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就在医院的门口, 君月月和方安虞两个人四处看了看,害怕方安宴和君愉看到, 从医院已经水泥破碎的花池旁边, 朝着墙边跑。
反正测试让她搅黄了, 那两个原本恶心人的大妈, 还在医院里面跟着忙活, 整栋楼就她们两个忙活的最欢实, 那嗓门比车上假嚎的时候还大,连那个孕妇的老公都伸不上手了,毕竟生孩子这种事情,两个大妈都很有经验。
君月月带着方安虞跑墙边上的时候,还在想,那两个老娘们也算是热心肠,刚才她和几个人凑钱给那孕妇家人的时候,没像别人还打算要回来,就没再那里守着,但是往出走的时候, 还看到那两个大妈抠抠搜搜的掏出崭新的红票给了那个孕妇老公, 让他赶紧去把住院费交了,羊水破了之后, 胎位还不正,孩子得尽快手术
那钱估计就是君老爷子雇佣她们恶心她的钱, 君月月却恶心不起来了, 再丑恶的人性她都见识过,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刚才那尽心尽力的拙劣表演,也没那么让人膈应了。
末世里面最廉价的是美色,比美色更廉价的是善心,人性在生死面前能够无限的扭曲,看过了那些之后,这一次从粗糙的农村妇人指缝中漏出的一点人性,倒是让君月月一时间心绪感慨,也切切实实的有了她真的换了一个世界的实感。
这不是那个亲生爹娘为了一口吃的,能够把女儿给一群男人的丑陋世界了。
君月月拉着方安虞迎着烈日下的热风跑起来,身心都前所未有的沐浴在真切的温暖之中。
那个所谓的君家阿姨也是莫须有,见不见有什么意义,君月月带着方安虞跑了,君老爷子一定会气得要死,君月月就是要让他生气,他越是生气,越是对她失望,给钱打发她的时候就越痛快。
反正她拿了钱,连丘海市都不会再待,到时候山高海阔,还不是任鸟飞翔么
想到即将到账的钱,君月月心情也像小鸟一样飞翔起来,站在墙头上面朝下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要生出翅膀了
方安虞是先翻过去的,君月月看着他站在底下,抬头看着自己,冲着她张开双臂,要接她的样子,她笑弯了眼睛,口型说了一句,“接住我”
然后真的不管不顾地脚下一蹬,直接朝着底下俯冲下去了。
医院的墙挺高的,君月月朝下落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有点傻逼了,她张着双臂,像个还不会飞的小鸟扑向大地,心却在这瞬间高高地悬了起来。
不应该的。
她不应该相信方安虞能接住她,方安虞在她的印象里面就是个一戳一蹦跶的小兔子,她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信任他。
最后关头,蜷缩身体已经来不及了,君月月闭上眼睛,祈祷着自己落地的时候,不要折断自己还没自由飞行过的膀子,要不然她真的连哭都没处哭去。
但是预想中的高空跌落的钝痛并没有传来,她用这种幼鸟归巢的傻逼姿势,落入了一个还算结实温暖的怀抱。
两个人一块朝后踉跄了两步,竟然真的站定了。
君月月睁开眼睛,就看到方安虞近在咫尺的下巴,到这会她才后知后觉地有点腿软,一时间整个人都挂在方安虞的怀里,没有起来。
“还真的接住了”她头贴着方安虞和她跳得一样快的胸膛上,低声地嘟囔,后又笑了笑,心说也是,方安虞再给人感觉好欺负到软弱,也总是个成年男人,接住她现在这种娇小的身体,确实不至于多费劲。
她想到末世自己一只手能举起两个汉子的金刚芭比身材,生平第一次在男人的怀里找到了一点小鸟依人的感觉,颇有些新奇地仰头看向方安虞。
她心跳得快,是被自己的傻逼行为吓的,方安虞又是为了什么紧张吗怕接不住她
君月月抬眼,对上方安虞的视线,他垂着眼睛,眼里一如既往是棉絮一样柔软的神色,让君月月无限放松,更是不想站起来。
这太反常了,她低下头,双手并没抱着方安虞,只是垂在身侧,她在末世挣扎了那么多年,就连小孩子都没有放下过的警惕和戒备,在方安虞这里根本就无法成型。
午后阳光顺着没有任何遮挡的散落在两个的身上,君月月感觉到后脖子有点烤,正要抬头,就感觉一只带着温度适宜的手掌,盖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过于灼热,让人焦灼,也不会冰凉,让人抵抗。
她要抬起来的头,被这手掌一盖,像是坠了千斤重的东西,又没能抬起来。
两个人这样无声地靠着,这并不能算一个拥抱,因为方安虞只是托着她的手臂,扶着她的后颈,而君月月,则始终没有伸手环住面前人近在咫尺的腰。
