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中毒

    花公公带着李太医到灵霄宫时,顾思绵正在案几上穿针引线。

    “娘娘,不对,要往这里穿……对,就是这个边……不对不对………娘娘,线要收紧,收紧针脚才能密……”

    碧果一旁细细指导着。

    顾思绵圆脸皱成一团,眼睛紧盯着手上的小块绸缎,捏着细针的小手笨笨拙拙地,认认真真地绣着花。

    “顾妃娘娘……”花公公尖尖的嗓音开口。

    “嘶——”顾思绵抬头分神的功夫,细针刺到了自己的食指。

    碧果心疼地“哎呦”一声,她从刚刚娘娘执意要自己缝制锦囊就担心到现在的,果然还是发生了。

    顾思绵立马将冒血珠的食指含进嘴里。

    碧果忙起身要去拿药膏。

    “臣来。”花公公身后的李太医上前,行到案几前,利索地摊开药箱,拿出伤膏棉布,“娘娘,手。”

    顾思绵边探出手边看碧果:这人谁呀?

    碧果朝娘娘摇摇头,看打扮是太医,应该是宫里太医院新进的。

    花公公上前,“顾妃娘娘,奴才奉太后旨意,请李太医替娘娘调养调养身子。”

    顾思绵看着食指上红紫的膏药,“本宫身体无恙啊。”

    “回娘娘,最近寒气冷重,有娘娘身体欠安不适多日,太后不放心,让李太医给娘娘瞧瞧,好预防些许。”

    顾思绵歪歪头,想不出话有哪里不对劲,探出手让李太医把脉。

    良久。

    李太医微微侧头,和花公公对视一眼,几不可见地朝花公公摇摇头。

    “娘娘身子无大碍,只是有点内虚,多出去走动,多进补,臣开几门除寒去湿的药,喝些时日便可。”李太医道。

    花公公带李太医离开后,碧果抖着李太医留下的药方单子,扫着上面的药材,自言自语: 娘娘平时补得还不够多吗?

    顾思绵继续捏着细针绣月季。

    顾府的大老爷们把顾思绵捧在手心里长大,就连逼顾思绵学琴棋书画的顾大哥都没想过让小妹碰女红。针针线线的,有何可学?顾府上下宁愿将人护着一辈子,也没想过让小妹学什么女红替他人做衣裳做针线。

    这就导致了,顾思绵花费了一上午,收获了一朵歪歪扭扭的红月季,和满手被针扎到的的血点点。

    碧果心疼死了,替娘娘边抹药边碎碎念,“娘娘何苦,奴婢来就可以了……瞧瞧这小手,待会拿筷子得疼一阵了……”

    顾思绵听不进去,瞧着案几上的还未缝制好的锦囊,咧嘴笑得眉眼弯弯。

    *

    午膳。

    今日太后邀皇上去了慈云宫,皇上已经提前给顾妃娘娘在御膳房备膳了,李公公来吩咐顾妃先行用膳,顾思绵将针线篓子交给碧果,坐餐桌上啃着苹果等御膳房送膳。

    御膳房的膳食未等到,梁妃的贴身婢女清竹先到了。

    清竹是来送梁妃昨日刚做的画,就算宫里都传娘娘与顾妃交情多深多好,清竹依旧看顾妃娘娘不得劲,总觉得自家娘娘就是高顾妃一等。

    “我家主子昨日彻夜未顾妃娘娘画的,望顾妃娘娘赏眼收下,莫辜负梁妃娘娘的心意了。”

    碧果虽然对梁妃有所改观,但对清竹依旧讨厌。

    没规矩的奴才。

    碧果朝清竹翻了个白眼,替娘娘收下画作。

    顾思绵好奇地探头要看画作,碧果笑,赶紧替娘娘展开。

    半尺宣纸上,凌云鬓,碧玉簪,灵动眸,娇俏鼻,粉嫩唇,微微婴儿肥的脸上,两只浅浅梨涡。

    碧果半天没合上嘴,“这是……娘娘?”

    顾思绵眨眨眼,“这是……我?”

    碧果不得不感叹,“梁妃娘娘手艺巧,连画作都一等一啊。”这般活灵活现的肖像,都比得上宫里的画师了。

    顾思绵很兴奋,接过碧果手里的画作,上瞧下瞧,像个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碧果一旁笑眯眯着眼,“娘娘,这次送什么回礼过去?”

    恰巧御膳房过来送膳。

    “瓦罐汤!”顾思绵道,“有个御厨做得特别棒。让梁姐姐也尝尝!”

    碧果笑着应下。

    *

    慈云宫。

    午膳结束,太后又将皇上留下品茶。

    花公公斟上茶便和宫人一同退下。

    殷烈静静抿茶,等着太后开口。

    “景儿去了北疆军场多久了,可有递消息回来?”

    景王在太后寿宴结束后就回了封地,没几日便带着皇上的圣旨去了北疆。

    尽管临行前,景王同太后诚恳地说了此行全属自己的意愿,太后仍是怪罪于皇上。硬生生同皇上冷了几日,也没再提过景王的事。

    今日却拿景王当了话头,看来接下来的话八成是逆耳之言。

    殷烈神色凛了凛。

    太后斟着茶,慢条斯理道,“景儿身子骨弱,皇上也是知晓的……哀家明白皇上也是宠他才任由他任性,但哀家不放心,景儿不是练家子的,也没有沙场的经验。北疆邻蛮族,万一哪天蛮人又攻进来,景儿有个万一可如何?”

