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向最严格的石源都点头了，反而在看起来好脾气的齐笙这里碰了壁。
旁观的工作人员们又开始咬耳朵。
“不行吗？我觉得很帅很好看啊。”
“而且反差很大，有种特殊的味道。”
“石老师都说好了。”
“噗，还得意。猪鼻子插葱装大象呢。”
陈晓晨找到那个声音来源，不服气地瞪回去。
你能耐怎么不是你上封面呢？笑什么笑，你拍得很好吗。
阮熙愣了愣，迅速严肃起来。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说过。他父亲是名导，母亲是知名演员，很小就在片场打转，无数人夸过他的演技有灵气，十五岁提名金x影帝，十七岁拿到第一个影帝名号，二十岁直接斩获国际大奖，接下来几年也陆陆续续拿了不少奖。
杂志封面的任务，也不是没接过。
只要他去做的事，还从来没遇到过“不行”这种评价。
难道他因为穿越，状态受损。或者说，两边的审美不一致？
“是哪里有问题？”他紧张地问。
“我不是说你不行，你别紧张。”齐笙噗嗤一声笑起来，拍拍他的肩，“我是说，这个主题不行。我觉得有个更好的主题，你很适合。”
齐笙旁边的工作人员倒吸一口气，急忙问：“现在改，来得及吗？”
齐笙沉吟片刻：“你去找主编过来，我和她说。如果她不同意，原来那套片子也行。”
她又转头看阮熙：“可能会耽误你一些时间，你接下来时间赶吗？”
“我有时间。”阮熙连忙答复。
齐笙嫣然一笑：“我相信你一定能拍得很快。”
她又转头问石源：“不知道石老师……”
“我最近挺忙的。”石源摩挲着自己的相机，慢吞吞地说，“但是今天，恰好有空。”
“那我就直说了。还是围绕‘解开枷锁’这个主题，我们这次换一个角度。”
她捡起一截细细长长的银链子，绕在手掌上：“这次，我让你自己把链子缠上。”
阮熙看着她的动作，眼神逐渐从迷惑变得清明。
齐笙拍拍他的肩：“明白了吧？去换件衣服。”
“好。”
造型师站在衣柜前，沉思片刻，从衣柜里找出一套简约的白衣黑裤：“也没特别准备，就这套凑合一下吧。”
化妆师也严整待发，跃跃欲试。
陈晓晨懵逼地问Vicky：“她这是什么意思？”
“出来就知道了。”Vicky隐约摸到了齐笙的意思，但不确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齐笙和化妆师商量完，对着她粲然一笑，隐隐有点得意：“我这个想法不错吧？”
Vicky淡淡道：“那也要他出来了知道。”
“你别不信，我看人很准的。见了这么多人，也就他最适合。”她说到后面有点怅然，“我还以为没机会实现这个构想。”
阮熙很快出来了。他几乎没有化妆——甚至比平常还要苍白羸弱。
他穿的衣服是很宽大的款，裤脚直接挽了几圈，袖管和裤管里空荡荡的。
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风一吹就能飘起来。
陈晓晨：“……这次是真的大了吧？”
脚腕好细，真的是玻璃娃娃了。
齐笙却很满意，看向石源。
石源思索了一会，让他坐着摆了几个造型，接下来把挑出来的细链子扔给他：“趴着，把袖子挽起来。”
阮熙挽起一边袖子，露出还未消去的红色痕迹。白色皮肤上的红色伤痕格外显眼，让人心生怜爱。
他本来想把裤腿放下来，但是他坐下后，一伸腿，一边的裤腿就自己向上叠，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他看了齐笙和石源一眼，在对方肯定后，任由裤腿这么叠着。
他开始试着往自己身上缠链子。
“我这次的意思是，自我设限。很多标签，其实不是外人给我们贴的，而是自己贴的。为的是避免因为他人的□□而降低自尊。”
“举个例子，假如你脾气不错，也这么告诉别人，那么当你一旦表现出不符合他们意愿的行为，他们就会贬低你，觉得你变坏了，对你失望。这个时候，你为了不因为他们的责难而难过，就会告诉自己，你本来就脾气暴躁，你并没有‘变坏’，是他们的判断出错。同时，为了让接下来遇到的人不再因为这个原因责骂你，你给自己挂上‘脾气暴躁’的标签，降低别人的期望，这时候如果你偶尔对他们友好，他们就会对你产生好感。你也可以从中得到快乐，这就是我们用以自我保护的标签。”
