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贾敬

    贾敬笑了:“老爷当真以为,能在圣人和太子之间左右逢源吗?”

    “当然不能!”这件事,贾代化比他他清楚。

    太子是储君,依圣人对太子的宠信,儿子跟着太子,日后便也有了保障。但他不一样,他是天子的臣子,这一辈子只准备忠于天子一人,哪怕是太子,也不能改变他的心意。

    当然,若是有朝一日,山陵崩塌,自然另当别论。

    可是,这些话是不能在明面上说的,贾代化粗喘了几口气,只斩钉截铁地落下了一句话:“反正老子生死都只忠于圣上!”

    贾敬心头一喜,面上却露出焦急之色:“可是太子那边……”

    贾代化一甩袖子:“你自己惹的祸事,自己收场!”说完,就大步走出了书房,根本就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

    “老爷,老爷。”贾敬喊了两声,见他是真的不肯回转了,这才气恼道,“自己收场就自己收场!”

    然后,他便转身在书架上翻找了起来,报复似的把贾代化的书房翻得一团乱。

    实际上,他心里已是乐开了花。

    他很清楚,以今上的掌控欲,各重臣府里一定会安插探子,今日他与父亲的争执,很快就会传到圣人耳朵里。如此,圣人对他家也就更放心了。

    不过,单只这些还不够,要改变贾家最终的命运,还是要将太子顺利送上位最保险。

    可这也不容易。

    按照上辈子看,圣人的春秋实在是太长了,到了六十五岁禅位给六皇子之后,还又做了五年的太上皇。而圣人禅位的因由,正是因太子造反失败自尽,圣人受了刺激,一时之间半身麻痹,不能理政之故。

    也就是说,哪怕这辈子太子殿下不犯错,就得老老实实地忍到圣人驾崩才能继位。

    且不说这辈子若是没了太子的刺激,圣人的春秋会不会更久远。就是按照圣人上辈子的寿数算,太子也都四十七岁了。

    普通百姓,四十岁就算是长寿了。富贵人家倒是有活到七十的,但那都是些什么人?

    ——毛事儿不干,一心安享富贵,好医好药用着,四季补品吃着的。

    能坐到天子这个位置上,还能有圣人这寿数的,古往今来也没几个。

    更何况,先后生太子的时候是难产,太子在娘胎里憋的时间有点儿长,身子骨可不太康健。如今也就是年轻,再加上宫里侍弄地精心,这才看不出什么来。

    要是动心忍性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得了皇位,却做不了几年就要去见祖宗了,别说太子本人憋屈,他们这些保驾的人也得吐血。

    贾敬摸出一本《资治通鉴》,无意识地翻着,不知不觉就翻到了汉武帝戾太子那一节。

    看着史书上戾太子的结局,想想汉武帝的寿数,贾敬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不能让太子走偏了,但也不能让圣人少了那一回的刺激!上一回,是太子被几个皇子联合逼迫的神志失常,孤注一掷。这一回,咱们就礼尚往来,也算因果循环了!

    他“啪”地一声合上《资治通鉴》,胡乱塞了回去,就开门招呼张桂给他背水,他要洗漱休息了。

    至于书房里那一团乱,就等啥时候有人发现了,再收拾吧!

    第二日一早,他神清气爽的到荣庆堂给父母请安,完全无视了贾代化的黑脸,只凑到许氏跟前可劲儿的奉承。

    许氏被儿子哄得合不拢嘴,笑呵呵地说:“过几日,咱们和李家那边就要正式下定,走六礼了。你和李家姑娘都不小了,我已经和亲家太太商议过了,年后就给你们小两口把喜事办了。”

    贾敬咧嘴一笑,乖巧又腼腆地说:“都听娘的安排。如今儿子上差,不常在家,只盼李氏进了们,能替我好好孝顺太太。”

    这话听得许是通体舒泰,连连道好,只觉得儿子这样孝顺,这辈子都别无所求了。

    贾代化在一旁干坐着,看着这母慈子孝的,好像他这大活人不存在似的,心里就有点儿不是滋味儿,不由重重咳了一声,用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许氏立时便注意到了他,担忧道:“老爷怎么又咳了?敬儿,快去请府里的石供奉。”转而又抱怨贾代化,“都说了叫你好好歇歇,公事再重要,还有自己身体重要吗?”

    贾代化道:“我没事,不用惊动石供奉了。”我只是想和你们一道说说话而已。

    但许氏可不信,她一面起身给他顺气,一面催促贾敬:“还不快去?”

