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两个人选都已经得了圣人的认可,史鼐自然是要与双方都通一下气的。
至于远在扬州的林如海那里,那就看圣人如何交代了。
严津那里,因为早已经说过了,如今得了准信,他只需派个人去说一声就是了。倒是贾敬那里,他需要亲自拜访一趟。
就像史鼐和严津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只要做好了,就是大功一件。
至于风险,这世上,想要成事,做什么没有风险呢
因此,和贾敬的接触很顺利,两人就一些细节磋商了一番之后,贾敬便亲自送他出来了。
贾珍亲自守在门外,以防有人听见。书房的门一开,贾珍便低下了头,不想被史鼐看见自己脸上的愤恨。
他可还记得,当年史鼐把他卖了,还忽悠着让他帮着数钱的事呢。
只他那点儿心思,史鼐如何看不出来
史鼐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怕贾珍的肩膀,扬长而去。
贾珍被他拍得浑身一僵,见他走了,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见自家亲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
“老爷。”贾珍是又忐忑又委屈。
“瞅你那点儿出息”贾敬摆了摆手,“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贾珍百口莫辩,委屈巴巴地回去了。
看着儿子的背影,贾敬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这个儿子,除了那张脸,哪哪都不像他。才具不足,心智不坚也就罢了,他还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这回若是去江南赴任,一定要把他据在身边,好好打磨打磨。若是他母亲再敢阻拦,别怪他不给她留颜面
三日后的朔日大朝,圣人当堂宣布,任命严津为广州巡抚,从二品;任命贾敬为江苏按察使,正三品。命两人即可赴任,不得有误。
这旨意一下,且不说朝堂上如何,严家与贾家都是欢天喜地。
严家还算克制,有严津压着,也就是自家亲戚间乐呵一下。贾家那边就有些夸张了。
这贾敬还没从衙门里回家,荣国府的老太太贾史氏已经把吴氏叫到了西府,说是家里难得有这么大的喜事,合该摆了酒,请亲戚同僚之间都来庆祝一番。
吴氏的性子绵软,从婆婆去世之后,就一直被贾史氏压一头。那时候,贾敬也还年轻威望不足,不得不忍气吞声。
可是后来,贾敬立住了,还很愿意给她撑腰。奈何她自己不中用,每次都被贾史氏摆着长辈的款儿,管了该她这个宗妇管的事儿。
要不是家族祭祀的时候有贾敬强势的压着,怕是这宗妇之职,真要被贾史氏给夺了去了。
这一次,消息刚一传开,吴氏还没高兴完,就听下人来报,说是荣国府赖大家的求见。
吴氏的笑容当时就是一垮,有心不见,却又怕贾史氏扣她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头,只得让人把赖大家的请进来。
“给敬大太太请安了。”赖大家的笑眯眯地行了礼,动作虽然标准,神态却又着隐隐的倨傲。
而且,她请完安之后,根本就没有等吴氏叫起,自己就直起了身子。
比起只会狗仗人势的赖大,赖大家的显然聪明多了。她从来都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而眼前的吴氏,显然就是她可以不怎么放在眼里的那一拨儿。
吴氏心里自然有气,但她却是被赖大家的轻慢习惯了,竟然连自己可以发作的事都给忽略了。
非但如此,她还满心憋屈地让人给赖大家的搬了个绣墩,赐了坐。
这些都在赖大家的意料之中。因而,她坐的也是丝毫不客气。
等她坐稳了,吴氏才问“赖嫂子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串门子”
“看太太说的,奴婢哪有那个清福”赖大家的笑道,“奴婢身上,是带着老太太的差事呢。”
吴氏就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哦不知老太太还好”
“老太太好着呢,就是多日不见太太,想得慌。这不,就让奴婢过来,看看太太有没有空。太太若是得闲呀,就请太太过去说话。”
说话什么的,吴氏是不信的。西府的老太太哪一次叫她过去,不是有事吩咐吴氏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应付的,但贾史氏辈分长,她作为晚辈的,哪里敢忤逆
对,这就是吴氏的心思。
她是书香门第出身,用贾敬的话说,就是自小教三从四德给教得啥了。
她是长辈,你还是宗妇呢。从礼法上来说,只要是关于家族的事,她都得听你的。那些女德女戒什么的,明明就该是你拿来辖制她的东西,怎么就叫她反过来把你给辖制住了
这其中的道道,贾敬不知道给她掰扯过多少回了。可吴氏却总想着若是她对长辈不敬,外人该怎么看她
贾敬恨铁不成钢,到后来,气得干脆不管她了。
反正人家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捱,他跟着瞎操什么心
只是,他心里打定了主意日后给儿子娶媳妇儿,一定得找个厉害的。然后,早些让吴氏卸了这宗妇之权。
反正她也不顶用。