阮熙松松地把链子缠在身上，侧趴在地上，一只胳膊垫在脸颊下，另一只手抓着链子，放在脸旁，轻轻叼住。
地上没有铺地毯。即使是夏天，长时间趴在地上也很难熬，过低的温度让他的腿自然地蜷起，眼神悲伤而恐慌。
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得透明，似乎轻轻碰一下，就会化掉。
陈晓晨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抽了一下。
他觉得阮熙的眼睛好像在说话。
“其实我长得没那么好看，也终究会老。如果我老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不一定每次都能拿第一。如果下一次比赛我输了，你还会继续支持我吗？”
“我的性格没那么好，我也会生气，也会嫉妒，会丧。你会觉得我麻烦吗？”
“我并不是无坚不摧的，我听到那些诋毁也会难过，如果我害怕，你会觉得我怯懦吗？”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不是你想象里的神仙。我也会犯错。”
“我有这个权利，来让你们失望吗？”
陈晓晨捧着心，痛心地道：“崽啊，让妈妈抱抱。”
Vicky：“……你是男的。”
“男妈妈不可以吗？”
“不要男妈妈。”
旁边一个男模特也开始捧心：“崽，妈妈马上给你冲专辑销量。”
Vicky：……
造型师一边吃陈晓晨刚买的饼干，一边跟Vicky说：“孩子挺辛苦的，给他放个病假吧。”
Vicky：“……我没压榨他！”
她这么看，好像阮熙确实……有点脆弱。
一个熟悉的声音凉凉地说：“化妆效果而已，装什么呢。”
陈晓晨忍不住冲上去抢他手里的零食。
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吃着别人的零食，还说别人不好。
每次都是他，他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齐笙继续解释：“这种标签虽然可以用来自我保护，但也意味着我们的交往越来越小心翼翼，不敢对别人展示真心，甚至拒绝别人的接近。”
陈晓晨傻傻地问：“那为什么不能选择，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就是觉得自己脾气好呢？”
齐笙赞扬地看着他：“这是我们之前的主题。”
陈晓晨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其实是同一件事，但是不同的人会选择不同的应对方法。我这次想换个角度看。”
她今天一见到阮熙，就觉得他适合。
他身上天然有一种脆弱感。
“怎么样了？”
“主编。”齐笙立刻迎上去，向她介绍自己的想法。
主编瞅了稍有忐忑的齐笙一眼：“你想出来的？”
齐笙心里还是有点没底：“是。不知道您觉得还有什么要改进的？”
“确实，还差点什么。”
齐笙心里一紧：“您说。”
主编打量了阮熙半天，优雅地道：“等会，我拿点东西过来。”
过了一会，出现在阮熙面前的是——
一只英短金渐层，和一个大猫窝。
***
燕朦：不顺利。我一直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儿媳妇。
顾衍行笑笑，把这个话题略过去。
他斟酌着打字：有什么整容方法，能让一个人五官不大变，但是看起来完全不同吗？
燕朦：？你看那些整容明星，你看不看得出来？他们找的都是最好的整容医院。
燕朦：……其实有一种。
顾衍行身子坐直，把手机端正地摆在面前，一本正经地注视着手机屏幕。
燕朦：情人滤镜。一般人看自己喜欢的人，都会带上一种滤镜。这点在追星族里很常见。
燕朦：怎么？我要有儿媳妇了？
顾衍行放下手机，又点开阮熙的照片。
情人……滤镜？
他回想起之前和阮熙的那些争吵，自己摇头。
不太可能。
他比较愿意和猫过一辈子。
燕朦：你等等，下午的拍摄好像出事了，我去看看，一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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