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逐渐变得虚幻。
墨行宗残破的主峰渐渐变化为了一片乱石林, 而他的神智停滞一瞬,一段记忆慢慢浮现出来。
对了,他之前意外目睹一群修士杀人夺宝, 被那群人追杀试图灭口。
最后他是潜入了一艘灵舟门飞舟的底仓才终于逃脱的,而等他被飞舟管事发现并赶出来时他已经在圣魔洲了。
而今是他来到圣魔洲的第三年。
他忽然灵觉一动, 在不远处的一座山洞里发现了一点异样的波动。
山洞里有什么
慢慢摸索着进入山洞中, 他很快在一片因为漫长岁月而失效的阵法中看见了一具只余骨架的尸骸。
他有些激动,这个场景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机缘”
尸骸躺倒在阵法残痕的正中央, 而在它的面前正摆放着一枚品阶不低的玉简, 边上另外还有一枚玉扳指。他谨慎地靠近过去观察了片刻,终于还是将玉简捡了起来。
似乎并没有陷阱。
他将神识探入玉简,忽然,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吼声在他的神识中炸响, 吓得他赶紧丢下了玉简。
刚刚那是什么
他纠结了半晌,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受伤, 于是又将玉简捡了起来再次查看。
「吾要让尔等后悔」
「尔等凭什么说吾的炼道是诡道凭什么驱逐吾」
「吾终有一日会重回南天, 让尔等跪在吾的脚边忏悔」
一阵怨毒的声音过后,留下神念的修士终于冷静下来了一点。
「吾,道人, 原本出身南天洲宗,却因开辟了一条新的炼道法门而备受排挤。尔等声称灵根乃是天命, 唯有修士才有资逆天而行, 吾妄图将篡改天命的本领给予凡人乃是诡道, 将吾驱逐出宗。」
「吾偏要证明给尔等看, 吾才是对的」
「如今吾大限将至,不得不去尝试渡劫突破源境,然心魔未除,怕生死难料,便提前留下传承。若吾身陨于此,此传承便留待后人发觉。玉扳指中有吾所留之物,只要按照吾的要求发下道心誓,便可破解扳指上的禁制。」
这位前辈的名字和宗门怎么是乱七八糟的鬼画符
他放下玉简,又捡起那枚玉扳指,查看了一下禁制。
禁制完好无损,高深得他完全看不明白。
不对呀。
既然这传承还在,那留下传承的大乘期前辈应该是死于天劫了,而且再怎么看此地布置阵法的手段也比这禁制低劣太多所以这骸骨其实是拿到他传承的后人吗
他捏着那枚玉扳指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抵抗不住诱惑,缓缓开口念出了誓言“以道心起誓,我濮阳兴必拼尽全力将所获传承发扬光大;我将为灵根有缺者开辟新的道路,令先驱者能无畏地活在光明之中;如若不成,也定然会将之传承与后人”
话音刚落,玉扳指上的禁制便自动破除。
他在这枚空间法器里面看见了堆积如山的玉简以及少得可怜的修炼资源。
啧,还真是一副被后人搜刮一空的样子啊。
场景迅速淡去,又再次凝实。
他站在台前手持一柄灵纹刻刀绘制秘纹,而在他的身边正静静站着一名金发碧眼的青年。
“看明白了吗”他放下刻刀,偏头看向金发青年。
金发青年低头不语。
他抿了下唇,叹气道“我给你的玉简,你再多看看。总有一天能摆脱斥灵根的束缚”
“为什么您不能出手直接帮我改变灵根呢”金发青年轻轻问道。
他蹙眉“当初我收下你当学徒时便明确说了,你得配合我的实验。我只会教导你,并不会出手”
金发青年缓缓抬头,用复杂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对不起,老师。”
他心中一紧,猛地回头看向门口。
“轰”
一条漆黑尖利的蛛腿忽然刺穿大门,而后毫无停顿地刺穿了防御禁制,将他所在的这间屋子撕裂开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出现在门外的怪物和数百名出窍期圣殿骑士。
为首的圣殿骑士举剑指着他,冷声道“黑发的恶魔之子,邪恶的巫师,交出你违逆神灵意志的巫术,神将给予你回归神国的机会。”
他绷紧身体缓缓后退,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那手持护身法宝十字架走到圣殿骑士保护范围后的金发青年,咬牙道“你背叛我”
金发青年沉默不语,圣殿骑士却再次开口呵斥道“他是迷途知返,重回神的怀抱。”
他忽然觉得非常可笑“你说我是巫师你说我是恶魔之子那你们知不知道你的教廷向我购买了多少光明符文每年又有多少赐福新生儿、改善他们天赋的圣水出自我手”
圣殿骑士目光微闪,动作却不变“巫师,不要狡辩。”
原来你们知道啊。
他笑了起来,忽地暴起冲向窗口。
身后响起圣殿骑士的怒喝“圣女,净化他”
尖锐的破空声传来,逃窜中的他忽然感觉右臂一麻,紧接着一股巨力将他拉扯向后。他勉强保持了平衡,抬眼一看,便见到先前破门的那只十丈高、半人半蛛的怪物正从尾部吐出一团黏液附着在自己手臂上。
圣殿骑士高举巨剑,一边吟唱咒语一边向他冲来,他挣脱不开束缚,只得自断一臂继续逃窜。
“他的速度怎么那么快他居然已经突破了”
“杀了他”
“该死圣女,净化他”
他靠坐在山丘边喘息,身上的伤口正蒸腾着淡淡的紫气,血液滴落到地面上时,周围的植物纷纷枯死。
那群阴魂不散的圣殿骑士很快又会追来。
