹的一头鹿。
一头刚刚成年不久的母鹿,身上满是野兽造成的伤口,血流满了一地,气息奄奄。
相泽无羽不知道它是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还逃脱的,但他知道它已经活不下去了。
就算从野兽口中逃脱了,但是它身上的伤太重了,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
看见来人,本来侧躺在地上的鹿努力抬起头,朝相泽无羽虚弱的叫唤了一声:“呦……”
就算全身血迹,但那双泛着水光的黑色眸子依旧很亮眼。
黑色的眸子泛着水光,带着哀伤,和渴望。
相泽无羽内心一阵触动,他能感觉到它在向他求救,把他看作最后的希望。
人性化的眼神,莫名让人为其感到悲伤。
不在意地上的血迹,相泽无羽蹲下身,抱起了鹿的头放在自己的膝头。
“呦……”一滴泪滴落在相泽无羽的手心,滚烫,灼热。
相泽无羽的手是没有温度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一丝丝温暖。
“抱歉呐……”我也没办法。
苍白的指尖顺着鹿脖颈间的毛发,一下又一下。
黑色的眼睛依旧亮着,紧紧看着他,就算它已经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相泽无羽的眼中带上哀伤和惋惜,他低下头,靠在鹿的额间。
鹿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相泽无羽的手心,然后又缓缓收回。
气息一丝丝消散,怀中的躯体已经带上冰冷的气息。
相泽无羽看着自己的手,想到一个可能。
“想活下去吗——”苍白的手扶过那黑色的眸子,黑色的睫羽轻轻扫了扫苍白的掌心。
相泽无羽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伸出尖利的指尖,缓缓划过自己的手腕。
血顺着手臂滑下,然后滴落在那张已经和不拢的嘴角。
相泽无羽不知道多少血才会起作用,所以他只能按在伤口处,不让它愈合。
血滴落,连成一条血线。
血开始起了作用,手下的躯体开始变化。
毛发下的皮肉翻涌,伤口渐渐愈合。
“呦,呦!”
手下的鹿开始挣扎起来,相泽无羽不忍的看着,双手轻轻环住鹿的脖颈。
“要坚持住哟,不能放弃。”
不知道它是否能听懂,可相泽无羽还是下意识的安抚起来。
伤口完全愈合,动作也渐渐停下。
在相泽无羽的注视下,鹿浑身的毛发开始泛白,然后染上全身。
“呦——”
一双红色的眸子赫然睁开,隐隐可以看见眼底暗红色的重叠的花瓣纹路。
相泽无羽松了一口气,收起尖利的指甲,站起身来。
白色的鹿在黑夜里十分显眼,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散发着红光的眸子。
“呦~”雪色的鹿依恋的靠着相泽无羽,满是信任感的蹭了蹭相泽无羽的脸。
雪白的皮毛,只两边腹侧有些许红色的落红,额间有三个拇指大的红斑,呈倒三角形。
红色的眸子散发着淡淡的光,隐隐可以看见里面暗红色的如同花瓣的纹路,层层叠叠,如开在眼中的花,细数的话足有七层。
相泽无羽看着已经和人差不多的眼神,失笑一声。
“真是特殊的颜色呢。”
雪色的鹿不解的歪了歪头,红色的眼睛纯洁无瑕,宛如稚子。
就算有了人的思绪心智,也还是小孩子的心智吗?