这真诡异,她并不想动,她不动,方安虞就不动。
他是个哑巴,不会突兀地出声,问你在干什么,安静得像个尽职尽责的柱子,两个人离路边还有段距离,这城镇中的车辆不多,这里也安静得像这个莫名其妙的依靠一样,不合时宜,却又顺理成章。
君月月在思考问题,关于为什么方安虞和她用一样的沐浴露,但是他身上的却更好闻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被正午的阳光给蒸了下,幽幽地顺着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不依不饶地朝着她的鼻子里面钻。
为什么刚才车上那“五味杂陈”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一点异味,她却闻起来像个在鸡窝里面滚过鸡屎的臭鸡蛋。
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地从墙上朝下跳,用那种自杀式的信任,去相信一个傻子。
为什么哎,去他妈的。
想得脑壳疼。
君月月鼻尖都是方安虞领子里面的沐浴露味道,这沐浴露他昨晚上就说好闻,但其实写着是香水沐浴露,青柠加茉莉,但君月月觉得前调还行,后面就总是有股子瓶装喷苍蝇药的味道。
昨天方安虞说好闻,君月月敷衍着说好闻你就带走,但是今天她发现,这香水沐浴露,还有尾调,说不清是个什么味道,就是嗯很好闻,引人想要凑近了,仔仔细细去闻个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君月月向来都是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于是她总算抬起头,动了动,却没推开方安虞,而是解了他领口上的一颗扣子,拉开衬衫的两边,把头从方安虞的领子埋了进去
方安虞他低头不解地看着君月月,眨了两下眼睛,不明所以。
君月月狠狠吸了几口气之后,把脑袋抬起来,又给他把扣子扣好,还伸手拍了拍,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打字昨晚上用那沐浴露,你说尾调是什么味道的
方安虞瞬间了然刚才她在干什么,接过手机认真打字牛奶。
君月月点了点头,用一种在搞学术难题的表情打字对,就是那个奶味。
其实不是她刚才没能闻出来。
而且看着方安虞认真点头的样子,她竟然有点羞耻感,毕竟这种占了人家便宜还骗人的事儿,面对着个正常人就没什么,面对方安虞这么单纯到傻的人,就总有种罪恶感。
她刚才还想舔下尝尝来着,好在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真的要去三院看看的地步。
于是君月月短暂的良心过不去之后,很快自我消化了良心上的大坑,带着方安虞从小路去了镇子上。
一路生怕碰到打车的方安宴和君愉,俩人专门串小巷子,这小镇子真的不大,没走多久就到头,也不见什么出租车,更没有见到在车上熟悉的人。
两个人晃了一会,街上基本没什么人,不过店铺还算有几家,门脸看着很小,但好歹干什么的都有。
君月月看到一家修手机的店,带着方安虞进去,她本来是准备回到丘海市给方安虞买手机的,不过现在买也好,反正他也不要什么功能,能打字就行了。
店里有型号十分老旧的品牌机,看着也不太像新的,店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油头麻脸,硬说是新的。
君月月只找手机屏幕大的,又说,“要反应再快点的。”
最后两个人以八百元的价,买了两部魅爱品牌的智能手机。
为什么买两个因为一个他妈的不卖,八百买一送一,一个给六百都不卖。
君月月十分震惊老板的营销理念,并且还深刻怀疑这手机是他自己瞎几把拼的,因为他柜台下面散落着一大堆的零件不说,这手机就壳子是新的,上卡的时候,卡槽上还有划痕。
不过方安虞看上去很喜欢,手机一黑一白,他拿着白的那个爱不释手,戳戳戳个不停,君月月听着老板在那里不停地吹嘘。
“超长待机双卡双待,保修八年,情侣机,自动定位哎,您坏了随时来找我,还送耳机电池,信号山沟子都有,品质绝逼杠杠的”
君月月看着他抹了一把脸,吐沫横飞地夸着手机,一个保修八年,就成功让君月月确认,这绝壁是他自己装的
她忍不住都笑了,但是方安虞喜欢,她就都买了,其实方安虞不需要这个东西,方家是有固定电话的,他从来也不出门,又没朋友,还有电脑,所以就用不上没有买过。
