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凌靠在沙发靠椅上,房间没有开灯, 电脑屏幕亮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 惨白。
向九明, 盛凌缓慢咀嚼这个名字。
“啪”地点燃了一根烟, 手有轻微的颤抖。
盛凌拿着易无澜的资料,精密准确地分析过易无澜接下来每一个选择的可能性。
他把和易无澜接近的男性打上分,按照危险程度划分等级。
但是盛凌直到此刻才想起来,情绪,是不讲道理的, 并不是威胁程度低的人就一定不会和易无澜在一起。
在易无澜做决定之前, 所有的情况都是薛定谔的,零或者百分之百, 只有这两种情况。
该死的要命的概率。
如果真是向九明
盛凌手指缓缓摩挲着靠椅上的皮质, 神色阴晴不定。
电脑上,大富翁游戏还在继续,易无澜极少开口, 但无疑, 在这场五个人的游戏里,在上百万人的直播里, 易无澜游刃有余。
易无澜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对任何人都有些漫不经心, 温热只是层画皮。
现实里脸上扬起的那笑, 还不如此时和粉丝聊天时候真实。
玩到后半段, 出局了一人, 还剩四个人,竞争算不上激烈,0611计算缜密吃了大量金钱和地皮,但基本只要易无澜有需要,资源全白给。
直播间有观众笑“这是竞争游戏带了强力队友,稳赢。”
反正也是消遣,不论是玩的,还是看的,都乐得这样闲适。
闲适且开心。
最后快结束,出了点意外,有个朋友给易无澜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嘶力竭“无澜老宋出轨了他出轨了”
声音大到能从听筒里漏出些许声音,偏偏此时安静,直播间里耳朵尖的都听到了。
易无澜放下鼠标,提醒电话那端的人“我在直播。”
电话那头的人濒临崩溃,已经不管不顾,听到这话都没什么反应,继续大喊“是个出来卖的,装的一副清纯样子,家里穷上不了学就攀着男人活。”
呜呜咽咽的凄厉“我要去捉奸,无澜,我要去捉奸”
像是恨极,又像是痛极。
易无澜冷静应声,先对还在玩大富翁游戏的几个人道了声抱歉,几个人都表示没关系,直接下了麦。
又在直播间打了行字,说今天不播了,就关了直播。
易无澜呆的圈里这种事儿见得多,分分合合是常态,看过眼了一夜情,处久了就结婚。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就离。
不是太大的事儿。
就说捉奸这件事,易无澜在和盛凌结婚前,没收敛锋芒,一堆圈内朋友常聚,每年都有人闹着要捉奸。
基本走到这一步,感情就覆水难收了。
很少有人能像易无澜一样,条条框框都在离婚前准备好,冷静迅速。
大多数人一地鸡毛。
打电话这人大学时候和孟桐关系好,连带着和易无澜也混熟了,当时毕业这人也签了家有名的大公司,不过碰上了他现在老公,领了证之后居然就辞职了。
刚毕业的大学生,什么社会经验和财富没积攒到,就为了婚姻把自己路都给断了,这选择怎么看都不明智。
孟桐和易无澜隐晦提过,这人不当回事。
易无澜叹了口气,他没这么好心管这种事,哪想到那人恨恨,语气疯癫“易无澜,贱人在你艺术馆打工,两人就在里面偷情。”
“你要是不过来,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艺术馆”
说完,电话就挂了。
易无澜糟心扶了扶额,他这几天,好不容易给自己休假。
工作室关门,谢绝一切社交,想着给自己一段悠长假期,麻烦事还是找上门。
扶着额关上电脑,不知道是气晕了还是怎样,余光好像瞥见代表0611麦有声的小绿光闪了一下。
应该是看错了。
易无澜裹了件薄款羽绒服就出了门。