相泽无羽轻轻摸着鹿脸侧的毛发,脸上带着笑容。
单纯的红色眸子依旧在执着于刚刚的话,然后它突然退后几步,看着相泽无羽。
“呦。”
在相泽无羽惊讶的目光中,红色的眸子越发亮眼。
鹿角向上蜿蜒,勾出优美的弧度。然后延伸的角上开出了层层叠叠的花,一瞬间如同梦境。
鹿角上的花瓣落下,然后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花,瞬间铺满了一片。
空中飘浮着花瓣,鼻间萦绕着浓郁的花香。
相泽无羽眼中满是惊讶,伸出手接住花瓣。
是真的,而不是幻觉。
鹿摇了摇角,神情格外自豪。
轻抬鹿蹄,然后一片花瓣受到控制带着凌厉的气势深深插进树木的枝干。
相泽无羽抱住雪色的鹿,“雪弥,以后你就叫雪弥吧。”
相泽无羽闭上眼睛,与雪弥额头互相抵着。
“雪弥,记住哟,千万,千万不要伤害人类……”
似是轻声呢喃,却又如同铭刻在心的话语,格外沉重。
相泽无羽把雪弥带回去时,大家也只是惊讶了一把,然后就接受了她的存在。辛助更是兴奋的一把抱住雪弥,眼睛发光。
爷爷看着雪弥格外喜欢相泽无羽,便干脆在相泽无羽房间外的院子里圈了一块地,给雪弥做了一个小木屋。
可能是因为相泽无羽的原因,雪弥并不向其他的鬼一样惧怕阳光,反而和他一样可以行走在阳光底下。
不过虽然可以,但是依旧不喜欢太阳,能不晒就不晒。
“雪弥早。”雅子提着篮子,和院子里的雪弥打招呼。
“呦!”雪弥兴奋的蹦跶着蹄子,回应着。
雅子笑了笑,对身旁的相泽无羽说道:“每次看到雪弥都有种看到小时候的辛助的感觉呢,像个小孩子,很聪明呢。”
相泽无羽笑了笑,看着蹦跶的更欢的雪弥说道:“嗯,有时候感觉多养了个弟弟。”
是的,相泽无羽可以知道雪弥的想法,自然知道她的脾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女孩子,却和辛助一样皮,两个人经常一起捣乱。
已经七岁的辛助到了狗都嫌的年纪,不过有雪弥和相泽无羽看着也放心。
或许是相泽无羽的强烈念头的作用,两年来他的身高也长了不少,看上去像个八九岁的孩子了。
不过虽然长高了,但明显的还是和辛助比,和其他人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稍微高一些的人,相泽无羽就看不到他的下巴了。
微卷的黑发已经过腰,在大家一致的意见下,相泽无羽没有剪短,而是天天束起,反正扎习惯了也没什么。
阳光下,相泽无羽眯着唯一露在外面的黑色眸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斗篷已经可以摘下了,相泽无羽已经可以做到短时间内在太阳底下行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弥的原因,相泽无羽总感觉身体里有着隐隐躁动的力量,不过他还没有找到使用的办法。
“请问,秋元雅子在吗?”
院子外传来略带疑惑的陌生声音,雅子愣了下然后应声道:“嗨!”
面前是一个陌生男人,在确定了雅子的身份后递上一封信。
“喏,有你的信。”
雅子惊讶的接过,看着信上的署名后眼睛带上了几分怀念。
擦干净手,雅子缓缓打开信,然后笑容渐渐消失。
“雅子姨?”相泽无羽唤了一声。
“啊?”雅子略带无措的把信收起来,眼睛失神,神情恍惚。
“怎么了吗?”
“没什么。”雅子露出一个笑容,不过有些勉强。
“哐当!”
看着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的雅子,相泽无羽眼神担忧。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走神了,以前雅子从来没有过。
“母亲——”
老婆婆放下手中的东西,拉过雅子坐在凳子上。
“怎么了吗雅子,有事可以和大家说,不必一个人抗着。”老婆婆轻拍雅子的手,安抚着心神不宁的雅子。
“抱歉……”雅子略微放松几分,看着关心的看着她的大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母亲?”辛助离开雪弥身边,趴在雅子膝头,担忧的看着。
“我有一个阿姐,虽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依旧沾亲带故。”雅子整理了下思绪,缓缓说道:“她与我一起长大,小时候最关照我的就是她。感情一直很好,真的她出嫁还一直有联系。”
“可是等我出嫁后,因为离的远,联系也少了。可是,可是传来的信却是说她家出了意外……”
“阿姐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据说前一段时间她的丈夫出了意外身亡,如今,如今阿姐也病重!”