但是谁又不喜欢这能随手拿着的小玩意,方安虞这回不用买小本子了,才出了店门口,就拉住君月月用他新买的手机给君月月打字看。
速度竟然已经还算可以了。
君月月索性就在这店门口坐下,蹭着店里的网给他注册了一个微信,和自己加了好友之后,递给他,又给他发了消息。
太阳偏西,明天大概是个特别好的天气,晚霞把半边天都染得通红,肆无忌惮地朝着大地撒下来,把坐在门口的两个人都勾勒出了一层暖黄的边儿,不知道谁家养的小狗从两个人的面前走过,被君月月咯咯笑的声音吓的夹着尾巴飞速窜走。
咻这回你可以这样给我发消息,无论是不是面对面,我都能看到。
咻嗯这个真好
咻接下来我们去哪
方安虞双手捧着手机,那珍重的样子,像个小孩子捧着心爱的玩具,而且他手反应确实挺快的,消息的声音特别大君月月看着自己手里原身留下的大牌手机,突然就觉得不好用了。
最后她鬼使神差地也把卡换到了买一送一的新手机上面,然后一开机,她和方安虞的手机上,就同时跳出了小红心在逐渐融合。
她想起了店老板说的,这是情侣机。
小红心完全融合之后,两个人的手机最上方电池旁边,就出现了一个很小的箭头,箭头正指着对方的方向。
哇哦,这八百块钱和八年保修超长待机声音巨大还买一送一,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天已经黑了,君月月看了看,街边的小店都亮起了灯,那种十块钱一串插了电,挂在招牌上的彩灯,没有城市中的霓虹灯好看,但是来回闪啊闪,让人眼花缭乱。
咻饿了吗
君月月问完之后起身,起来之后屁股和腿硬得不像样,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竟然在这个小店门口坐了一下午,就鼓捣两个新手机
咻饿了。方安虞也拿起手机站起来。
手机盒和送的东西都放在一个袋子里面,君月月四处看了看,就带着方安虞进了一个小店。
是卖一个快餐小吃的,什么手抓饼烤冷面的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东西,方安虞一个也没吃过。
她其实也好久没吃了,末世之后,她最想念的吃的,不是什么大餐,有时候就是这些家楼下的小吃,还有口味繁多油盐够重的方便面。
不过越到后面的时候 ,方便面这种容易长时间储存的速食品,越是变成了稀有食物,她外出一次,受了伤的时候,才能得到队里发的一包,作为奖励。
方安虞都没吃过,君月月索性就没有问他,而是做主点了两人份足够量的米线,这东西口味更重,还都是胶,吃一次味道火锅一样历久弥新,但是时间长了不吃,就是会香得要死。
米线都是提前泡发,上得很快,砂锅放在桌子上面,汤底还在咕嘟嘟翻滚。
热水烫了碗,君月月挑了一碗,放上一点菜,又淋了点麻油上去,拌好递给方安虞,他接过吃了一口,眼睛就瞪得提溜圆。
方安虞在电视里面也见过这个,不过对于他来说,新奇的东西太多了,君月月带着他特别有成就感,因为他是个捧场王。
君月月笑着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说道,“好吃吧”
方安虞看着她呢,这种时候君月月说的话,他迅速看懂,使劲儿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热腾腾的砂锅,你一碗我一碗,吃得汗流浃背嘴唇通红。
结账之后,两个人从屋子里出去,夜风带着凉意,迅速把身上的热度卷走,舒适得不得了,君月月又给方安虞买了末世之前她最喜欢的肥宅快乐水,两个人人手一瓶,走在光影闪烁交错的小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空着的那只手,自然而然地拉在一块,她手心有伤,还包着纱布,方安虞就只捏着她的指尖,相贴的指尖湿漉漉的,却谁也没松开。
这种最平凡最普通的生活,是君月月无论末世之前还是之后,都可梦不可求的,她放慢了脚步,拇指不断地搓着方安虞的手背,速度非常地快,那一小块皮肤,让她搓得非常热。
她走在前面,差不多是后脑勺对着方安虞,视线没什么聚焦地到处乱划拉,其实这时候,该想办法回去了,让君老爷子生气,但也不能做得太过火,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漫无目的地在晃什么,不想回去
小镇不长,亮灯的地方更没多长,再往前,就是一片黑漆漆的土路,但是她都走到边缘了,还在慢吞吞地朝前走。
她知道,只要她走,手里这个人就会这样跟着,不管前面是闪烁着彩色灯光的街道,还是一片漆黑。
