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走后不久,严津就送给史鼐一部诗集,说是上次画舫诗会上众人的作品。
史鼐翻了翻,觉得这些人的水平还是很可以的,看来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怎么样,不错吧”严津得意洋洋。
史鼐点了点头“虽比不得盛唐风华,但也让人读之唇齿留香了。”
“上次邀你同往,你没去,这会儿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史鼐诚实地摇了摇头。
“嗯”严津挑眉,撩了撩袖子,自己给自己续了茶。
史鼐笑道“你们这些大家的水平越高,不就把我衬得越不堪我去了,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严津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不会知耻而后勇”
史鼐嘿嘿一笑“我的喜好不在这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大进益。”
“不思进取。”
严津摇了摇头,转而说起了正事“我准备谋个外放。”
史鼐奇道“你在工部做得好好的,眼看工部尚书也该告老致仕了。论资历,这尚书之位非你莫属。你又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当年做过庶吉士的,他日入阁也不是不可能。这会儿怎么又想着谋外放了”
史鼐说的,是天下所有读书人都向往的路。而且,严津已经快走到最高处了。
这个时候外放,虽然回来之后也能入阁。但地方官到底不比京官儿清贵,这在人看来,就是走了弯路。
严津自己倒是毫不在意,淡淡道“上次看太医,不是说不让我吃生鱼烩了吗”
“是啊,”史鼐道,“这也是为你好呀。怎么,你又偷吃了”说到最后,史鼐严肃了起来。
“没有。”严津露出了苦恼之色,“说起来,都怪你。叫太医就叫太医呗,还让你媳妇儿专门回去和你婶子说了医嘱。有你婶子看着,我哪里还吃得到”
想想自己一连个把月没有再闻见鱼烩的味儿,严津只觉得人生一下子就晦暗了起来。
不能吃鱼烩的人生,是不完满的
史鼐哈哈大笑“就该这样治你”
严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史鼐知道,他不是那种拘泥于小节的人。因此,一点儿不怕他,直到笑够了,才问“你若是外放,至少得是个按察使,若是偏远一点儿的地区,巡抚也不是不可能。”
工部侍郎是正三品,按察使也是正三品,巡抚是正二品。
按照惯例,京官外放,是要升一级的。但按察使是一省的刑法总官,实权在握,比之京官也不差了。
严津道“你觉得广州巡抚如何”
史鼐一怔“广州”
见严津点了点,他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这广州离京城也太远了吧”
“没事,离海近就行。”
史鼐眼皮子一跳“你想干嘛”
严津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我有个同窗,如今在广州做通判。他前儿来信了,信里说,广州人多喜食海鱼,用海鱼做鱼烩。我特意去信问了,广州人没有得蛊胀的。”
史鼐“”
无言以对。
“你是说,你谋外放,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民以食为天,为口吃的怎么就不行了”严津理直气壮。
史鼐无语至极“出息”
但他还是暗中问了系统“系统仙,生吃海鱼,真的不会得蛊胀吗”
系统很快就回复了他“生鱼肉里都有寄生虫。但海鱼的寄生虫在人体中不能存活,所以没有关系。”
史鼐这才放了心,打消了想法子阻挠他外放的主意。
“你要是真到了海边做官,我这里有个生意,想要和你合作。”
“什么生意”严津也没有斥责他满口铜臭的意思,反而是很认真的问了。
可史鼐却又突然摇了摇头“罢了,这生意动摇的利益太多,太危险,你别掺和了。”
严津原本没当回事,被他这么一说,反而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什么生意神神秘秘的。”
可史鼐却打定了主意不肯说,严津直到告辞,也没问出来。
史鼐突然想到的是什么生意
自然是海水晒盐咯。
但江南盐商势大,若是大量的海盐流入市场,势必会大大地降低盐的价格,动摇盐商们的利益。
那些盐商们可嚣张得很,背后的靠山也是牵扯的千丝万缕。到时候,只靠他一个户部侍郎和严津那个巡抚,根本不够人家玩儿的。
“宿主,你如果能让天下的百姓人人都能吃上盐,会得到许多气运。”
“我知道了。”史鼐道,“可是,这件事得从长计议。若是一个不好,不但我会丢掉性命,着晒盐之法,也会成为别人谋私利的工具。而百姓们,会照样吃不起盐。”
