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特阿尔海姆果然不愧是黑暗精灵的故乡。这里好像终年都难以见到一丝阳光。
不,别误会,这里也是有黑夜与白天的更替的。只是我所见到的白天,天空里也密布着厚重的乌云,层层叠叠的,将太阳几乎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透着点光芒的边缘,像是日全食一样。
瓦特阿尔海姆几乎全是山地,山峦上遍布尖利的碎石、沙砾和黑色的尘土。这里的风很大,一刮起来就兜头兜脸地裹挟着沙土,吹得人眼睛都几乎睁不开,像是沙尘暴。
日全食、沙尘暴……几乎所有形容不妙的天象的用词都可以使用在这里。我想。
我们穿过一个山谷的峡口,被密云遮挡的太阳有气无力地在层峦叠嶂的山峰后慢慢显出来。
两旁的山峰随着飞船的前行而向后纷纷退去,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幕极端令人心惊的景象。
有些山峰上建着依山势而起的数十层高的石头房子,也有一些有棱有角的带尖顶的建筑,整个造型的风格跟黑暗精灵的飞船倒是很像。我说不清楚那些建筑都是做什么用的,但是此刻它们绝大多数已经坍塌倾颓,七横八竖地倒在地上,一座压着另一座,像一片远古时留存到现在的沉默而神秘的黑色废墟。
我轻轻地倒抽了一口气。
这种凝重和凄冷的气氛夺人心魄,仅仅从这些废墟中就可以想见当年阿斯嘉德的波尔王——奥丁的父亲,托尔的祖父——率领的神域大军与黑暗精灵在这里经历了一番怎样惨烈的激战。最可怖的是,即使经历了那样死伤无数的惨重战斗,黑暗精灵仍然没有被彻底消灭。他们卷土重来,并且成功地实施了报复——杀死了神后弗丽嘉,并且期待着简为他们带来以太,借助以太之力重整旗鼓,使九大世界都回归黑暗。
我的心里慢慢地凉了下来。
黑暗精灵还有多少人?他们其中有多少人的身手是好到我们无法忽视的?就我所知,神后弗丽嘉无论是近身格斗还是魔法,都造诣深厚;洛基在这一点上颇得她的真传——但即使这样,她仍然轻易而迅速地被黑暗精灵杀害了,快得托尔甚至还来不及赶到她的寝殿去保护她。这是怎样恐怖而残忍的身手?!
我们这方只有三个人可以投入战斗。我并不害怕要自己上战场去面对那些残忍的对手。我害怕的是我们即使冒着叛国的罪名和生命的危险来到了这里,我们的计划仍然会落空。假如以太那么容易摧毁的话,它也不会被人当作能够和宇宙魔方一样威力巨大的能量来慎重对待了。
简仍然在前舱昏睡着。以太很显然地在一直持续着吞噬她的生命力和活力来滋养自己。我犹豫了一下,觉得既然现在已经暂时不需要我做什么事情,我最好还是上去看一看她,表示一下问候的好。
我扶着船舷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觉得双腿和全身都一阵酸痛。刚才那一下猛然接地可真狠,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又不像简那样有托尔帮忙抓住固定她,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尾骨隐隐作痛。
我忍不住用一只手扶着自己疼痛的后腰,慢慢地走到船头去,弯下腰来看了一眼面色青白的简,低声问道:“她……她还好吗?”
托尔没有看我,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刚才一通撞击中滑落的毯子重新细心地替简盖上,又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简在睡梦中不舒服地动了一下。
我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很多余。
我正打算讪讪地回到后舱去窝着,就听见正在掌舵的洛基也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坐了下来,右手单手扶着船舵,显得对托尔这种儿女情长的举动很不能适应似的,摇了摇头,说道:“要是这能量在我体内,我能做多少事啊?”
我愣了一下,有点不确定我所听到的究竟是一种抱怨、一种讽刺还是一种傲娇。
托尔却站了起来,经过我身边时冲着我点了点头,我忖度着他的意思是他有话要和他弟弟谈,让我留在这里照顾简。于是我也点了点头,在简的身旁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托尔似乎很满意我的识相,继续走向后舱,语气沉沉的。
“那你必死无疑。”
我动了动耳朵,总觉得这两句对话听上去有哪里不对。
托尔已经走到了洛基的斜对面坐了下来。他的弟弟盯着他,慢慢说道:“可是她都已经挺到现在了。”
托尔侧着身子坐着,这种姿态可以让他一边监控他的弟弟,一边监控我们这边,确定简没有出什么新问题,或者我突然暴起把她掐死之类的——淡淡答道:“她在很多你根本不了解的地方都很坚强。”
我现在渐渐觉得这两兄弟的对话听上去是真的有点奇异了。
洛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抱怨似的假设如果他以太上身会怎么样,托尔就说虽然简没事但他一定活不下来。这话虽然听上去像是跟他弟弟在针锋相对,并且捍卫简的人格和坚强的特质,但是一细想就让人觉得明明是说明在他心里,他的弟弟比女汉子简娇贵柔弱得多——哦漏!我就知道这兄弟俩整天都在相爱相杀!现在简昏过去了,我要不要也跟着装昏一把?他们让我感到自己呆在这里很多余啊!
我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洛基的声音。
“该告别了。”
我猛地抬头,却看到洛基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他没有讥讽地笑,也没有夸张地嘲弄,他的脸上明明就是一副得出了和我刚才所想的差不多结论的样子!
托尔却没有看向他的弟弟。他的脸上仍然是肃然和坚毅的表情,低声说道:“但不是今天。”
洛基大概没有想到他的哥哥会断然拒绝吧。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今天,明天,再过一百年,也无关紧要!”他陡然站了起来,紧盯着他那不肯面对现实的哥哥。“既然已经动了感情,你将永远难以割舍!”
我惊愕至极地望着他。
Heartbeat。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嘴里吐出这个字眼。
我还以为他会一直拒绝理解或正视这个字眼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呢。
原来他完全明白。他只是一直不屑于理会而已。
洛基的声音愈来愈高,“你唯一珍视的、最爱的女人终将从你身边被夺走……”
托尔忍无可忍地提高了声音,转过头瞪着他的弟弟。“哦,这下你满足了吧?!”
洛基飞快地截断了他哥哥的话。“我的本性里没有满足这个词。”
托尔愤怒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本性里也没有放弃这个词!”
我总感觉他们之间的言语交锋里已经渐渐带上了一丝□□味。洛基的眼睛一瞬间眯了起来。他微微侧身,又露出了先前惯用的做作而嘲弄的神态,说道:“不愧是奥丁的儿子!……”
这种表情似乎也激怒了托尔,他站起身来,走到洛基面前。
“不,不只是奥丁。”他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怒意和激烈的感情,就好像那些自从他们的母亲身亡之后所有他强自压抑着的情感和哀痛,都在这一刻,他分隔已久、疏离已久的弟弟面前,突然爆发出来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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