这些,吴氏都不知道。她这会儿心里还在打鼓呢,暗暗猜测着贾史氏叫她过去,又有什么事。
尽管她心里十分的没底,但长辈传召,她是不敢怠慢的,当下便跟着赖大家的去了荣国府。
到了春熙堂,不但贾史氏在,邢夫人和王夫人妯娌也在。
这妯娌二人对吴氏都不怎么看得上,其区别也就是王夫人好歹还知道遮掩一下情绪,邢夫人则是把不屑摆在了明面上。
吴氏只当没看见,给贾母见了礼,便坐在一边儿陪着说话。
不自己上赶着问贾母有什么事,就是吴氏最大力度的反抗了。
但贾母早就把她的性子给摸透了,话没说两句,就转到了自己想说的那头。
“听说敬儿被点了江苏按察使”
这可正挠到了吴氏的痒处,当时她的笑容就遮不住了,合不拢嘴地说“这都是托了祖宗的福,祖宗保佑。”
坐在她对面的邢夫人扯了扯嘴角,暗道一声虚伪
而王夫人则是不停地揪扯着自己的帕子,心里暗恼怎么这样的好事,就落到了贾敬头上就吴氏这样提不起来的,倒是好命,有个好夫婿替她挣诰命
贾母乐呵呵地说“也是敬儿自己有出息。”
吴氏忙道“老祖宗谬赞了。”
贾母又夸了贾敬几句,就说“咱们家难得有这样的大喜事,很该好好热闹热闹。敬儿她媳妇儿,不如你下个帖子,把咱们的老亲,还有敬儿的同僚都请了来,好好庆贺一下。”
这个提议,让吴氏也很是心动。
吴氏主要就是想让娘家人看看,她虽然嫁得是个勋贵,但并没有嫁错人。
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吴氏头一次觉得贾母说话这么好听。
等贾敬回到家,听了大管家的汇报,气得是火冒三丈。
说白了,他这个按察使的职位,是圣人预支给他的。若是这趟差事办不好,别说按察使了,日后还能不能再被启用,还是两说呢。
他这边提心吊胆的,生怕行差踏错一丝一毫,叫人抓住了把柄。这个蠢婆娘,不说替他分忧,还净添乱
“去叫人给太太说一声,我今儿到正房去用晚膳。”
偏这个时候,贾珍还要跳出来往枪口上撞。
“老爷。恭喜老爷,步步高升。”
贾敬蹙眉“别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今儿叫你背的书,背下来了吗”
贾珍瞬间就苦了脸,耷拉着脑袋说“没有。”
“那还不快滚回去继续背”贾敬一脚踹过去,把贾珍踹了个踉跄。他不敢再讨嫌,灰溜溜地走了。
贾敬到了正房,吴氏红光满面地迎了上来,“老爷回来了”一边一叠声地叫打水拿衣裳。
贾敬沉着脸洗漱完毕,换了家常的衣裳。他希望吴氏有点眼色,见他神色不佳,就别再提那些让他糟心的事儿了。
可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吴氏全程兴高采烈的,一会儿帮他递面巾,一会儿帮他系扣子的。忙前忙后,好不勤快。
她越高兴,贾敬就越恼怒。换完衣裳,不等吴氏开口说事,就抢先道“先吃饭吧,别的事儿,吃完了再说。”
“诶,好。老爷这是饿了吧。”吴氏依然没有听懂贾敬的暗示,回身吩咐道,“快,摆膳。”
上来的并不是平常吃的晚膳,而是吴氏特意让灶上准备的一桌席,还烫了一壶酒。
吴氏的本意,是要讨好丈夫的。奈何两人的思维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年轻的时候,贾敬还愿意耐心得和她说。但后来失望得久了,贾敬的耐心也被她给耗尽了。
在吴氏的预想中,自己这一桌酒席是堪合了丈夫的心思,丈夫会笑着问她“今儿有什么好事,怎么想着吃席了”。
可现实与想象的出入极大,大到吴氏措不及防。
贾敬好像根本就不觉得大晚上的不吃饭,摆一桌酒席有什么不对的。他坐下之后,是埋头苦吃,还不时让丫鬟替他夹离得远的菜。
吴氏有些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于她的窘迫,贾敬视而不见,三下五除二地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就慢条斯理地拿面巾擦手。
他知道,无论如何,吴氏肯定会说的,根本就不需要他递台阶。
果然,眼见他擦完了手,作势要起身了,吴氏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老爷被点了按察使,全家上下都高兴得很呢。”
贾敬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那就给家里上下都赏一个月的月钱吧。”
毕竟是升了官儿了,要是半点儿不庆祝,指不定圣人还以为他心存不满呢。
吴氏讪笑道“这是应该的,妾身已吩咐了下去,每人赏三个月的月钱。”
贾敬看了她一眼,心说你可真大方。
但他家也不差那点儿钱,贾敬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贾敬的耐心,终于止步于吴氏的下一句话。
吴氏仿佛是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丈夫好像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高兴。她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贾敬的脸色,却并不能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她只得斟酌着说“两府的下人们都说要给老爷磕头谢赏,再沾沾喜气呢。”
等会儿。
贾敬的脸色终于变了,似是疑惑又似是嘲弄,“你是说两府的下人”