“宿主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多谢系统仙体谅,我已经有想法了。不过,需要时机。”
而且他相信,这个时机,不会太久。
自从领了监国的差事,六皇子每天只有下午才到户部去当值,上午都是待在乾清宫的偏殿,和七皇子一起整理各地官员的奏折。
六皇子是生性谨慎,又有太子特意教导叮嘱,遇事从来不自己拿主意。
但七皇子不同。
和六皇子一样,七皇子也是头一回监国。这可是连三皇子都没有过的殊荣,不免让他有些心驰神摇,飘飘然了。
监国的头一天,各部天官、堂官到乾清宫点卯,他就做出一副指点江山的做派,对各部事务指手划脚。
可偏偏,他从前一直都是跟在三皇子身后的,身上一直没有正经的差事,更是不曾在六部坐镇过。
因此,除了由三皇子坐镇的吏部,他稍微熟悉一些,其他五部,说的那是驴唇不对马嘴,连三皇子党的人都不禁皱眉。
他善于察言观色,偏又是个小肚鸡肠的。见人人都不服他的管,就越发变本加厉地折腾。
“今儿回去了,各部都写个条陈上来,明儿爷要看的。”
众人面面相觑,皆心有不满。
吏部尚书直接就转头朝六皇子一拱手,询问道“六爷,您看”
六皇子本来不想多管的,但吏部尚书是铁杆的保皇党,他的面子却不能不给。
于是,六皇子蹙了蹙眉,斥责了一句“老七,别闹了各位大人都忙得很,哪有功夫陪你胡闹”
但七皇子可不服他。
在七皇子眼里,这个哥哥就是个小透明,是太子的走狗,连个母族都没有,妻族也不显。
如今,六皇子竟然敢当众训斥他,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七皇子嗤笑了一声,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六哥,你的主子不在,没人拉着缰绳,你就敢扑腾着乱咬人了”
这话也太侮辱人了,六皇子本来就是个急脾气,这下真是肺都快气炸了。
但他还有点儿理智,记得还有许多外人在场,不谷欠叫旁人看了他们兄弟的笑话,只是拧着眉毛说“老七,你胡咧咧什么呢”
“我胡咧咧呵呵”七皇子的语气里满是不屑和嘲弄,“朝中谁人不知,六哥你就是太子脚边儿的一条狗。太子叫你往东,你不敢往西。叫你趴着,你就不敢站起来。”
“你”六皇子气的眼睛赤红,只喘粗气。
“我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七皇子却得瑟的很。
就在这时,站在下首的大臣里边,突然有人接口“七爷口口声声喊着六哥,却又辱骂六爷是咳不知七爷自己,又成了什么呢”
此言一出,两位皇子的神情几乎是立刻就掉了个个。六皇子怒色尽去,嘴角还多了些笑意;七皇子脸色扭曲,目光像刀子一样,转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些大臣们迅速散开,露出了站在中间的史鼐。
七皇子指着史鼐,恶狠狠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史鼐面含浅笑,老神在在,“下官只是表达心中的疑惑而已,还请七爷为下官解惑。”
在场的官员里,有人小声地抽了声气,显然是觉得,史鼐在作死。
可是,在史鼐看来,七皇子才是在作死的边沿反复横跳。怪不得七皇子上辈子一生都郁郁不得志,最后甚至抑郁而死呢。
就他这张破嘴,就能把人彻底得罪完了。给更别说,六皇子虽不至于心胸狭隘,但也绝对不是那种唾面自干的人。
“你你真是好样的”七皇子咬牙问道,“你是谁”
史鼐依然是那副笑脸,“七爷既然承监国之责,很该先把朝中大臣给记一遍的。臣,户部左侍郎史鼐。”
这话几乎是明着嘲讽七皇子眼高手低了,七皇子又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得出来。
“你就是保龄侯史鼐”他突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史鼐微微眯了下眼,答道“正是下官。”
七皇子道“听说你们家老爷子死了没多久,你大哥也跟着去了,这保龄侯的爵位才落到了你的头上。你的运气,可真是好。你说是吗,史大人”
史鼐抬眼瞭了他一眼,收敛了笑容,淡淡道“臣宁愿家父长命百岁,臣自可一心为朝廷效力,以报圣人知遇之恩,不必操心家事。”
七皇子暗指他有谋害兄长之嫌,史鼐就差明说以为的才能,没有爵位也照样能出人头地。
偏他不到三十就做了一部堂官,且干的有模有样,十分有说服力。
七皇子再次阴了脸“好一副伶牙俐齿”
史鼐全当赞美,欣然笑纳,“七爷过奖了。”
“你”
这一回,换七皇子气得肝疼了。
六皇子趁机道“诸位都回去吧,各司其职即可。”
也就是说,那条陈什么的,大家全当没听见就好。
“是。”
众人应的不要太整齐,让七皇子又是好一阵火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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