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皇上出行狩猎,护卫兵们早早的就守在了宫门口,百姓们亦都图个热闹,顶着北风凛冽的天,站在皇城的街道口只为了一睹皇上的龙颜。
温初酒跟在祁琛的身后,他披了件灰色的裘衣,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的阴沉,与生俱来的气场震到大臣们都不敢抬头,各个头低到了尘埃里,恭敬谦卑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声音气势高昂,让站在身后的温初酒心头被震撼到了。
她抬眸,本想下意识地看看男人的背影,却在那一瞬间,看见了温城玉。
温城玉也看见了她,两人的视线隔空对上。
温初酒觉得温城玉苍老了许多,一双眼的眼角细纹很重,而且鬓角也有了白发,她忽然联想到了幼时她赖在他怀里打滚的模样,那时候的温城玉健朗日日充满笑声,而自从娘亲离世,他似乎就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她了,她捉摸不透大人的心思,也没有心思去琢磨,总之,那时候在家中就有点陌生了。
如今再这么相视一望,她竟无端端地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温初酒见温城玉对她笑了下,笑容很浅,温初酒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其实这些年来,他都没有再对她笑过,就算她被欺负了,他也充耳不闻,如今,温初酒觉得,估计是因为她伺候了皇上罢。
温初酒心口微酸,颇有些难受,毕竟是自己的爹爹,生自己养自己十几年,心中虽恨过他那时候不肯搭理自己,但是如今看见他这么苍老的一面,联想起幼时娘亲在世时他对她的种种好,温初酒就觉得狠不下心。
她也对温城玉扯了扯嘴角,只是,嘴角的弧度还没有扯出来,耳边便响起了祁琛的嗓音,冷冽阴沉,道:“怎么,宫外的风景就这么招你喜欢?”
温初酒立刻回神,低声道:“皇上恕罪。”
许久没有回声,她抬起眼眸,看了眼才知道,祁琛不知何时已经上了马车,如今正单手挑起窗纱,眼底布满了阴鸷的情绪,周身的寒气散发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温初酒立刻提起自己的裙摆跟着上了马车。
只是还没钻进去就听见男人冷冽的嗓音响起,带着淡淡的疏离和嘲讽,道:“坐车夫那去。你不是喜欢外面的风景吗,朕让你看个够。”
说完这句话,大臣们尽管被祁琛的气势镇到不敢抬头,但心中多少好奇心也较重,各个眼里藏着看好戏的心思抬头看温初酒的反应,更甚至有人还偷偷的瞥了眼温城玉。
毕竟当年温家有多辉煌大家都知。
当年就恨不得温家败落的人如今更是等着看温城玉和温初酒的笑话,只是,温城玉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大家都是老狐狸,能从他僵硬的嘴角看出,温家老爷此刻压抑住的火气。
而温初酒倒是习惯了男人的嘲讽和戏弄,低低的应了声后便乖乖的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还顺手将马车的车门给阖上了。
让坐在里头的祁琛气不打一处来。
马车里有丝丝的光线,旁边还有一个香炉,里头是醒神的薄荷香,地上还有一盆炭火,将整个马车的空间弄得暖烘烘的,祁琛往后靠在垫了软垫的背垫上,单薄的眼轻阖,头微仰,颈线修长,刀削斧劈般刚毅的侧脸隐隐的透着莫名的怒气。
马车开始稳稳当当的上路,但祁琛胸口的那堵气是怎么都发不下去,他深呼吸了几口,睁开双眸细细的瞧着那香炉发呆,忽地想起温城玉,他撩开马车窗帘,只见温城玉跟在士兵的那排并列走着,冷到一直打着颤,祁琛的气忽地消散了些。
马车一直平稳行驶着,外头的寒风呼啸而过,响起一声声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嘶鸣,让盯着马车中间桌案上的茶杯细究的祁琛矜贵的眉头蓦然蹙起,视线慢慢的投向了马车门上,仿佛穿透了马车的木门,看向了温初酒的位置。
温初酒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虽说没有下雪,但是北风也不容小觑,她穿的又单薄,还坐在了车夫的位置,被北风吹的脸蛋都红了一片,又干又疼,要是这一日都这么吹,到了那里,她的脸怕不是都要开始长冻疮了。
思及此,温初酒正准备想个法子护一下自己的脸,马车里头便传来了祁琛冷着声叫她进去倒茶声音。
温初酒愣了一会儿后立刻应了,站起身,将木门打开走了进去,她侧眸,看见祁琛正仰起头假寐,温初酒将声音放轻,被冻的有些发红的手在烤炉烤了一会儿后,才拿起杯子倒了沏了茶,递到了男人的前面,低声道:“皇上,请用茶。”
祁琛头微仰,喉结滚动,随着寒风敲击着马车的声音,车内响起了他淡淡的声音,“你方才看见谁了?”
