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忍了一路。
自从当年夏家败落后, 夏树便对震耳的响动特别敏感,有时听见, 常惹得她心跳加速指尖发冷,浑身都难受。
下了车,夏树的脸色异常难看。
秦野见她一直绷着脸,以为她心里还生着气,在她身边低言舔脸地哄劝。
“你笑一笑嘛。”
“别老绷着脸呀,绷着脸不好看。”
“等下他们见了也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来笑笑, 像这样”
他凑近她向她摆出了一个大笑脸。
夏树下意识向后躲远了一点, 脸颊苍白,“你远一点”
“怎么了嘛。”秦野皱眉头。
他不是第一次发现她似乎极讨厌自己的接近, 更讨厌自己的触碰,下意识觉得她是讨厌自己, 心底突然有点闷。
他解释“我跟你说,你别看我家里很乱,但是我只是乱, 不是脏我每天都洗澡的, 我很干净的, 你不要总把我当病毒一样好不好”
两人已经走进小风荷的院落内。说话间有服务生上前来,笑吟吟颔首“小秦爷。”
秦野轻咳, 收敛了一点, “他们都到了吗”
“季总沈总和霍总都已经到了, 在菡萏阁, 就差您了。”
听见那句霍总,夏树微顿。
这些年,只要听到和他有关的东西,她还是会不可遏制地与他联系起来。
宋是他,霍是他他似乎无处不在,可她七年路过这么多人,却没一个是他。
不由自主地,她碰了碰衣料里面凸起的小玉坠。
两人跟随着服务生的步伐来到菡萏阁。
门被缓缓推开。
夏树站在秦野的身后,视野被遮住了一半,起先打眼望到的,是包厢内有三个男人。
季扬的位置距离门口最近,最先同她对上视线。
然后随着秦野往旁站,她继而看清了旁边的两人。
夏树浑身的血液就在看清他的那一刻疯狂倒涌,脸庞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男人就坐在她五米外,身上的白衬衫整洁,西装外套被仔细折好搭在了椅背后面。
即便是放松状态,他领扣领带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永远的自若淡然。
他的身后有盏白炽灯,光就从他背脊后方向下淌,漫上他的眉睫与侧脸,阴影加深了他眉宇间的疏离冷淡。
一如经年。
她浑身的肌肉都像被掺杂了钢铁,就这么怔怔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前有无数画面在闪。
有多久
究竟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好像有七年
对。
两千、五百、五十八天。
七年
她记忆里关于他的最后一幕画面仍还是十六岁那个春天,此刻却好像一瞬穿越,将梦境里的那个少年,与现实眼前的这张脸,重合起来。
霍靳珩的背脊亦是在抬眸的瞬间僵住,神色剧变
沈淮川也一瞬难以置信般睁大眼,接着看向身侧的霍靳珩。
屋里的气氛有一秒钟的拉扯,像是下一秒就要搅出惊涛骇浪。
那是极短的一瞬,落进夏树和霍靳珩眼中却像是不知过了多久。
季扬和秦野没发觉几人的异样,热络的召唤,“你就是秦野的助理夏潄吧久仰久仰来来快来,进来坐”
秦野也笑,微偏过身向她,“走走走,进去说”
“我”夏树垂下了眼眸,脚步却像灌了铅,她往后退,“我不想进去了。”
秦野一诧,“怎么了”
她眼眶湿了,鼻尖酸得厉害。不敢看他,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稍微侧过身,“对不起,秦野,我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秦野就看见她前一秒还好好的脸忽然噼里啪啦坠下眼泪,止都止不住,顿时无措,慌张问“你,你这是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我我,我送你去医院”
余光里的霍靳珩站了起来。
“不用了。”她心里好害怕,害怕他追来,害怕面对他。
匆匆说完这一句,她直接转身就跑开。留下秦野懵然,“欸”
他刚想先跟屋里的三人解释一下再追出去,才刚回过身身侧就又是一阵风过,是霍靳珩匆匆离开。
“欸二少”秦野懵了,愣愣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结结巴巴问“这这,这”
季扬也一脸蒙圈。
沈淮川找了个很合适的解释,“让你迟到,靳珩八点有视频会。”
秦野郁闷至极,苦恼地挠挠脑袋,“那我哪知道会成这样嘛”
夏树跑出小风荷的内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疯狂地往外淌。
她紧攥着领口衣服里面的玉坠,一路跑得飞快。
她知道他追来了,他一定是追来了。她不敢停。
出了院门远处恰巧驶来两辆空的出租车。
