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这下子温映寒彻底感受不到光的存在了, 似是架子床外的帷幔也被人放了下来,连最后一盏烛火的光源也被人大部分隔绝了。

    眼眸紧闭之下,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温映寒藏在锦被里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攥了攥, 连掌心间都濡湿了些细汗。

    今日好在她先一步躺在了床上,临让明夏出去前,她特意叮嘱了她再拿一床被子放在这里,为的就是防止出现上一次的状况。

    眼下两人间隔着两道被子的距离, 温映寒辨不出身后那人究竟睡了没有,也不敢贸然睁开眼睛回身去瞧, 只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他此刻的呼吸,心跳也莫名变得越来越快了。

    因着是初夏的缘故, 她身上的锦被只盖到了肩膀以下的位置, 牙白色的金丝线寝衣微露了一点衣角在被子外面,淡淡的颜色更衬她肤若凝脂, 肌肤胜雪。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所带来的错觉, 第一次在清醒地状态下与旁人同塌而眠,她总有种身后那人跟她离得极近的感觉,整个身体也不由得比刚刚更加紧绷了。

    黑暗之中,其他感官变得尤为敏锐。她忽地感到身后那人翻了个身,似是面朝了自己, 连呼吸声也跟着变得更加明显了起来。

    他声音低沉轻缓, 尾音微微上扬却听起来外富有磁性“真的睡着了”

    温映寒心脏一颤, 险些连肩膀都跟着动了, 她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 装作一副真的睡着了的样子,好躲过不得不在床上面对沈凌渊的时光。

    身后的人见她不语,便不再发问了,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她的被角,似乎是担心她夜里着凉,又替她向上盖了盖,而后便再没了动静,好像是躺了回去。

    温映寒感觉到身后的呼吸声渐远,微不可见地轻轻动了动,垂头将半张脸悄悄埋在他替她盖好的被子里,黑暗之中微微红了耳尖。

    这样的状况下,任谁都提不起一点睡意。沈凌渊身上凝神香的清冽味道萦绕在床榻之间,不是很明显,却时刻提醒着温映寒他睡在她身边,只消一点点,便足以引起那不可忽略的存在感。

    闭着眼睛,温映寒觉得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寝殿之中静悄悄的,身后也没再有过动静,似乎是那人给她盖完被子便默默地睡觉了。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她的身体略感僵硬,温映寒尝试着稍稍动了动,也没听到身后的反应。隔了许久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微微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

    因着她是背朝着沈凌渊的缘故,率先迎入眼帘的是昏暗光线下的木制围栏。如丝绸般的床帘遮挡着光滑的墙面,她暂时不敢回身,便保持着这个姿势又缓了缓,黑暗之中,纤长微弯的睫毛轻眨。

    沈凌渊大约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声听起来平稳而沉缓。

    温映寒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平躺了下来。

    她眸子微垂着,光线不好,只看到了那人身上同她一样月白色的寝衣,金色的描边祥云绣纹在这样的视角下显得尤为明显,不似往常那般身着玄黑色龙袍时的庄严冷肃,而是随着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暖光平添了些许柔和的棱角。

    眸光上移,她忽地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不装睡了”

    低沉轻缓的声音从她发顶的方向传来,温映寒心脏一颤,身子彻底僵在了原地。

    沈凌渊薄唇轻轻勾了勾,恍若有星辰般的漆黑眸子里带了点不易觉察的笑意,还以为她能坚持多久,只这一小会儿便忍不住要动了。

    温映寒自知是躲不过了,不愿承认地低声开口辩解“臣妾不过是刚好翻身醒了。”

    她生怕沈凌渊要驳回来,好看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忙将话题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皇上怎么还没睡是不是不习惯德坤宫的床”若是不习惯那改日便回勤政殿去,两个人兴许都可以睡得更正常一些。

    沈凌渊垂眸望着她,喉咙微微动了动,“茶水喝多了而已。”

    温映寒顿时有些理亏,那茶确实是她叫沏来的。

    “皇后也睡不着了”

    温映寒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管沈凌渊是否能看见,“这便要睡下了,明日还要早些起来的。”

    “起来做什么”他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明日朕要早朝,早膳便不在你这里用了,你多睡一会儿也无妨。”

    温映寒微微一怔,随即垂下了视线,心不在焉地临时编纂着借口“那也要看账簿,还有些玉清宫的事情要处理。”

    沈凌渊薄唇轻轻动了动,黑暗之中眸光微敛,“玉清宫不是今夜都处理好了”

