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鬼舞辻无惨。
意识到这一点的堕姬, 哪怕再怎么迟钝也能知晓眼前的这个少女在鬼舞辻大人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因为从那些视角所看见的她的模样, 每一个都温柔美好得令堕姬诧然。
她是头一次知晓, 原来鬼舞辻大人也会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他人。
一开始的时候,堕姬对她的态度是谨慎而又审视的, 但在召开上弦会议, 看到那个少女安静地站在鬼舞辻大人的身边时, 堕姬却忽然生出了几分嫉妒。
她的身上有着太多鬼舞辻大人的味道。
但作为上弦之鬼的堕姬又能够察觉到,她并非是与她们这些上弦相同的鬼。
区区人类,也能够得到鬼舞辻大人的宠爱吗
堕姬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直到她对兄长抱怨,抒发内心的不甘却被上弦之贰听到了。
有着彩虹色眸子的极乐之鬼笑得前俯后仰,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话。
“你笑什么”堕姬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时间也忘记了地位的差别, 但在她破口大骂之前,童磨便停下了夸张的大笑。
“我说你啊,堕姬。”童磨打开了他那把既当装饰又当武器的金色铁扇, 边缘锐利。
“八百比丘尼阁下可不是人类哦”在这种时候,他也没再毫无规矩地直呼八百比丘尼的姓名了,而是罕见地用郑重其事的口吻对他们说“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神眷之属。”
堕姬自然不相信这种东西,直至她在某天看到了八百比丘尼当着其他上弦的面反驳了鬼舞辻大人的话。大抵是因为鬼舞辻大人外生气吧, 所以将她的身躯弄得七零八落,就在堕姬冷眼旁观的时候,她却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场景。
在无限城内, 但凡溅到了八百比丘尼血液的地方都仿佛被点燃了一般, 但那又并非是真正的火焰, 而是近乎阳光般明亮却丝毫没有灼伤他们的光亮。
氤氲在空气中的细碎光点,在某个时刻重叠着仿佛蝴蝶翩翩纷飞,流光溢彩的光景甚至令堕姬完全忘记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她恍惚间伸出了手想要触碰那些细碎的萤光,却发觉它们在顷刻间受到了什么召引一般,疯狂地涌向了一个方向。
在极尽绚烂的光影之中再度睁开眼睛的少女,有着比堕姬此前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更加美丽的姿容。
这是她头一次承认有人胜于自己。
八百比丘尼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堕姬了,上一次见面究竟是多少年前,她自己也有些记不太清楚,只知道以前堕姬总喜欢缠着她,要八百比丘尼教她弹奏三味线。
不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是通过练习就能够掌握好的,八百比丘尼都略有涉及漫长的岁月无处打发,只好随意找些事情来做,让自己变得没那么无聊。
但在八百比丘尼看来,虽然堕姬名义上是缠着她要她教三味线,实际上只是找理由想来黏着她而已。
说到底,那个小姑娘变成鬼的时候也只有十四五岁。
变成鬼之后可以永久地保留最美丽的姿态,正如鬼舞辻无惨明明是二十岁之前被变成了鬼,却一直保持着青年时的模样。堕姬也将自己的外表年龄稍微提高了些。
这是只有上弦之鬼才能勉强做到的事情。
但在遇到八百比丘尼之前,堕姬也只是通过艳丽的妆容来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
直到某一天,八百比丘尼发觉她外扭捏,像是挣扎迟疑了许久之后,才终于鼓起勇气来问她“八百比丘尼大人的容貌是停留在了什么时候呢”
这样的问题令八百比丘尼着实有些意外,“平安时代或者更早之前吧。”
她自己也有些记不太清了。
然而听到这种回答的堕姬却比她更加意外,“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堕姬凑到她面前来,握着她的手凝重地询问“您的容貌,一直都保持着多少岁的模样”
头一次被询问这种问题的八百比丘尼愣住了。
仔细想来上弦之鬼里女性本就稀少,堕姬难得有什么喜欢的同性对象,会是八百比丘尼也很正常。
毕竟当堕姬和哥哥妓夫太郎成为上弦之鬼的时候,上弦之中的女性也只剩下堕姬一个了。
八百比丘尼回忆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想起自己作为人类时度过的时光
“或许是十八岁吧。”她轻声说道。
八百比丘尼自己也不敢肯定。
但得到了回答的堕姬却很兴奋,她高高兴兴地将自己的容貌也变大了几岁,长开之后的眉眼愈发明艳动人,但神色间的高兴却还像是个小姑娘。