盛凌按灭烟,皱眉直接拨了电话。
易无澜到的时候,还没联系上自己那位放话要烧艺术馆的老同学,就已经有警察赶到把鬼鬼祟祟意欲纵火的人给抓了。
联系了保安准备随时把人制住的易无澜
江城的治安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出警的抓了人过来和易无澜交谈“那人说是你老同学你们闹着玩”
不知道是不是易无澜的错觉,能感觉问话这人打量了他一眼。
易无澜回神“是老同学,不过我没和他闹着玩,他单方面情绪比较激动。”
警察点点头表示懂了,正义凛然“这次是有机警的热心群众报警,不然可能酿成大祸,城区内纵火可不是小事,我们已经批评教育你的老同学了。”
原来是有群众看到不对报的警
易无澜反应过来,道谢“给您添麻烦了,我也过去看看他。”
等易无澜往那边走远,旁边一个年轻警察小声问“头儿,哪来的热心群众,不是上面说观察到这边有恶性纵火事件吗”
话还没说完,头就不轻不重挨了一下“怎么那么多话”
反正不管原因是什么,制止了一场城区内恶性纵火事件,不然真烧起来,可就麻烦了。
几人往那边看,那个颇俊秀的年轻人已经淡定往那边过去了。
易无澜这个同学叫做徐春秋,长得白瘦,缩在一群警察里显得很弱。
徐春秋这会儿经过这事已经清醒了,知道自己干了蠢事,紧抿着唇瑟缩着。
易无澜走过来了,徐春秋看到他,反而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他知道自己做了件蠢事,说到底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易无澜没有关系,但他因为这件事迁怒易无澜,差点给易无澜造成重大损失。
“对,对不起,”徐春秋道了歉“我当时气上来了,做蠢事,我,我对不起你。”
易无澜没回应,但这比回应了还让徐春秋难堪。
徐春秋忍不住偷眼看了易无澜,大学时候,易无澜和孟桐还有他,三个人关系不错,孟桐和他家里条件都不错,易无澜物质条件最差。
他清楚记得,易无澜刚入学为了挣学费,每天早出晚归,学习参赛拿项目和赚钱,样样都不能落下。
就只能使劲压榨自己。
身上常年是那几件白衬衫,洗了穿,干净清淡,尽管这样也做了学霸校草,一群人追捧,但掩盖不了贫穷的事实。
可是现在呢
徐春秋和家人闹翻,家里断了他经济来源,他辞职也没有收入,每个月固定从自己男人那里拿生活费。
一个月也有上万的生活费,但徐春秋还得顾着家里的开支,他花钱向来没计划,经常买些用不着的东西。
再看易无澜,短短几年,已经是国内知名设计师,浑身都是这季的高定,身上那件黑色轻薄的羽绒服应该是s家今年的最新款,版型好半点不显臃肿。
而且这件还可能是品牌方免费送给易无澜的。
这几年时间,包括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失败婚姻,好像都没在易无澜身上留下印记,易无澜依旧肤白黑眸,冷淡气质拔群。
徐春秋突然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明明都是上一样的大学,现在简直是云泥之别。
易无澜在旁冷眼看着徐春秋交罚金,签保证书,前后花了半小时。
警察本来准备把徐春秋带回去拘留,易无澜简短帮着说了几句话,徐春秋也马上做保证,再加上是未遂,也就放过去了。
看徐春秋已经冷静下来,又教育了他几句,和易无澜点点头,就上车走了。
艺术馆后巷里只剩下几个警惕守着的保安,还有易无澜和徐春秋。
徐春秋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易无澜冷淡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回事”