她似乎有点明白了,她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会从医院的墙上跳下来
在两个人彻底走到一片漆黑的地方时候,君月月终于站定,她回过头,看不清方安虞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方安虞在看着她。
她非常缓慢地,一点点地几乎是用挪的,走到方安虞的面前,伸出手
手里喝了一半的饮料阻碍了她去拥抱方安虞的动作,君月月有些焦躁地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冰凉辛辣的液体在她喉间火辣辣地滑下去,像入喉的酒,给了她无限的勇气。
没有人知道,她走出这一步,要多大的勇气,是怎样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才敢违背她原本的打算,走向一个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的选择。
君月月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不理智的,她或许没多久,就会后悔她现在的选择,甚至她在决定之后,就已经开始后悔,方安虞这个人,代表着和她的梦想生活背道而驰。
“方安虞”君月月在离他一些距离的地方,轻声叫他,她知道他听不到,也不想让他听到,她此刻带着摇摆和颤栗的声音。
但是当她艰难挣扎着再度向前,朝着方安虞伸出手的时候却突然间被两道刺眼的灯光差点闪瞎了眼睛。
“操,”君月月伸手挡了下眼睛,提到嗓子咽的情绪骤然间咽回去,她忍不住骂出声。
很快,那车子开到了两人的身边,停了下来。
方安宴从车里下来,看着站在黑暗里面姿势怪异的两个人,眉头紧皱,习惯性地想要对着君月月发火,又是她把他哥哥拐跑
但是对上君月月不耐烦的视线,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天晚上,君月月在凉亭里面说的那些话,方安宴忍不住后颈皮一紧,到嘴边的恶劣的话被他咽回去,只是沉声道,“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君阿姨已经等了很久了,走吧。”
君月月在这样一个夜晚,没有人的野外悄无声息从壳子里面伸出了触角,还没等碰到她想触碰的人,就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她没说什么,直接绕过方安虞上了车,方安虞不知道她刚才错过了什么,也跟着君月月的身后上了车。
一路上君月月一句话都没有说,方安虞给她发了两次消息,她听到了却没有回复也没有看。
她在后悔。
后悔得看都不想看方安虞一眼,就在刚才她差一点就去抱方安虞了,这可能对于方安虞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因为两个人做都已经做过了,一个拥抱能算什么。
但那对君月月的意义却和那混乱的一个晚上天壤之别,她没有意识和有意识去接近一个人,根本就是两个极端。
她不在乎自己跟谁睡上一觉,但她不能不在乎自己想要主动地跟谁睡上一觉。
而且像刚才那样,如果她真的伸出了手,那并不是和方安虞睡上一觉那么简单的事。
如果换成是其他的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君月月就算是主动了,随时反悔又能怎么样,谁许只有男人能提上裤子不认人。
但是方安虞不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心里面他的眼睛里面,纯净得跟丧尸晶核似的,他根本就是个傻的,君月月能去戏耍一个理智健全的人,朝令夕改,爽完拉倒,顶多被人骂一句人渣,她无所谓。
但人总是要有底线的,人渣也是,她要是对着方安虞这样一个人伸出手,那就不是睡一觉,而是睡一辈子的事。
她是被什么蛊惑了要跟一个又聋又哑又傻的人睡一辈子
是晚上吃的米线嗦到脑子里去了吗,还是他妈的辣椒吃多了把脑子给烧坏了。
君月月不光后悔还后怕,方安虞对她来说,是不能摆脱主线的男配,他和女主之间还有戏份,是推动男女主感情的重要人物,如果强行去拆分,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这是一个小说世界,如果男女主之间出了问题的话,世界会不会崩塌
