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反派想吃红烧排骨4

    许家小院。

    赵如皓夺门而出时, 谢珩正因扯到伤口而缩成一团, 他一边嘶嘶抽气, 一边焦急地对床边面色担忧的许婉儿说“去、去追他, 别让他走。”

    “不, ”许婉儿不假思索地拒绝道, “谢大哥,你伤口渗血了, 我再帮你包扎下。”

    “别犯傻。”

    谢珩俊朗的五官因痛苦而拧在一起,一双乌眸却明亮如黑曜石,苦口婆心道“没必要嘶”

    剧痛骤至。

    仿佛浑身每一根骨头被细细碾压, 又被锯齿寸寸磨过,藤蔓蔓延,缠上四肢, 锐刺扎破皮肤, 顺着血管钻入经脉, 尖锐末端对准柔软脾脏,一点点按压下去。

    谢珩一把攥紧被褥, 无声倒落。

    这次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视线近乎模糊,谢珩咬紧牙关, 尖锐的疼从牙龈处蔓延开, 却无法与蔓延至四肢骨骸的痛楚叫板,耳畔一阵嗡鸣, 少年喉头隐隐泛起一丝腥味。

    他恍惚听见了狗叫。

    是幻听吧

    还是说, 许婉儿

    呸。

    谢珩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

    人家姑娘好心好意救他, 收留他,照顾他,他竟然幻听姑娘家学狗叫

    嘶,好痛

    可是真的有狗叫啊

    谢氏府邸中,谢子游有口难言,干笑着看谢彭将琉璃剑骨连同几根鸡骨一同握在手中,丢了又捡,捡了又丢,心头几乎飙血。

    那棕色小狗每一口都仿佛咬在他心尖上,清晰的磨牙声尖锐刺耳,每磨一下,谢子游胸口便抽痛一下。

    他全部心神汇聚在被狗叼走的骨头上,恍惚中听见谢彭说了什么“柳河坡”,“秘空古境”,他全部点头,连连道“好”,只求这家伙早点滚蛋。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谢彭终于起身告辞。

    谢子游几乎喜极而泣,露出当天第一个真挚的笑容,欢喜雀跃道“堂兄慢走。”

    不送

    系统在他脑海中无奈地耸耸肩,幽幽叹出口气。

    强撑着笑脸,送走谢彭跟他的狗之后,谢子游三步并作两步,仓皇奔到屋角,从一片被尖锐狗牙咬断的鸡骨头中挑出琉璃剑骨。

    他无限心疼地扯过袖口,用绸缎将灵骨上的口水小心擦净,白皙细嫩的手在骨面上连连抚摸。

    还好,没什么明显的齿痕。

    谢子游心中直犯嘀咕,想着幸好这玩意儿质量过关,没让那只狗咬成两截,否则他哭都没地方哭。而且等来年,主角杀上门来,一旦从反派体内刨出一根带齿痕的骨头,会怎么想

    之前的战略明显有漏洞,可不能再来这么一次了。

    被狗叼回窝里也罢,万一被收拾房间的下仆捡走,扔进粪坑

    谢子游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暗暗下定决心,在存够用幻术的积分之前,决不让灵骨离开自己半步

    谢子游将灵骨洗净,小心地揣进怀中,贴着胸口仔细放好。被寒水浸润的灵骨微凉,骤然碰到白嫩温热的肌肤,谢子游垂下眼帘,捂住胸口,指尖微颤。

    体温一丝一缕,朝灵骨中慢慢渗透,直到寒意完全退散,化为暖阳笼罩般温煦的温度。

    在谢子游看不到的地方,灵骨两端隐隐泛出浅白光晕,其内炫光流转,光彩夺目,两端色泽越发浅淡,呈现半透明的状态,状若琉璃。

    许家小院里,蜷缩成一团的谢珩终于大口喘息着,舒展躯体,紧绷的背脊渐渐放松。

    不知因何而起的痛楚渐渐退散,少年努力眨着眼睛,视野慢慢恢复清晰。

    汩汩汗珠从额角渗出,染湿鬓发,顺着凝成条缕的发尾缓缓淌落,滴在乌色罗衣上,渲开一片水墨般的浓晕。痛楚褪去后,酸软感潮水般漫过全身,谢珩苦笑一声,最终还是软软地躺倒下去。

    “抱歉,”他歉意地对床边焦急忙碌的许婉儿点点头,“又麻烦你了。”

    “谢大哥,你别说话。”

    许婉儿刚烧好一壶水,此刻正将毛巾浸在热水中,又捞出拧干、叠好,小心地敷在谢珩额头上。

    谢珩双眼微阖,缓了一阵,渐渐又恢复几分气力。他努力抬起酸软的手,将之前玄灵宗的令牌递出,对许婉儿低声道“我不需要这个,既然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还是好好收着,将来总能用上。”

    忙碌的少女低俯着身,手中动作倏地一滞。

    片刻之后,她若无其事地继续拧毛巾,头也不抬,随口道“怎么,谢大哥,你也瞧不起我”

    “怎么可能”谢珩苦笑。

    “你是我见过最体贴,最温柔的女孩。”少年谨慎地选择着言辞,小心道,“没有你,我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里漂着呢,天这么润,恐怕都臭了。”

    许婉儿垂着头,喜不自胜地一笑,水盆中映出少女灿然如春花的面颊,随即她板着脸仰起头,追问道“为什么不是最漂亮,最可爱的女孩”