不同于上了社会交到的朋友,总是纠缠着利益关系,大学那会儿稍微纯粹点。
易无澜对纯粹的抵抗力比较弱。
还是决定管管这桩闲事。
徐春秋有些磕绊地讲出了故事,无非是发现出轨,然后通过蛛丝马迹确定出轨对象,婚外情大多如此。
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
易无澜问他“你怎么确定那人是在我这个艺术馆的。”
徐春秋恨恨开口“我在老宋微信里找到了两人的聊天记录,两人提到你的这个艺术馆,还约好在这儿见面。”
易无澜“就这晚”
徐春秋肯定“就这晚”
易无澜顿了顿,转身往艺术馆里走,示意徐春秋跟上。
徐春秋跟在后面,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找话题,犹豫开口“你最近还好吗”
易无澜淡然“还不错,怎么”
“没,”徐春秋继续磕绊“就是听说你和盛凌的事,你大学那会儿看起来挺喜欢他的。”
说完也觉得自己没话找话,两人太久没见,微信聊天也是祝福节日。
徐春秋还是闭嘴了。
易无澜到没觉得冒犯,徐春秋自大学就是这个性,说好听点是天真,说不好听就是没眼色,不会说话。
也说明徐春秋还把易无澜当大学那会儿的朋友,没计较那么多。
易无澜难得和旁人提起这个话题,今晚可能是有些情绪上来,很清淡说起“我最近确实还好,该疼也疼过了,不怎么难受。”
徐春秋有些艳羡“挺好的,你一直让我佩服,大学那时候就是,好像就没你不能做到的事。”
“疼的时候很疼吧”
他现在深有感触。
易无澜“唔”了一声,明明不过几个月,现在回想像是隔着毛边玻璃“记不清了。”
爱恨都褪色变淡。
聊了几分钟,两人进了艺术馆。
整个艺术馆分三层,第一层灯光昏暗,四面墙壁上都留着许多涂鸦一样的画作。
风各异,杂乱线条样的抽象派,或者精心描绘的人物像。
吧台散落分在各处,包厢也是错落排布,像个艺术迷宫,三三两两有人在喝酒,也有人喝醉了趴在墙边看画。
徐春秋的那位坐在比较显眼的位置,是个半包厢,对面那人看不清脸。
徐春秋往那儿指,咬牙切齿“他在那儿。”
易无澜瞥了那边一眼,伸出手“先给我看看你存的聊天记录。”
既然决定管闲事,那就好好管到底。
徐春秋把手机递过去,易无澜点开,看了看,两人聊天确实有提起自己这家艺术馆。
徐春秋的老公全程语气热切,反而对方淡淡。
谁料易无澜越看这位“小三”的头像越眼熟,怎么都觉得在哪儿见过。
易无澜打开自己手机,搜索这位“小三”的昵称,居然搜出来了。
沉默片刻,易无澜问徐春秋“你确定这个人是婚外情对象”
徐春秋说是啊,他当时通过各类衣服和行踪确定有个出轨对象了,也问了他老公常去的酒吧老板,老板看他可怜告诉他确实有这么个人。
徐春秋翻微信聊天记录只是为了找到证据,在聊天记录里只找出了和这个人比较亲密的聊天。
易无澜“可是这人是舒林青。”
徐春秋也关注了费洛蒙那场直播,知道舒林青,一位家世良好的设计师,怎么都不可能和婚外情扯上关系,他愣住了“不可能”
易无澜又看了眼微信号,确定道“就是舒林青。”
易无澜仔细问徐春秋“你怎么知道这人的”
徐春秋心也慌了,生怕是自己搞错了,赶紧一股脑倒出来“酒吧老板告诉我的,说是个大学生,小白脸,家里穷,最早是卖酒认识了老宋,老宋看他可怜就接济他几次,然后两人就缠上了。”
“我就隐晦去试探了老宋的朋友,老宋一向觉得我智商不行,估计都没想着找朋友对口风,老宋跟我说去阳城出差,几个朋友答的却不同。”
“肯定有这么个人的,”徐春秋发慌“无澜,你信我,肯定有这么个人。”
易无澜看了眼聊天记录“也就是说,你不能确定聊天记录里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位小三”
徐春秋哑然“是”