方安虞这三个字,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她要敢真的沾上这么一个人,她自由自在拿着钱肆意挥霍的人生设想,就是纯粹扯淡。
君月月越想越后怕,她刚才差一点就过界了,君月月紧靠着门的一侧坐着,和方安虞拉开了很大的距离,前面就是方安宴的后脑勺,她现在看着方安宴的后脑勺竟然觉得有点亲切。
幸亏刚才他的及时出现,简直神兵天降
方安虞坐在车座的另一边,他没有接到君月月的回复,也没看到君月月看他的信息,满脸不明所以,一直在看着君月月。
他能感觉到君月月情绪不对,两个人平时坐在车后座,中间也从来不会隔这么宽的距离。
方安虞看着君月月的侧脸,君月月一直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一路上没有回头看过他一次。
他虽然这些天在君月月有意无意的训练下,反应快了不少,但本身对于这种不明根源的情绪反馈,还是非常地迟钝。
他不知道君月月怎么了,下着车跟着方安宴朝一间小院子里走的时候,他在心里面猜测,她应该是生他的气了。
但为什么会生气呢
方安虞跟在君月月的身后,快走了两步,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他是想直接问一问她,为什么生气,他可以道歉。
但君月月感觉到方安虞的触碰之后,连头都没回,心比肾还虚,加快脚步从屋里走进去。
这算是个比较普通的农村瓦房,屋子里收拾得挺干净的,空间也足够大,一进屋就是大长铺的那种炕,但炕尾用隔扇隔出了一间小屋子。
炕边上坐着一个年岁看上去不小的老太太,老太太旁边坐着笑呵呵说话的君愉。
三个人一进去,老太太就转过了头,和君月月一对上视线之后,她的脸色一变,拉长得都要掉到地上了。
“哼,”老太太手里捏着烟袋,在土炕的边上敲了敲,一副地主婆的做派,说话也阴阳怪气,“不愿意来见我,还来干什么”
君月月原本有点像被狗撵一样的慌乱情绪,在她这句阴阳怪气的话里,竟然神奇地放松下来。
“这就是阿姨,”君愉招呼着君月月过去,笑着说话打圆场,“阿姨等你们半天了。”
君月月朝里面走了几步,却没有开口叫人,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地主婆似的老太太,就是个假冒伪劣产品,君老爷子这两个测试看上去是公平,一起出发同一个,但是无论怎么琢磨都像是在针对她
但是君老爷子好歹是商场上叱咤了那么多年的老油子了,手段就真的只有这样而已不如找几个小学生朝她扔小石子更有杀伤力,对于君月月来说,这种针对根本不痛不痒。
想想原身也真是可怜,爷爷心眼儿长在裤腰上,妹妹是一朵清纯无辜的小白花,喜欢的人是方安宴那样的憨逼,她能正常就奇怪了吧。
君月月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那老太太,跟她那三角眼睛对在一起,抱着手臂甩了甩卷发,别说是说软话,她连继续配合演出的欲望都没有。
君愉的神色有些尴尬,小声叫了一声,“姐”
方安虞本来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因为君月月余光一直注意着他,所以他一动就君月月就发现了。
屋子里就这一个老太太,他迟钝,但不傻,自然知道她就是君阿姨,方安虞走到那老太太的身边,还挺礼貌地行了个礼,君月月伸手都没拉住,索性也就不管了。
那老太太的颧骨特别高,生得一副刻薄相,又哼了一声,伸手在炕上的簸箕里把烟袋装满了,叼在嘴上看着方安虞。
毕竟她顶着个君家的名头,演的是君月月和君愉的阿姨,这是让新姑爷给她点烟呢。
但方安虞根本就看不懂。
方安宴想提示方安虞,走到他身边朝他伸过手,方安虞却没有把小本子递给他
方安宴没办法又用眼神示意方安虞,也试图像君月月那样用口型对他说话,方安虞一脸茫然,这种不是特定场景下的示意,他看不懂
他的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向君月月,但君月月的视线不在他身上,方安虞求助的眼神在君月月身上转了一圈,又收了回来,有些呆愣地站在炕边上,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正要打字,那老太太突然间起身,捏着烟袋进里屋了,直接给方安虞晾到外头了。
去他妈的。
君月月在心里头骂了一句,走到炕边上拿起了打火机,直接拽开里屋的门,走进去又把门关上了。
“阿姨是吧,我来给你点烟了。”君月月走到老太太的边上,打着打火机,真的给她点了烟。