“我没有兄弟姐妹,一直以来都是把她当作亲阿姐看待……可是她命运多舛,怕也是熬不过了。”
雅子哽咽着,捂着脸:“可怜她的两个孩子,刚刚失去父亲,又要失去母亲。以后兄弟两只能相依为命……我什么也做不了,也帮助不了。”
老婆婆轻声安慰着,搂着雅子让她发泄一下。
雪弥眨巴着眼,不解的看着相泽无羽。
秋元村和老爷爷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雅子就去看一看吧。”老爷爷说道。
“可是家里……”雅子抬起头,心情平静下来。
“无事,这不是还有我们呢。”老婆婆笑着安慰。
“如果可以的话,把那两个孩子也一并带回来吧。”老爷爷淡定开口:“反正也不缺这口粮食,能帮助一点就是一点。”
“是呀是呀,多两个人说不定能热闹一些。”老婆婆慈祥的笑着:“我们家就两个孩子,说不定多两个同龄的孩子羽次郎就会开朗一些。”
“是的呢,因为羽次郎最大,所以每次在辛助面前都是小大人的模样呢。”秋元村打趣道:“说不定多了个哥哥羽次郎就会像小孩子一点喏!”
“什么嘛!叔叔怎么就能够确定我一定是小的那个。”相泽无羽不满的说道。
“噗!”
相泽无羽哀怨的小表情成功引起了大家的笑声,辛助和雪弥也不明所以的更着起哄。
“所以哥哥要变成弟弟了吗?”
“不是哟,说不准我就变成别人的哥哥了,就不要辛助了哟。”
“不要!”
“哈哈哈,辛助可能会多两个哥哥哟。”
“是吗,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期待一下。”
“哈哈哈……”
题外话:
夕阳下,一个身影被拉的长长的伫立在门前,眺望着远方,期待着什么。
红色的面具遮挡了表情,但还是可以看见这个老人担心的神情。
“哎……”
一声轻轻的叹息,刚想转身的人就看见了那个夕阳落下的地方走过来三个人。
失落,看不清的复杂情绪萦绕着三人。步伐格外沉重,又那么悲伤。
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真菰提醒提醒身边的两个人。
三人抬起头,看着门前那个期待中的身影,等待着的人,提起精神来。
勉强挂起一个笑容,三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跑去。
“老师!”
鳞泷左近次打量着伤痕累累,风尘仆仆的三人,沉默良久后说道:“回来就好。”
提起的心放下了,隐隐可以看见这个老人松了一口气。
他自然可以发觉徒弟们不对的情绪,灵敏的嗅觉甚至可以闻到那夹杂着悲伤,懊悔的复杂情绪,但他什么都没有问。
真菰低着头,紧抿着嘴,然后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扑上前抱住鳞泷左近次。
“老师——”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些沙哑。
一旁的锖兔和富冈义勇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鳞泷左近次一把拉过其他两人,同样紧紧抱住。
两人僵了一下,然后一样伸出手抱住鳞泷左近次。
提心吊胆的时光,沉重的负担一瞬间仿佛卸下来了。在这个安心的怀抱里,他们不用思考,不用背负那些沉重的说不出话的事实。
真菰已经哭出声来,她的哭声仿佛在宣泄什么,又仿佛在为什么东西的逝去而悲哀。
锖兔和富冈义勇任由自己埋在师傅的怀里,虽然他们不可以像真菰那般,但是请允许他们小小的放肆一把。
多么沉重的真相,像一座山,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平静下来的真菰说说笑笑的和鳞泷左近次讲着这些天的经历,锖兔和富冈则是围坐在火堆旁一言不发,时不时应两声。
“不过要多谢紫藤前辈呢,他的话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呢。”真菰眯着眼睛
,绿色的眸子是看不清的神情。
“是吗?”鳞泷左近次动作顿了一下:“紫藤知火吗……”
对于那个由主公捡回来,然后培养的孩子他还是略有所闻的。
天赋不错,比真菰他们早一届。长期跟在主公身边,是个温柔而强大的孩子。
鳞泷左近次想起了那一次擦肩而过的遇见,紫色的瞳孔莫名让人安心,也总是一副笑容,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任依靠。是个很有担当也很神秘的人……
“嗯。”富冈义勇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赞同。
“不过很可惜辜负了那个孩子的好心……”锖兔从怀中拿出那个银杏色的花包。
不过此时花包中间一道裂缝,里面的填充物已经不见了,不过还散发着淡淡的紫藤花香。
是这个小小的花包,在关键时刻起了不小的作用。
事后锖兔看着破损的花包想起那双笑吟吟的黑色眸子时,总有种当初就早已注定的感觉。
鳞泷左近次看着锖兔手中的花包,凝视了一眼,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
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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