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徐春秋动作不小,离得又不远,徐春秋的老公显然发现了他们,脸色变了变。
坐在对面那人估计是发现不对,也往外挪了看这边。
舒林青也没想到自己来艺术馆,还刚好赶上艺术馆老板来。
他有些诧异地打了打招呼。
易无澜勾起一个笑,回了一个招呼,虽然人认错了,但来都来了,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易无澜最后问了一遍徐春秋“你确定要过去摊牌说了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只能离婚。”
“思考清楚了吗”
徐春秋咬牙“去”
易无澜捏捏手腕,带着徐春秋往那儿走。
自进入艺术馆起,易无澜身上气势明显发生了变化,之前还是漫不经心冷冷淡淡,现在整个人都锋锐了。
像是什么休憩的凶猛动物苏醒。
易无澜先和舒林青寒暄“没想到这么巧,这桌酒水算我的。”
舒林青还没做出回应,易无澜又转头看向另一个人“你是老宋”
其实这位老宋不老,只是比易无澜大了五岁,徐春秋那么喊是亲近,易无澜这么喊却怎么听都有点嘲讽。
老宋尴尬道“是我。”
易无澜轻轻提了提唇角“那就对了。”
“春秋说你出轨我本来还不太信,毕竟我见过你,想以你的尊容,怎么着也不会有出轨机会吧”
老宋一愣。
易无澜没给他反应机会“现在我仔细瞧了瞧,看来还是有可能,面宽鼻低,不是什么好人长相。”
“证据春秋已经拿到了,准备好离婚了吗”
易无澜声音不大不小,一通操作猛如虎,不仅震住了老宋,也震住了坐对面的舒林青,周围站着的人也被吸引过来。
还有些人认出他来“那那不是,”
“易无澜吗”
都多久没来了,一来就是帮人离婚,这么刺激的吗
徐春秋跟在易无澜身后,已经忍不住抹眼泪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为了这个男人和家人决裂没哭,朋友不理解也没哭。
包括刚才被警察逮住都没哭。
现在却忍不住流泪了。
老宋才想起来要反驳“你胡说,我,”
易无澜冷笑,眼神带狠意“我胡说什么在酒吧里意乱情迷做出龌蹉事的不是你吗婚外情的不是你吗出轨的不是你吗”
“你,要脸吗”
国内对婚外情普遍厌恶,不仅是民众,包括法律,婚外情的那方离婚分财产都得吃亏。
周围人都认识易无澜,这会儿听到这话,跟着一起起哄。
“是啊,要不要脸”
“哎哟,这出轨了,还敢来我们澜澜这儿喝酒”
“赶出去赶出去”
老宋涨红了脸,看着后面的徐春秋,想着这人在背后掌握了证据还能憋着不和自己对峙,现在找到个朋友撑腰来让他丢脸。
一口恶气上来“我出轨,怎样是他没用,床上无趣床下也没能力,连份工作都做不好。”
徐春秋的眼泪往下掉,脸色惨白“当初是你说,说,”
我养你,你专心在家创作就好。
易无澜眼里闪过一丝戾气,手上动作,保存好刚才的录音。
直接提了老宋的领子“嘴给我放干净点。”
老宋一脸恼怒“关你屁事”
他余光看见舒林青嫌恶皱眉的神情,怒火就往上冒,他这几天好不容易约出舒林青。
结果
周围人都一副嫌弃看好戏的神情。
老宋也被激起了,猛地站起身,挥拳就要打向易无澜。
还没挥出去,半途手臂就被扯住,直接一个过肩摔,瘫倒在地上。
“嚯”周围人叫一声。
隔了片刻。
“嚯”周围人又叫了一声。
第一声是为那个极标准利落的过肩摔。
第二声是因为摔老宋的那个人,是盛凌。
盛凌甩甩手腕,站直身,低眸问易无澜“没事吧”
舒林青猛地站起来,愣愣看向盛凌。
易无澜抬眼看过去,盛凌黑眸里全是他,两人隔得近,能闻到盛凌身上淡烟草夹杂冷清香水味。
易无澜动动唇“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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