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楼下走的时候, 姜鹤头发上扎着深蓝色的皮筋, 马尾竖起来一大把,在前面晃;
顾西决双手插在口袋里, 跟在她身后, 垂着眼一脸云淡风轻,目光盯在她伴随着下楼梯摇晃的马尾上,散发着一种非常满意的气场。
他也扎着头发, 小揪一把, 用的粉色皮筋, 上面还有两个毛球球。
到了操场, 走哪都惹人频频回头。
e班有个顾西决的小马仔, 见他们老大顶着如此大的注意力, 还能心理素质过硬地面瘫着脸往f班队伍后面一站,吹了声口哨, 嬉皮笑脸“哟, 决哥,小皮筋挺别致。”
顾西决撩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没搭腔。
偏了偏头望向女生队伍,姜鹤长得高也站在后面,他看着她的侧脸说“你就不能给我一根别的样子的”
“没了, 都长一样的。”姜鹤说。
顾西决认真回想了下之前被他拿在手上的那罐皮筋, 断定她在放屁“里面的皮筋款式都不一样。”
“但是都是粉色, ”姜鹤说, “谁让你非跟我抢来着”
顾西决不说话了, 本来他也不是意见非常大,随便问一句而已。
没过一会儿乔恩兮也回到了队伍里,她头发上扎着也是粉色的皮筋,上面有个笑脸的塑料片有不知情的好事者笑着说“哟,情侣皮筋啊”
原本从头到尾顾西决都没搭理这些人。
但是余光瞥见,前方某个人的马尾晃了晃,然后整个人侧了身子,回头望着他。
他终于抬眼给了那个叽叽歪歪、一脸八卦的一个正眼,冷着声音说“是,姜鹤还有一大盒同款,你要来和我们群吗”
他面无表情,语气淡定,但是就是给人一种知道他现在在不爽的信息量于是那个笑嘻嘻的八卦者不敢笑了,王八似的缩了缩头,站回了自己的队伍里。
好事者走了。
姜鹤的脑袋也转了回去。
广播体操已经响起了前奏,每个班的学生基本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站整齐了,从队伍前方却慢吞吞走来了个顾西决更讨厌的玩意。
蒋净胳膊上的红袖章看得让人觉得无比碍眼,他手里拿着个红本,视线淡然地从他路过的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
从头发是否扎起,耳垂是否有装饰,到校服裙的长短,衬衫有没有扎进去,最后是配套过膝袜穿了没有,穿法是否规范。
没一会儿就来到了f班最后几排。
蒋净站在顾西决的面前,两人差不多高,顾西决稍微壮一点,明明是都是按照校园规范穿着校服,但是一个懒散冷漠,另一个严肃清冷的味道,扑鼻而来。
“头发该剪了,”蒋净说,“男生头发不许过脖子。”
顾西决“”
顾西决“扎起来了。”
“那是给女生的规矩,”蒋净淡淡道,“你是女生吗”
顾西决平静地“哦”了声,往他那边偏了偏头,示意他看自己脑袋后面的那个小尾巴,以及上面的皮筋“看到了吗,粉色的。”
蒋净“”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气势不减,粗声粗气地问“可爱吗”
蒋净以及周围众人“”
顾西决再接再厉“你猜是谁给的”
蒋净才不跟他玩什么瞎狗眼的猜谜游戏。
两人僵持了片刻,可能蒋净没料到顾西决这么不要脸,居然什么都没说,把那个被众人视为“魔鬼的日记”类似的玩意儿往腋下一夹,走了。
他一走,顾西决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放松懒散,目光望着正前方,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别人在认认真真地做早操,他就站着那,像只晒太阳的大猫。
跳跃运动的时候,姜鹤蹦啊蹦,就蹦到他身边来。
着实有点笨重安哥拉兔同款的味道。
“顾西决,”她说,“你怎么调戏蒋净”
“调戏”这个词成功地让顾西决眼皮子跳了跳,但是他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反胃,只是稍微低了点头,扬眉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问“心疼啊”
姜鹤一脸莫名“心疼谁被人当少女的你”
反正不是蒋净就行。顾西决又不说话了。
“你怎么老跟他过不去啊。”
姜鹤嘟囔着,这时候跳跃运动结束了,她长腿一迈,刚准备蹦跶回去,这时候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捉住她的手肘。
小姑娘差点咬着舌头,愣了下回头,茫然地看着突然出手拎住她的人。
“你不也看不惯乔恩兮”顾西决说,“不然刚才回头做什么”
还以为他是找茬想吵架,姜鹤眉毛竖了起来,嘴嘟起来“老娘护食不行吗,虽然你这盆狗粮除了我可能谁都不稀罕。”
顾西决盯着她看了三秒,意识到她在说实话,满意地放开了她。
无视自己被她比喻成没人稀罕的狗粮。
他只是把视线挪开不再看她的眼睛,放在了操场的某个角落,淡淡地说“那可能我也一样。”
声音几乎要被广播体操的音乐盖过。
姜鹤愣了下,琢磨自己是不是有点没听清。
“什么”
她问。
“没事,你回去队伍。”
他回答。
姜鹤怀揣着“那可能我也一样”这句话,云里雾里地过了一节地理课,老师在上面讲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接下来的历史课,上课的时候她无法控制自己以每三到分钟一次的频率偷瞄身边的人后者一只手撑着下巴,垂着眼,历史课书摊开放在他的面前,好像很认真在听课的样子。