她飞速拦下一辆,坐进去命令快开。
霍靳珩匆匆追出院门时,看到的就正是女孩钻进车门走远的车影。
夏树夏树夏树夏树
霍家的车就在不远处,车上的司机与保镖是全天二十四小时轮班待命。
因为晚上还有两个重要的电话会,助理周嵩奇也没走,正在车上抱着iad看文件。
匆忙坐上车,霍靳珩命令,“追上前面n86那辆出租车。”
周嵩奇微怔,浅言提醒,“二少,八点半有视频会,现在回公寓刚好来得及。”
“会议延后,先追车”
他甚少有这样焦灼失态的时候。周嵩奇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是道“二少,这次会议非常重要,是霍老主持的,大少和霍总也会参加,您不能缺席。”
“先”
“二少”
他的声音也加重了两分。霍靳珩呼吸稍喘,颤着眉宇闭了闭眼。
周嵩奇早先是霍靳琰的手下。虽是助理,其实年纪比霍靳珩长。
他是做事一毫不苟利益至上的人,霍靳琰此次将他派给他做助理,也有扶携警醒的意思在。
车窗开着小缝,风吹过,将他体表的温度吹凉。
也将他心口的躁灼渐渐吹散。
隔了好一会儿,霍靳珩睁开眼,眸中的神色却非往常那般沉静如墨。
他眼底红了一片。
“回公寓。”他声音静了下来,“嵩奇,帮我查个人。”
“您说。”
夏潄。夏树
视线看着那辆出租车转弯不见,霍靳珩声线喑低,“秦野助理,夏潄。”
到家的时候,夏树已经将眼泪擦干。
半月高悬,四合院内的檐灯亮了起来。小院黯淡安宁,小猫正在院子里抱着根小鱼干在啃。
走进西厢房,夏敏君和夏雄海正在往桌上端菜。抬眼望见夏树笑道“小木回来啦,和同事吃饭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没”她笑得有些勉强,帮着他们将菜放好了,在餐桌上坐下。
一家人一起吃饭。
马骏上桌最晚,他原正在里屋打电脑游戏。
听见饭好了,胡乱洗了洗手才上桌。
夏敏君看他这样子就忍不住蹙眉,“我说你以后回家能不能先把衣服换了再吃饭,这一身土,脏死了”
马骏不耐烦,“哎呦妈你就别成天嫌弃我了成不成我这一身土不还是为咱这个家吗”
马骏今年已经是个十九岁的少年。
当年夏家落难后,马骏就没再上过学了,直到改名换了身份,才到技校又混了两年。
他体质好,来帝都后就找了份送快递的工作,每天起早贪黑去送快递。
大咧咧扒拉着饭,马骏夹起一个椰蓉团搁在夏树的小碟子里,“喏,姐,你不是爱吃这个么妈特意给你准备的。”
夏树微怔。
夏敏君笑说“是是,今天超市特价,想起小木爱吃,我就买了两个。小木你尝尝,看这牌子的爱吃不爱吃。”
夏树唇角弯了弯,“谢谢姑姑。”
她低头望着碟子里雪白的椰蓉团,感觉喉咙里堵得特别满。
其实她不爱吃,是他爱吃。
只是那时候,他即便爱吃也从不说,也从不主动要。
她就习惯了说自己爱吃,再偷偷递给他。
夏树紧捏着筷子搅着饭,“爸爸,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
“谁呀”夏雄海乐呵呵的。
她眼泪忍不住了,断线的珠子般一颗颗往下坠,声音很轻,“阿珩。”
全家一默。
大概是这个名字太久没有在这家里出现过。下一秒,马骏忽然用力撂下筷子,起身就往外走。
夏树吓得肩膀一抖。
“你干嘛去”夏敏君惊慌扯住他。
“我去杀了他”马骏怒吼。
那个王八蛋害了他全家的王八蛋
“你去哪儿杀他”
“他在哪儿我去哪儿”马骏怒问“姐,你告诉我在哪儿碰见他的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我弄死他我”
夏树眼泪越流越凶。
他像是真的气得不行,脱缰的野狗般怎么按都按不住。到最后夏敏君也来气了,一言道“你去”
她从厨房取了把菜刀拍在桌上,“你现在就去来,带着这个,去砍死他,砍不死别回来去”
“”马骏安静了。
屋里静寂下来。
闹了这么一场,夏敏君也无心吃饭了,重重喘了口粗气转身回了屋,“真是晦气”
动静不小,连主屋房东易爷爷家的长孙易轩都过来问状况。
被夏雄海笑呵呵应付了几句走了。
晚上饭后,夏树回到自己的小屋。
夏树的屋子很小,是用隔断在西厢隔出来的一处小空间,只有七八平。
屋内东西放得很满,收拾得却温馨干净。小粉兔静静摆在单人床的床角。
从桌子底下拉出一个盒子,夏树将盒子轻轻打开。
盒子里,整齐挤列了将近几百封信。
一把断了的琴弓放在最上面,琴弓的尾端有一个小小的小树图标。
指尖轻抚了抚那个小树标,夏树将脖子上的玉摘下来。
她将玉上的“珩”字跟小树并在一起看。
夏雄海走进小屋时,望见的就是夏树背对着她看什么看得出神。
“小木。”
他轻唤了声。
夏树回眸。
灯光下,女孩的面庞被泪水打湿,一双杏眸盈满水光,晶莹一片。,,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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