他闭了闭眼,拿出灵纹刻刀,开始在自己身上刻下铭身文。
嗤嗤
当最后一笔刻下,他体内如附骨之蛆般无法驱除的毒缓缓被吸附到那些刻痕中,让他的体表出现了大片繁复的紫色秘纹。
那只被叫做“圣女”的怪物它那个不知道是口水还是蛛丝的东西居然有这么烈性的毒。
他强行无视了从骨髓深处渗透出的绵密疼痛,再度睁开的眼中神色一片暗沉。
老师,您是对的。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相信别人。
唯一不会背叛的人只有自己,在危难关头唯一救得了他的人,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要让那些人后悔。
他唇边忽然扯开一个疯狂又冰冷的笑,五指缓缓收拢,一个巴掌大的“人”出现在他的掌中。这个小人细看几乎与他一模一样,只不过并没有实体,是由精纯灵力凝聚而成的正是他的元婴。
他用灵纹刻刀缓缓在这个“小人”身上刻下起爆符文,然后引导着它变幻为正常人的大小,向着圣殿骑士追来的方向飞去。
半刻钟后,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数十公里外传来,如滚雷般荡平近千里山川。
与此同时他闷哼一声,气息骤然从出窍期跌落,最终停留在金丹期巅峰。
“哈,哈哈哈哈哈”他半掩着眼睛大笑出声。
不是想独吞他的丹方吗不是想把他强行打成恶魔之子吗
那就先下地狱等着吧
到底谁能撑到最后等着看吧
周围慢慢安静下来。
忽然,一道明亮而温暖的阳光穿透了浓重的黑暗,直直照进他的眼里。
他看见了一个半倚在阳台门框上的男人。
那人身后是透明的玻璃门,明媚的阳光毫无阻碍的穿透过来,洒落在了那人身上,让那人看起来温暖极了。
他有点想要走过去,站到那人身旁。
那人用浅灰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似乎正在微笑。
他控制不住的朝那边走出了一步。
下一瞬,一切都化为了虚幻的金色流光,如烟尘般散去无踪。
岐南猛地睁开眼,周围的心魔幻阵逐渐黯淡,再次沉寂下来。
他深吸口气,站起身走出幻境阵法范围,脸色有些苍白。峸鸿有些担忧“岐南”
岐南脚步不停,甚至没看他一眼就直接道“抱歉,我要去个地方,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峸鸿于是不吭声了,只是静静跟在他身后。
岐南察觉了他的动作,猛地回过头怒道“别跟着我”
峸鸿有点无措地站住脚步。
岐南表情十分难看,一甩袖再次向前走,按照进入皇天剑门时的路线径直出了宗门的护山阵法。
峸鸿果然没有跟来。
毕竟他都那么说了,那个单纯又好骗的大少爷当然是不会跟来的。
岐南出了皇天剑门的护山大阵后乘坐飞舟往远处飞了数千里,找了片无人的荒野停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药剂往地上一泼,空中瞬间形成了一座繁密的一次性空间阵纹。
他毫不犹豫的抬步跨入其中。
阵纹崩碎,岐南的身影出现在十万余里外。他以药剂处理掉了残余痕迹以及气息,随即毫不停留,再度乘坐飞舟转移数千里,并进行了第二次空间挪移。
在第七次空间挪移后他使用了伪装药剂对自己的气息和面容进行更改,然后再度进行空间跳跃,最后乘坐飞舟来到了灵舟门在大荒洲的驻地,随意买了张最快发动去另一大洲的船票就上了船。
飞舟缓缓起飞,挣脱源灵的牵引,从巨型飞舟的舱内飞向辽阔无垠的混沌海。
岐南面无表情地站在飞舟的甲板上,垂目凝视那越来越远的大荒洲。
如今也用过心魔幻境了,他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峸鸿身边。
那人生而荣耀,而他却只能蛰伏于黑暗之中。
他们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心魔幻境就是他离开的最好时机,反正旁人无法得知他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他伪装情绪失控,找个拙劣的借口甩开峸鸿不让他跟着以大少爷的性,几乎不可能会强行违逆他的意志。
然后就这样悄悄走掉吧。
或许事后峸鸿会知道他就是行墨客,知道他离开的理由;又或许峸鸿真的会像他说过的那样不去查看。
但他不可能给自己留下这种破绽。
唯一不会背叛的只有自己而已。
所以,对不起。
“哎,要不是钱不够,我还真想买张船票去南天洲看看。”
南天洲
岐南心中微微一动,凝神去听身后那修士的谈话声。
“对啊,我也想去。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夺位挑战呢,而且据说那些万界人挑了炼丹项目然后南天洲那些人终于认怂说行墨客是南天第一炼丹师,点名让行墨客上场了”
“笑死我了,平时那么打压行墨客,一到关键时刻结果还是要靠他。”
岐南的瞳孔微微收缩。
“你说行墨客会去吗”
“他当然会去啦”那修士用确信的口吻道,“夺位挑战这种事他要是敢不去,以后就别想再在十二洲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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