“是是啊。”吴氏点了点头。
“咱们家和西府的”
吴氏再次点头,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
“西府的下人,你也赏了三个月的月钱”
吴氏心中忐忑,迟疑地点了点头。
贾敬突然暴怒“爷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吴氏吓得浑身一抖,“老老爷”
贾敬深吸了一口气,对跪了一地的下人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虽然吴氏已经把自己弄得没有多少威严了,但她毕竟还是宁国府的当家主母,贾敬还是想要给她保留一分颜面。
一群丫鬟婆子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还很贴心地关上了门。
贾敬轻笑道“吴氏,你应该庆幸,爷从来不对女人动手。”
“老老爷”吴氏,吓得声都变了。
贾敬略有些惊奇地看着她,“原来,你也会怕呀。既然你知道什么是怕,却为何从来不肯听爷的话呢”
“老爷,您您在说什么”
贾敬满脸失望地说“我说的话,你好像永远都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也从来不认为,那都是为你好。”
吴氏摇摇欲坠,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委屈地说“老爷有话好好说嘛,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又是唱得哪一出儿”
见她又是这副做派,贾敬觉得很心累。
他突然就不想再多说了。
“好了,你写好的那些帖子,都拿到灶上当柴烧了吧。我此去江苏,祸福难料,不值得大张旗鼓。没的让人笑话。”
吴氏一惊“老爷,这是怎么话说的”
贾敬看了她一眼,直接交代“我会带着刘氏去,你把家给我守好了就行。”
刘氏是贾敬的一个姨娘,年纪与贾敬相仿,不年轻了。贾敬之所以要带着她,就是看中她处事严谨,在任上可以帮他和同僚的女眷交际。
至于吴氏还是算了吧,他早就不指望她了。
可吴氏一听说贾敬出门不带她,反而要带个妾室,当既就不满了,“老爷”
可贾敬根本就不是要与她商量的,当既便道“就这么定了。你帮我和珍儿收拾行囊,我去刘氏那儿了。”
“老爷”吴氏追了几步,可贾敬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直接走了。
过了片刻,丫鬟婆子们才敢小心翼翼地进来伺候。
“太太,您”
“贱人”
吴氏一把抓住桌布,用力一拉扯,“哗啦啦”一阵脆响,碗碟碎了一地。
丫鬟婆子吓得立时噤了声,大气也不敢喘。
吴氏怒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收拾了”
再说荣国府这边,贾母一心等着吴氏的帖子呢,可直等到贾敬都带着贾珍出发了,也没等着。
她自然是恼怒不已,觉得是吴氏耍了她。
却说贾母之所以这么积极地帮撺掇吴氏广撒请帖宴客,自然不会单单是为贾敬庆贺的。
因着宁荣二府祖上两位老国公是亲兄弟,两府一向亲如一家。平日里不管是哪家有了红白喜事,都是在荣府宴堂客,在宁府宴官客。
她都打算好了,到时候就让贾赦夫妇留在西府,和她一起招待一众老亲。让贾政夫妇到东府给贾敬帮忙,顺便认识一下贾敬的同僚,扩充一下人脉。
再则,自老国公贾代善去后,贾母已经好久没能在一众老亲里扬眉吐气了。借着这个机会,也可以让外人看看,她到底还是贾家的宝塔尖儿。
但这一切的如意算盘,因着贾敬不准备宴客,通通都打不响了,贾母如何不恼怒
对于贾母的打算,早就跟王夫人通过气儿了,王夫人也很是期待。如今,她自然也不高兴。
“老太太,敬大嫂子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怎么就变了卦了”王夫人道,“就算临时变卦了,也该和老太太说一声才是呀。”
她是吴氏的弟妹,不能把吴氏如何。
可是,老太太能啊。她可太知道怎么撺掇老太太了。
贾母冷笑了一声“我不过就是个孤老婆子罢了,人家是按察使的夫人,自然不把我老婆子放在眼里。”
王夫人略带委屈地说“媳妇儿被她空了一下倒是没什么,谁让她是嫂子呢可老太太和老爷都空欢喜一场,媳妇儿真是替老太太和老爷不平。”
提到贾政,贾母心头怒意更盛了,当既就吩咐赖大家的,“你去,把敬儿媳妇儿给我叫来。”
贾母叫她,吴氏不敢不来。来了之后,就被贾母阴阳怪气地好一通说。
她本就因贾敬带着个妾室上任而心思郁结,又被贾母这一通指桑骂槐,回去之后,就病倒了。
贾母见她倒了,贾敬又不在京中,顺势就接过了族中的事务,彻底把吴氏给架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我竟然真的码到一百万了
当初填本文资料的时候,那个100万,我真的只是随手填的。
不敢相信,突然觉得自己好腻害
s新的一年,给自己定个新目标。不好高慕远,就把新买的那三本历史地图变迁看完吧。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告诉你们,我有木有完成这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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