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恺昨晚一夜没睡好, 和媳妇商量对策。沈欲这个人倒是好解决, 从小胆子就不大, 再不济还有村里那么多人呢, 一起收拾他很简单。可谁能想到他在外面交了乌七八糟的朋友,还敢带回村里, 还敢带回家里
这必须得轰走, 沈恺打得如意算盘挺好, 谁知道早上一睁眼,还没下楼呢, 就听到一层厨房里叮叮咣咣,好像有人做饭。
他妈的,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他抄上棍子,昨天晚上不敢惹是怕出事,现在天亮了,青天白日这几个人还能把自己打了不成
结果闯进叮叮咣咣的厨房,眼前果真是好几个小伙子正在生火做饭。没等他张口说话,那几个人就把他围上了, 棍子也抢了, 一推推到院里。
土匪似的,二话不说开始往外扔东西。锅碗瓢盆扔得最多, 大件家具愣是被几个小伙子抬出来,也放院里了。
“来人啊, 快来人啊”这时候不喊亲戚简直没办法了, 沈恺拉开院门, “谷子带人回来抢东西,打人啊”
沈欲正在穿衣服,无奈自己的裤子怎么都找不着。明明昨天晚上睡前放椅子上了,这时候什么都没有,就一件白衬衫。可总不能披着衬衫穿内裤冲出去吧。他边找裤子边找手机,出了汗又没拿住,手机飞了出去。
但找来找去屋里就是没裤子,沈欲只好去隔壁屋偷了一条,穿上腰围不太合适,有点松,不知道是谁的。就在他把裤带系好的一瞬间院子里有人嚷嚷,是沈恺的声音,明显是要叫人。
不好,小乔还在底下,他单纯,不会应付这些事。沈欲提着裤子往楼下跑,突然看见表哥那屋的两个孩子,一个两岁多,一个快上小学了,是他的表侄和表侄女。
大人的事和孩子没关系。他轻轻把那屋的门关上。
门外聚了不少人,探着头往里看。沈家村唯一一栋二层小楼就是这家,提起沈恺和他媳妇,大家都知道这对夫妻能干。
“快来人啊,看看,你们都看看,这就是我表弟带回来的,昨晚上闯进门今天就要打砸抢呐”沈恺把大门拉开,“村长呢把村长找来,简直没有王法”
乔佚坐在屋门口的石灰楼梯上抽烟,掸了掸烟灰。骨头抱着几口大铁锅出来“乔老板,这个扔吗”
“只要不是沈欲的,都扔。”乔佚叼着烟,松松地扎着头发,白衬衫领口微敞,“有一盆滴水观音,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们找找,那个不能扔,是他的。”
“明白”骨头一声令下带着兄弟们往外搬家,都是练拳的,搬家具倍感轻松。重明右手不行用左手,老雷的腿不行就用扛的,张晓和seven把木柴都扔出来了,唯独蒋白在旁边看着,什么也不动。
骨头懒得骂他。“你们小心点,给小马哥找找滴水观音,那个不能动”
蒋白摘下耳机,转身进了屋。
门外的窃窃私语声逐渐盖不住了。“沈恺,这都些什么人啊轰出去”
“谷子带回来的,我能怎么办我爸妈一口吃一口喝养着他,你们看看,你们都看看养出一只白眼狼他忘本”沈恺把吕春揪出来,“我家还有女人呐,他带这么多男人回来,你们说安什么心”
吕春推搡自己老公,想让他出头说话,转身功夫自己的化妆台都被抬出来了,抽屉差点滚落。
“你们这帮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吕春瞬间耷拉脸色,声音也尖刻,“谷子那小子平时连面都见不着,街坊们给评评理,家里农忙的时候他从来不出面,不出力,我给他们家伺候老太太,这老太太刚走,表小叔就过河拆桥,要把我们轰出去啊”
沈恺原本还有些怕,听见媳妇骂了顿时来劲。平时老老实实的沈欲这会儿躲在屋里,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露面,这不是叫亲戚看笑话吗就算看笑话,街里街坊从小也是看着沈欲的笑话,活这么大,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和自己媳妇了