姜鹤怀疑他快睡着了。
于是偷看他的频率更频繁了些。
直到历史老师放下课本,转头去黑板上写板书,姜鹤借着抬头看黑板的机会,再次把脸往他那边偏斜了些,旁边的人冷不丁突然说“想看就看,做什么像做贼一样。”
她被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倒吸一口凉气,又被吸进的粉笔灰呛得打了两个喷嚏,那手忙脚乱的动静让顾西决皱起眉,抬眼扫了她一眼“你下课就去跟老黄说,你粉尘和螨虫过敏,不能坐第一排。”
“位置刚换的,坐哪不是坐”姜鹤捂着发红的鼻头,“哪有说换就换的道理。”
“你现在是老黄的心头宝,想换哪不行,”顾西决半讽刺地说,“其他人才是真的坐哪不是坐。”
反正也没几个人在认真听课。
“这宝贝可能当不了几天了,”姜鹤稍稍弯下腰,下巴放在课桌上,脑袋一挪往他那边蹭了蹭,“你不是让我去a班吗”
顾西决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垂眼看着脸贴着桌面望着他的小姑娘,经过一个上午的室外活动,又出去晒了太阳,她脸色已经不像早上来学校那样病鬼一般
多少有了血色。
眼睛也亮晶晶的,看上去心情不错。
顾西决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很好的样子,还以为她只是提到了a班心神向往才这副德行,嫌弃地掀了掀唇角,他强调“是b班。”
姜鹤像没骨头的女鬼似的,脑袋在桌子上摇晃了下“要考就是a班,你让我怎么精准控分到六百分出头去b班啊”
“”
“啊”
“废话那么多,那你还是就呆在f班吧。”他不耐烦了。
姜鹤盯着他的脸,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还以为你多大无畏为我的前途着想,结果还不是夹带私货,你不想让我去a班就是因为蒋净我说的对不对,顾西决”
我说的对不对,顾西决
她话语一出。
顾西决就又陷入了沉默。
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被抽空了,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姜鹤,那漆黑深邃的眼珠子盯得她肝跟着颤了下一瞬间,她忽然有点懂得外面的人为什么三言两语就不敢再惹顾西决。
光是猜测这个人是否在生气这个过程已经很可怕。
短暂的沉默中,她把脸从桌面上拿起来,心想,她好像有点得意忘形了。
从抽屉里拿了张纸巾压在鼻子上,一双眼睛从纸张边缘露出来,在眼眶里不安地转,唇瓣动了动,她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拯救一下自己比如刚才她大脑缺氧了下,说出来的话是梦话
过了挺久,台上历史老师的书本都翻了一页,板书从左边写到了右,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从汉代跨越到了唐代。
她听见他“哦”了声,用平静无起伏的声音说
“是又怎么样”
姜鹤捏着纸巾的手僵硬了下。
在她直愣愣的瞪视中,他的脸已经重新偏转看向黑板,好像决定重新开始听课。
这样很好,这样他就听不见她胸腔之中疯狂鼓动如雷响,空气好像都被压缩成了另外一种带着过于甜腻的味道,鼻翼煽动,她呼吸都变得有些重。
加上刚才做早操的时候,这是顾西决今天第二次
第二次说这样的话。
他吃错药了,还是被鬼上身啊
又或者是我今天早上压根还没起床,现在其实是在白日美梦
话说回来,确实只有在姜鹤的梦里,顾西决才会表现出那什么猛然袭上心头的失落和占有欲
就像现在这样,虽然只是一点点苗头
这次要是再不求证,姜鹤都担心自己今天一个上午可能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那就糟糕了。
而对于顾西决,她向来有话直说。
于是她凑过去,下巴都快碰到他的肩膀,她一双眼亮得快塞下银河星辰,压低了声音问“顾西决,你现在这个,和刚才操场上那个,是什么意思来着”
顾西决“”
什么这个那个的。
小姑娘声音低得像做贼,她凑过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了平日里总是带着的那股淡香取而代之的是比较廉价的护肤品经常会有的味道。
想来也是,韦星涛自己不太富有,糙老爷们一个外加没有女朋友,他那里能有什么好货供她使用
但是这味道不难闻。
顾西决心平气和地想,反而让她整个人显得毛茸茸,暖洋洋的,就好像她跟外面的太阳融成了一团。
他其实不太懂她在问什么,只是觉得他讨厌蒋净是摆在明面上理所当然的,所以一旦他想到她会去a班
眉心跳了跳。
一阵不愉悦涌上心头。
他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压下了下去。
少年蹙眉,伸手罩着她的脸,强行把她推回自己的位置,那样子恨不得给他们中间划一条会燃烧的三八线。
“姜鹤,你能不能好好听课”他说,“这次月考有文科科目的。”
“你不是让我留在f班”
“我放屁的,”顾西决目视前方,不肯再看她,只是面不改色说,“闭上你的嘴,给老子好好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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