温初酒愣了好一会儿,细细一回想,便想到方才她与爹爹对视的时候,被祁琛抓个正着,于是便立刻回道:“碰见我爹爹了......”
温城玉是她爹。 温家,温初酒。
祁琛蓦然睁眼,捏紧手中杯盏,他望着她:“那朕问你,见到你爹,你开心吗?”
他嗓音淡淡的,辨不出情绪。
车内全是香炉里醒神的薄荷香,温初酒只觉得耳目都清明几分。 温初酒悄悄地瞥了他一眼,见他黑眸定定地望着她,只好实话实说道:“回皇上,不开心。” 不开心。
呵。
祁琛将杯盏往桌上一放,“咚”得发出一声闷响。
他神色平静,又问:“哦?真的不开心?”
温初酒眼眸微垂,眼睫轻颤,低声道:“回皇上,真的不开心。”
只觉她这是谎言,祁琛心中冷笑了声,蓦然伸出手,大掌一把捏住温初酒被冻得通红的小脸。
眼底的阴鸷和嗜血的冷漠慢慢的布满了祁琛的眼眸,他浑身的寒气迸发出来,让被他捏着小脸的温初酒吓的毛骨悚然,她一双眼蓦然蓄满了泪水,嘴角被他捏的生疼,忍不住疼的尖叫出声。
视线模糊不清,但是她却能感觉到男人的那种怒。
“不开心?”祁琛冷冷的呵笑了声,道:“不开心你朝他笑什么?”
“温初酒,你当真以为朕好骗是吗”祁琛捏着她脸的手愈发的收紧,一双眼迸发出盛怒,道:“朕永远都忘不了你们温家人做的好事!”
“所以,你要是再敢对朕撒谎,朕定不轻饶!”
祁琛眼眸微眯,看着温初酒蓄积在眼眶的泪慢慢的往下.流,以及她那惊恐的双眸,他心口的火被烧的更旺,捏着她嘴角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嗓音里是极大地怒气,道:“把眼泪给朕收回去!”
她说的是实话,她看见温城玉是真的不开心,但是她哪里知道,祁琛是在认为她在撒谎。
温初酒已经被吓得浑身打着冷颤,这阴晴不定的男人太过于阴暗和恐怖,她一双眼全是被吓出来的眼泪,如今,被吓的一抽一抽的,眼泪根本收不回去。
却还要强迫自己忍住不哭,她的手不自觉地攀上了祁琛的手,嘴角更是被捏的像是撕裂般的疼,嗓音带着颤抖和浓浓的哭腔,卑微到尘埃里的那般求他,道:“我再也不骗你了,你松手,疼,疼.......”
祁琛咬牙,看着温初酒如今疼的眼泪直流的模样,强压住心口的那股异样的痛意,非但没有松手,反倒还收紧,俯身近距离的看着她,一双眼阴鸷又晦暗,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一字一句道:“你把眼泪收回去!不然朕现在就让你后悔!”
温初酒的眼泪根本收不回来,她拼命的吸着小鼻子,但是双颊被他紧紧的捏着,疼痛让她根本无法将眼泪往回收,她哭着,跪在马车上,哭的一抽一抽的,嘴角被他捏着,话也说不清晰,求饶道:“疼...疼....啊———”
马车响起温初酒哽咽的尖叫声,是祁琛俯身狠狠的在她的脸上咬了一口。
血腥味蔓延开来,刺激到祁琛的口里,让他的理智慢慢的往回收,他顿了顿,感觉到了那小人身体的颤抖的厉害,还有她呆愣放空蓄满一汪泪水的双眼,以及紧紧的抓着他手腕的那只被冻的通红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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