    “诶,好的。”贾敬不敢违拗母亲,连忙去了。待他出了门,许氏才嗔怪着对贾代化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怕喝药!”

    贾代化:“……”

    行吧,他闭嘴。这会儿是肯定说不清了,还是等石供奉来了再说吧。

    可是,等到石供奉来了,贾代化依然没能说的清。因为他早年留下的暗伤,身体亏损的厉害,平日里就算是没病,也该用补药好好养着。只是他一直压着不让石供奉开,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石供奉自然是给他开了一堆药。

    反正,有夫人看着,老也不敢不喝。

    说是贾敬的婚事,其实除了打几只活雁做聘礼,还有最后的迎亲,根本没他什么事儿。

    趁着如今沐修,贾敬便召集了三五个好友,陪着他到京郊猎了几只雁,精心挑选了最精神的一对儿回去交差,便带着一群人到醉云楼喝酒去了。

    这京城里的酒楼,要称第一的自然是城东的太白楼,据说太白楼的背后有贵人撑着,轻易没人敢在那地方闹事。

    这醉云楼虽然比不上太白楼,但因酒酿得独特,在酒楼云集的京城,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像贾敬这样年轻的公子哥儿,正是向往那种一饮三百杯的豪情,请客摆酒,首选的自然是醉云楼。

    这几人也是醉云楼的常客了,一进门便有小二眼尖地迎了上来,一边赔笑请安,一边直接就领着几人上了二楼。

    “几位也是来的巧,正好有个雅间空出来,晚来一会儿,怕是就给人占了。”

    几人早就看见了大堂里满满当当地客人,同行的牛犇奇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其余人也很好奇。

    小二笑道:“难怪几位爷不知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阅微舍的一群学子要在醉云楼开诗会而已。”

    “阅微舍?”贾敬却是知道的,“这貌似是国子监的监生们组织的。怎么,这里还出了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不成?”

    一边的柳溯就笑了:“敬兄弟别闹,要是真出了什么惊世才子,这楼里坐的就该是些带了帷帽的小娘子了,怎么会是些大老爷们儿?”

    说到“小娘子”的时候,他的笑容莫名猥琐,其他人也都一脸的心领神会。

    盖因前朝皇室淫_乱,本朝自立国以来,便大力推行礼法。后宅的姑娘太太们无是不出门的,便是出来了,也是出门交际或是庙里进香祈福。

    而柳溯口中带了帷帽便敢到酒楼大堂里来的,自然是那些青楼瓦舍里出来的。

    说起来,这些女子许多都极富才情,只是生来命薄,沦落到这烟花之地,便为世人所轻鄙。

    说是破罐子破摔也罢,说是不屑俗流也行。这类女子惯来大胆,若是有哪个才子名声在外,多有主动结交的。若是哪个风流才子要办个诗会什么的,更是有许多青楼女子趋之若鹜,只盼着得一佳句,回去自己谱了曲传唱出去。

    有许多一唱成名的,更为这作诗填词的才子增几分名声。诗词唱和,成一时佳话。

    因此,这可以说是互利互惠。文人虽清高,但也自负风流,自然不会拒绝这等雅事。

    因此,柳溯才拿大堂里那群大老爷们调侃。

    却见小二嘿嘿一笑,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音对几人道:“几位爷有所不知,这些爷们儿们聚到咱们这里,自然不是看什么风流才子,而是等着看溢香楼的追云姑娘。”

    “追云姑娘?”常混风月场所的柳溯吃了一惊,“哪个冤大头这么有钱?”

    小二嘿嘿笑道:“谁知道呢。咱们酒楼是只管做生意的,有钱谁还不赚呢?”

    这追云姑娘是溢香楼的头牌清倌人,寻常人便是一掷千金想见上一面,也是千难万难,更别说跟着人串场子了。

    像柳溯这种,因是家中幼子,管的不严的,平日里无事,也好喝个花酒,只从不留宿,更不会为着谁谁一掷千金。这追云姑娘,他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

    在他想来,这追云姑娘再好,还能比得上别人送给他爹的那俩扬州瘦马?

    因此,那个花了不知多少钱才请得追云姑娘出场的,在他眼里,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行了,”贾敬拿折扇敲了他一下,“又不花你的钱,你心疼个什么劲儿?说不定今日咱们有眼福,不花钱能白看看这位追云姑娘长什么样儿呢!”

    柳溯笑着一指大堂里的一群:“诺,这些都是存了这想法的。”

    几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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