“这样是不是更漂亮了”她期待地询问着八百比丘尼。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八百比丘尼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轻声应道“是,更漂亮了。”
从八百比丘尼口中得到一句夸奖,远比从花街的任何一位客人口中得到极尽词藻的赞美更加令她雀跃哪怕八百比丘尼只是随口一说。
堕姬是实实在在的因为得到了她的认可而高兴。
但后来鬼舞辻无惨忽然心血来潮想制造小孩子形态的鬼,又带着八百比丘尼换了几次住所之后,她便和堕姬之间因此断了联系。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堕姬,八百比丘尼是独自一人前往了万世极乐教。
在她抵达时已经入夜,童磨亲自站在了寺庙的门口,身上披着白色的羽织,地藏帽也好好地戴在头上。
是通常情况下为了在人前装模作样才会故意弄好的装扮。
远远地见到八百比丘尼,童磨的脸上便浮现出了笑容,他用阖着的扇子顶端抵着自己的下巴,笑起来时露出尖尖的虎牙。
“八百来得好慢呀”童磨张开双臂要来抱她,却被八百比丘尼侧身躲了过去,也因为他本就没有一定要抱到的想法,所以才会被八百比丘尼轻易躲开。
没有理会他惯例的一堆废话,八百比丘尼只是问他“堕姬已经来了吗”
“诶”童磨露出惊讶又失落的模样“八百怎么一来就问别人,我想多和你说几句话都不可以吗”
八百比丘尼对他的故作姿态没有任何动容,径直朝着寺庙里走去,童磨见这招行不通,也在她没走几步的时候便追了上去。
“堕姬和妓夫太郎也很过分呀,”童磨抱怨起来“平时都从来不联系我,只有到了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我来,我可是一直都把他们当做好朋友的”
在童磨的眼里,上弦之中不,应该说是所有认识的人或者鬼之中,就没有不是他朋友的存在。
别人的想法并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童磨只知道他认为别人是朋友,那别人也应该礼尚往来才对。
没有评价他这种奇怪思路的意图,八百比丘尼也本就不是为了他而来,自然不会花太多时间和他进行毫无意义的交谈。
她只是想来听一听堕姬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同她说。
分散在各处的上弦之鬼能够得知的信息,远比常年待在鬼舞辻无惨身边,就像是和外界的信息网排除在外的八百比丘尼要多。
“八百比丘尼大人”
刚一见面,堕姬便跑到了她的面前,甚至连平日里最亲近的哥哥也被留在了身后。
妓夫太郎倒没在意什么,他又不像童磨那样一点点小事就能嚎上老半天。
看着妹妹和八百比丘尼大人站在外廊,妓夫太郎便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向她问好之后,自觉地坐在一旁将说话的地方留给她们。
过去了百年,八百比丘尼依旧是昔日的模样能够在太阳下行走,也不需要以人类为食。
妓夫太郎在心底里描绘着八百比丘尼的模样,他的妹妹则是直截了当地向她询问关于耳下挂着花札耳饰的小鬼的信息。
对于自己看不上眼的人,堕姬的嘴从不会留半分情面,更何况这是鬼舞辻无惨吩咐下来要杀死的对象。
闻言八百比丘尼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堕姬大大咧咧地告诉她前因后果,反正在她看来八百比丘尼又不是什么需要被忌讳和隐瞒的对象,便连同鬼舞辻大人吩咐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个小鬼,然后杀掉这样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她。
“八百比丘尼大人一定知道原因吧”
在堕姬这样询问她的时候,八百比丘尼应声道“如果是花札耳饰的话,大概是知道的吧。”
八百比丘尼并不惧怕鬼舞辻无惨会读取堕姬的记忆,因为她在堕姬和妓夫太郎面前所说的话,每一句都很正常。
她告诉他们“我认识那对花札耳饰最初的主人。”
听到这种回答的堕姬显然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花札耳饰还有好几任主人,于是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迷惑的模样。
堕姬并不擅长任何需要思考或是转很多弯的事情,很多时候她都只是跟在哥哥的身后,学着她哥哥的样子。
因为哥哥说要在别人伤害自己之前掠夺他人的一切,于是堕姬也学会了他的自私。
八百比丘尼其实并不讨厌她,当然,她也本就没有什么讨厌的东西。
讨厌什么、喜欢什么,都是需要耗费感情的事情,但八百比丘尼的感情过于淡薄,所以她对待一切都只是平淡无波。
哪怕在听堕姬犹犹豫豫地说“那八百比丘尼大人是不是不希望那个小鬼死掉啊”的时候,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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