    “嗯只是安排好了宜嫔的事,又安抚了朱婕妤。可臣妾想着,眼下她们两人那样好像也不是长久之计。”原本就是随口一提,可真正说起这事了,温映寒确实也有些犹豫。

    想必平常宜嫔是欺负朱兰依惯了的,之前会弄出花瓶的事责骂她,今夜无端跌落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怨气出来。她一贯是个心思简单容易受人挑拨的,身边又肯定不止盼儿那一个人有问题。

    醒来后不找朱兰依的麻烦是不可能的。一宫主位的嫔妃有权力管教所有宫里的人,她仗着自己的位份必定少不了针对朱兰依。

    温映寒能护的了她一时却不能时时刻刻都护着她,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就算明着宜嫔不敢干什么了,暗地里也少不了给朱兰依苦头吃。

    这两个人继续相处在一个宫里变显得没那么合适了,所以温映寒隐隐有些想叫朱兰依搬出来的意思。

    她轻轻开口道“臣妾想着,出了这档子事,就算真相已解,两人也难免有些心结在里面,继续住在一起也许不是件好事。”

    沈凌渊顷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你是想着叫其中一人搬出来”

    “嗯,还是朱婕妤搬出来最为合适。”

    总不好叫一宫主位迁宫,要挪动也只能是委屈朱兰依搬离了。

    “皇上觉得如何”

    沈凌渊微微颔首,“你做主便是。可想好将人迁到哪里去了”

    这问题倒是温映寒还未来得及细想的。她与贵妃的宫里肯定是不行,德坤宫是历来皇后的居所,薛慕娴的芙湘宫又是她入宫时太后赐给她独居的,更何况搬去贵妃那里还不如继续待在宜嫔跟前呢。

    她沉吟着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如今高位分的嫔妃不多,臣妾原想着她同常嫔好像相处得不错,可常嫔宫里已经住了两位才人,总不好大动干戈再叫旁人搬位置”

    剩下的便还有柳茹馨那里了,她与朱兰依的关系温映寒说不上来,但想着前几日她的那些算计,还是别叫朱兰依搬过去了。

    这样一看,好像真的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

    温映寒手指轻捻,也有些为难,“臣妾记得西面倒是有一个宫殿还空着,可以叫下人们尽快过去收拾一下,置办些新的家具,也能住人。”

    她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摇摇头又将刚刚的话否认“也不行,朱婕妤的位份不够,依照规矩不能成为一宫主位,独居一宫还是不行。”

    深宫之中,时刻有尊卑有别的规矩在。就算她是皇后也不能轻易越矩做这样的安排。

    沈凌渊喉咙微微动了动,似是漫不经心般地开口道“你想叫她搬进去”

    温映寒心里想着别的事,轻轻点了点头,“若是能搬进去最好不过了,那地方不算偏僻也离玉清宫不近,省得劳烦其他宫挪动,大费周章了。”

    “那便叫她搬进去,破一回例也无妨。”

    温映寒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眸望上他的眼睛。沈凌渊侧躺着,月白色的刺绣寝衣因着他的动作微散,露出一段锁骨与坚实的胸膛,墨色的长发微垂在身侧,眼眸深邃,五官立体,一切仿佛出自上古的画卷,深沉至极。

    这哪里是为朱兰依破例,分明是在为皇后而改的规矩。

    沈凌渊见她始终没说话,薄唇轻勾淡淡地笑了笑,“朕所说的一言九鼎,还怕朕诓你不成明日便叫王德禄传旨。玉清宫那边就都交由你去安排了,若是觉得累了就叫下人们做也无妨。”

    “臣妾多谢皇上。”

    温映寒朱唇轻轻动了动,刚刚的那一番话令她微微有些恍神。

    这样的语气让她不禁想起,不久前在玉清宫时,沈凌渊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她是他的皇后。

    只添了两个字,话语便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若她单单只是皇后,她可以尽职尽责身为一国之母,尽到做皇后的责任,什么情绪都不去顾虑。

    可对方是皇上,也是

    “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沈凌渊的声音蓦地从她发顶的方向传来。

    温映寒一怔,纤长微弯的睫毛下意识地轻轻颤了颤,匆忙敛去了刚刚混乱的思绪。

    是她想得太多了些。

    温映寒微微点了点头,默默调整了一下平躺的姿势。

    “还有一件事。”

    “什么”

    然而她并没能得到回答。

    沈凌渊单手撑在她身侧,俯身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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