    “呃”

    谢珩苦恼地望着房梁。

    刚刚一瞬间,他的确是想说“漂亮”,“可爱”,诸如此类的字眼,但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仿佛有什么堵着他的咽喉,不让他说。

    与此同时,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啊眼前掠过,是之前恍惚瞥见的侧颜,辨不清面目,只一抹剪影,一汪琥珀色水光潋滟的眸,却无端地揪紧谢珩心弦。

    谢珩停顿片刻,低声道“因为“漂亮”,“可爱”,都太普通了,太敷衍。”

    “不用安慰我,”许婉儿捞起毛巾,使劲一拧,落下哗啦啦一片水声,“我知道我不漂亮,也不可爱。你都看见了,我真正的脾气很暴躁,温柔体贴什么的哼。”

    “好了,”谢珩笑道,“脾气暴也没什么不好,那个赵如皓不就很喜欢吗”

    而且你心里也有他。

    可谢珩后半句没说出来,许婉儿就像是受了刺激,反手一甩将毛巾摔在水盆中,大声道“谁要他喜欢了”

    谢珩“”

    错了,他无奈地想,不该提这个话题。

    少年思索片刻,开口道“婉儿妹妹,你家的刀场是怎么回事,审核又是怎么回事”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他好歹保留着曾经天才剑客的眼光,能帮眼前的姑娘度过一时难关,也算是报恩。

    刀场之事,说来其实简单。

    许婉儿的父亲本是当地有名的刀法大师,五品强者,手中有一六品刀术,平日靠开办刀场,教人刀法为生。

    在偏远的小镇里,五品已经是难能可贵的高手,于是许氏刀场红红火火地开办起来,与周边几个家族相交甚欢,求学者熙来攘往,络绎不绝。

    但许家父亲有个奇异的规矩。

    任何人前来求学,只教十天,十天一过,立马卷铺盖走人。

    纵是天赋过人、资质异秉,也休想他破例。

    这规矩降低了收人的门槛,却也将大量优秀的学子排斥在外。

    因此后来,许婉儿的父亲意外过世后,刀场连个撑得起门面的徒弟都没有。交好的家族皆是惟利是逐之辈,见许家失去了高手支柱,立即翻脸不认人,以各种名义瓜分了武场余下的资源。

    短短半年,许氏刀场便已物是人非,从城中首屈一指的武场,堕落为几乎关门的破败产业。

    这些还不够。

    现在,他们又盯上了武场的开办资,以及许家父亲留给许婉儿的唯一遗物玄灵宗免试令。

    一家小城,习武之人数量有限,能够开办武场的数量也有限,许家父亲凭借五品的修为拿下资证,每年依旧要面对上宗派遣下来的使者考核,若是考核不通过,资证也会被收回。

    玄灵宗则是当地一座修行门派。

    谢珩拼命回忆自己见过的高等宗门名单,怎么都想不起“玄灵”这个名字,又通过许婉儿的描述佐证,得出“这是一座下等门派”的结论。

    不值得天生灵骨的“谢家天才”记住名字的下等门派。

    但对于当地的普通人来说,玄灵宗已经是屹立世俗之外,不问红尘琐事,高不可攀的仙家宗门。

    “考核怎么考审些什么”谢珩问道。

    “主要是审查门客的武学水准,够不够为人师。”

    许婉儿垂眸,面色黯然。

    “都怪我。我爹不让我学刀,说女孩子家家学什么武,不如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我竟然、竟然就信了”

    少女双手捂脸,低低的哽咽从青葱般的五指间流溢。

    指腹生了薄茧,显然是近期才长上。生父过世,她由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猝然沦落为连丫鬟都不如的孤女,只能用单薄的肩膀,挑起生活的重担,挑起父亲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太艰难了。

    但是不能放弃。

    “如果爹的刀场被他们抢走,免试令也给了别人,我还剩什么”许婉儿无助道,“我生下来就没见过娘,我爹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这些都没了,想他的时候,我连一点他的痕迹都找不到”

    “别怕,”谢珩努力支起身子,缓声安慰道,“别怕,审核而已,我来帮你。”

    “说起来,我倒真羡慕你跟你爹的感情。”

    “不像我,喊了十数年的“爹”,最后才发现,我只是他养的一头小猪崽,长了肥膘,便要下锅。”

    许婉儿愕然抬头,面颊上还悬着晶莹泪珠。

    “你的伤,是你爹造成的”少女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

    “谁说不是呢。”谢珩微微侧头。

    窗外暮色渐合,群山的阴影兜头罩下,天边最后一抹云霞映在少年清澈的瞳孔中,晃开绚烂的彩光,而后地平线如裂开的大口,猛然一吞,咽下全部光亮。

    黑夜骤至。

    “所以,我要好好活着。”谢珩望着窗外群山连绵起伏的影,幽幽道,“我要比他活得好,活得久,早晚有一天,我要站到他面前,问他个究竟诶,你觉不觉得有点热啊”

    话题陡转,许婉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摇头。

    谢珩狐疑地摸摸鼻头,望着微湿的指尖出神。

    他挺拔的鼻梁上凝起一片薄汗,俊逸的五官在暗影下显得尤为深邃,因失血而苍白的面颊浮现出淡淡红晕,调和了之前暗沉肃杀的气质,反显得优雅又性感。

    怎么感觉像是被人拥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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