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神不善,满是褶皱的嘴唇动了动,不知想说什么,但是君月月不想听,直接打断她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是君老爷子花钱雇的,我不挡着你挣钱你照常演,但外头点烟的那个是个聋哑人,老太太,你也有儿孙,差不多就得了。”
老太太那三角眼睛一瞪,竟然也挺圆的,没想到君月月竟然知道她是花钱雇的,顿时就有点慌,毕竟也不是什么专业的演员,本来单手捏着烟袋,立马两手都上去拖着了。
“没事没事,”君月月拍了拍她,“除了我没人知道,您老照常就行。”
老太太表情还挺抱歉的,因为刚才一进屋的时候她确实没有给这姑娘好脸色,君月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打开门出去了。
四个人晚上是一起住在外间这个大长炕上,老太太在君老爷子的嘴里是无儿无女,可这屋里头的摆设分明就是一家好几口,就算故意藏起来鞋子什么塞在柜子底下,也并不难发现。
君愉和方安宴应该也看出来了,但他们能想到这老太太平时不是一个人住,却想不出她是君老爷子花钱雇的,知道剧情的只有她一个。
临睡觉之前那老太太出来告诉了几个人被子在哪儿,然后又回到她的小隔间里面就没出来,钱她是拿了但是她被识破不敢找茬了。
几个人也没怎么说话,主要是方安虞说不了,君月月拒绝交流,四个人早早就躺下了。
君月月靠着一边,躺下之后就背对着墙,闷在被子里头玩手机,她旁边是方安虞,接着是方安宴,最后面是君愉。
这炕足够宽,四个人铺开四床被子,中间还能隔着不少距离,所有人都躺下之后,折腾了一天其实也都累了,尤其是方安宴和君愉,他们两个人从大巴车上下来先是找君月月和方安虞,但是由于君愉行动不便,这小镇子的地面都凹凸不平连轮椅都不好推,所以两个人找了几圈找不到,打电话给月月又不接,他们就找了车准备先来台山县。
但是这过程非常地曲折,其中艰辛一言难尽,君老爷子一路上安排的艰难险阻,君月月和方安虞跑了倒是全都躲过去了,可全都落到方安宴和君愉的脑袋上。
中转了两次车,遇到了群众斗殴,方安宴差点被抡昏过去这些就都不提了,两个人坐着拉肉食鸡的车到了台山县的时候,身上的鸡屎味儿洗了三遍还有残留。
总算是到了这君阿姨家,院子里停着一台车正是先前从君家出门抛锚的那一辆,说是君老爷子派人送来的,方安宴和君愉全都欲哭无泪。
车都能送这来,半路就不能直接给他俩么
好赖吃过了晚饭,方安宴就赶紧出去找君月月和方安虞了。
累了一天,君愉和方安宴躺下就开始昏昏欲睡,连两个人挨着睡这件事情,都不能引起尴尬和羞涩了。
反倒是君月月和方安虞两个,躺下之后谁也没有睡意,君月月脑袋对着墙,故意不回复方安虞的消息,实际上她是不知道怎么说。
我对着你动心思来着,但我现在特别特别地后悔所以我不想跟你说话也不想看见你
这他妈说出来跟神经病有什么区别。
君月月连被丧尸给扯碎吃了都没怂过,现在背对着方安虞,躺得半个身体都麻了,也不敢转过去,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就是知道,方安虞肯定在看她。
手机上消息收到好多个了,君月月把声音给关了就只当自己听不见,一直在用流量刷着新闻,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过她的注意力还是都在身后,方安虞的视线如芒在背,她躺不安生。
没多长时间,手机上的消息直逼五十,君月月面对着墙躺着,新闻也不刷了有点想尿尿。
但是她不敢动,假装自己睡着了,脚已经麻了像有好多蚂蚁在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紧张成这样,连方安虞根本听不见都给忘了,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方安虞听出她没睡。
这样不知道僵持了多长时间,君月月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极其微小地动了动脚,然后就感觉躺在她身边不远的方安虞,突然间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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