    “景儿自己做的选择,是生是死都该自己负责。何况,生为大殷之子,为国战死是多少将士的荣耀。母后若实在不放心,朕下旨唤他回封地当他的安分王爷便可。”

    太后眉一皱,她若强行让景儿回来,景儿肯定会生自己的气。何况,今日她的目的本就不在景儿身上。

    “皇上说的理,哀家都懂。但哀家的理,皇上为何就不懂?”

    “母后直说无妨。”

    “先帝在时,开花散枝,皇室儿孙满堂,天伦之乐,极尽融融。怎么到了皇上这,皇家的血脉便非断了呢?莫说慰问先帝在天有灵,哀家生时能享哪怕一点天伦都是恍若梦中。”

    “哀家从未逼你,谁让后宫佳丽三千入不了皇上的眼呢,如今有个入皇上眼的,哀家离天伦之乐还是那么远。”

    “哀家还能熬得过多少个寒冬,皇上可懂哀家的理?”

    殷烈淡淡抿了抿茶,“朕有数,母后不必忧怀。”

    “皇上真知数,哀家也不必苦等了数年!”太后放下茶杯,“绵儿哀家是万分疼,但如今冬天都快过了,绵儿肚子还是没有消息……哀家心里能不急吗?”

    “哀家跟你直话说,梁妃同绵儿关系近,皇上中意不了其他妃嫔,梁妃总可以了吧!知礼明淑,端庄有德,哀家也不要求皇上多照顾她,哀家就求皇上宠幸她一回,若是有荣诞子,算给哀家一个圆梦。若是梁妃无福分,哀家从后也不再提,如何?”

    殷烈被太后的话气笑了,“母后,不就是想让儿臣留子嗣。”

    太后硬气,“是!哀家就是要抱龙孙!”

    皇上扫开衣摆,起身准备离开,淡淡道,“儿臣定如母后所愿。”

    太后看着皇上的背影,眉头依然舒展不开。

    *

    暮时。

    顾思绵终于缝制完一个锦囊,碧果比娘娘还开心,终于不用守着娘娘担惊受怕了。

    顾思绵想着不能让皇上看见,环顾四周,想着要想将它藏哪里。

    殿在匆匆跑进一公公。

    碧果认出了是之前托他帮娘娘出宫换银两的小公公,忙上前。

    小公公唤小平子,几日前从杂物处调到了太医院打下手。

    “小平子,怎么了?跑得这么急?后面有老虎追啊?”

    小平子没空理会碧果的逗趣,甚至没顾得上给娘娘行礼。结结巴巴道,“不好了,不好了,梁妃娘娘中毒了,玉泉宫刚传了太医,皇上和太后都过去了!”

    “中毒?梁妃娘娘怎么这么不小心……”

    碧果还没说完,小平子急忙忙地打断,“不是的,不是……太医说梁妃娘娘是食物中毒的,是,是顾妃娘娘送的瓦罐!”

    “胡说!”碧果瞪大眼,“这怎么可能。”

    小平子也很苦,他一听太医在那里同皇上太后说,就赶紧溜出来跑灵霄宫给碧果她们通报。

    顾思绵脸色苍白,“……我去看看。”

    “娘娘,现在不是去的时候……现在玉泉宫里大家都说娘娘的不是啊……”小平子阻拦。

    顾思绵不听,执拗地往外跑。

    “娘娘!”碧果赶紧跟上。

    小平子原地跺跺脚,赶忙追上去。

    玉泉宫。

    顾思绵发鬓跑得有丝凌乱,喘着气进去。

    里头是嘈杂的声音。

    清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尤为响亮。

    “……皇上为娘娘做主啊……娘娘平白无故,娘娘待顾妃娘娘亲如姐妹,如今就快毫无声息地躺在床……太后娘娘,万岁爷……为娘娘做主啊……娘娘好苦……”

    皇上清冷的声音不耐,“朕让你说经过,再废话,朕先治你伺候有疏的罪!”

    清竹抖抖索索,不敢嚎啕了,一抽一抽,“……娘娘喝了顾妃娘娘送的瓦罐……就……就倒地了……娘娘原本……”

    “顾妃娘娘……”外头李公公声有难色道。

    顾思绵进了屏风后,一眼就看见跪地的清竹,一旁由嬷嬷搀扶着的太后,还有凌然如松背手而立的皇上。

    “绵儿……”太后叹气般地唤了声,“绵儿怎么糊涂了唉……”太后还想说什么,但想起刚刚李太医说的梁妃差点就撒手人寰的话,又止住了话头。

    差点就是一条人命啊。

    太后晚年信佛,罪孽之事最看不来。

    “……哀家,不管了。”太后让嬷嬷搀扶着出了殿,径直从顾思绵身侧走过。

    殷烈侧头盯着她,顾思绵无措地睁着圆眸,全神往床榻出看,似乎想知晓梁妃的情况如何。

    “……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娘娘!是顾妃娘娘做的!”清竹看着顾思绵,颤抖着手指着她,尖声嚷起来。

    “住嘴!”殷烈狠戾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婢女。

    两旁宫人上前,一人扇了清竹一嘴巴子,一人将布帕塞进她嘴里。

    “把顾妃娘娘带回去,没朕的旨意,不许出灵霄宫一步。”殷烈道,眸中一片冰冷,“朕自会给这事一个公道。”

    “……我……”顾思绵一开口,便哽咽住,豆大的眼泪滑下,顾思绵抬袖擦了擦,在李公公温声再三请下,揪着衣袖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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