吕春还骂着,字字难听刺耳,一边骂一边满院找顺手的东西往他们身上砸。可这帮人不一样,谷子老实,挨了打知道躲,挨了骂嘴笨不会说,打急了还知道翻墙往外跑,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抗打,自己扔出去的扫把像棉花,完全没碍着他们搬家。
乔佚把一支烟抽完。他们骂什么,自己听不懂,本身中文就不太行。但昨晚再加今早,他算是看清沈欲在家里什么待遇。这就不能怪他无情了。
“你们这帮没爹生没娘养的”沈恺还骂着,忽然一把大藤椅扔出来,砸在他后背上,巨疼。
乔佚的白衬衫袖口染了不少灰。“再骂一句试试”
“我他妈就骂就骂你”沈恺本来就气疯了,简直火上浇油,“一会儿村长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们”
乔佚从他旁边走过去。
“你要干什么你敢”沈恺还没骂完,就看这人一手捏住那张被抬出来的八仙桌,猛一把给掀了。
八仙石不经摔,粉碎。
“我让他们给你搬,是让你滚蛋。”乔佚转过来,脚边是碎石,“再骂一句,全砸了。”
沈恺气得直哆嗦,从小欺负惯表弟哪丢过这个人。这八仙桌也是家里新添的家具,还没用过半年好端端被掀,这不是分明要分家
“你们这帮兔崽子”吕春心疼得快断气了,刚抄起一把鸡毛掸子,扔东西最凶的那个光头开始脱衣服。
脱了之后,膀子后面好大一片纹身。原本在门外碎嘴唠叨的人闭嘴了,想迈进院帮忙主持家事的老人们也缩腿了。谷子也有纹身,可他们并不怕,这个光头有纹身他们反而觉得惹不起。
骨头晾着上身。“接着骂,乔老板从国外回来的,听不懂你们说话,我听着。”
吕春张着嘴,第一次见这么杀气腾腾的人。沈恺一拍大腿“你们看看看看这就是我弟带回来的人,这是要杀人啊这就不是正经人”
重明拎着几个塑料桶出来,桶里是拖把之类,见骨头脱了,他也把安保制服的上衣脱了,然后一声不吭继续搬东西。蒋白刚好挪出一盆绿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要找的滴水观音,见两幅满背的纹身突然太阳穴针扎一样,疼得他往后一退。
疼。蒋白揉着眉骨,每次他使劲回忆的时候都这么疼。难道自己真和他们关系要好真的见过他们纹身
骨头过来扶他一把。“你就别脱了,小孩还没长好呢,再说你都洗了。”
蒋白把他的手拍下去,确实是洗干净了,但洗了也有痕迹,像白色淡疤。
沈欲冲下来了,穿着一条明显不是自己的裤子,边跑边系衬衫。哥嫂的东西都被搬的差不多了,除了楼上的被褥,楼下几乎搬空。
“谷子”沈恺像抓住救星,“我说你干嘛大过年回来呢,敢情是要分家这一个个都是你带来的吧,要杀人放火”
沈欲正想着怎么解释,整个人被小乔挡住了。
“不分家,这家本来就是沈欲的,是把你们赶出去。”乔佚挡着沈欲,“我再说一次,搬你东西,不砸,你们现在上楼把屋子让出来,不然我连床都扔下来。”
沈恺自然不肯,正好大门挤进来两个老人,他一手搀一个,像自己受了天大委屈有人给撑腰。“爸妈,你们来得正好,看看吧,睁眼看看吧,这就是咱家养大的白眼狼瞧瞧他又找男人”
又找乔佚皱起眉,沈欲你胆子好大。
“沈欲”舅舅原本想往前冲,可院里几个小伙子让他两腿发软。蒋白就在这时候出来了,脚尖挑起地上一根晾衣杆,猛一抬腿抛向半空再接住,回身看着乔佚。
乔佚没说话,既然大家都不想忍,就别忍了。
没人拦,那就是可以动手。蒋白右手捏棍神龙摆尾,扫出一圈黄土,转眼间棍梢抡到了门口,棍尖还颤着可见力道不小。
“谁进,谁挨打。”蒋白看着门外,“我一个人。”
骨头看着蒋白耍棍,南拳北腿东枪西棍,差点忘了小白从小读武校。两年前这小子才15岁,开口就要30万,谁也不敢借。只有小马哥,明知道这笔钱可能收不回来还是借了,没白疼这个弟弟。
“诶呦谷子喂”舅妈一看这阵仗,差点背过气去,“都到年根儿了你要分家,你不让我活了呦”
“舅妈。”沈欲最怕这一出,敢在台上一个打两个,不敢惹亲戚,因为家事搅和起来自己有口难辩,“我”
“分家你就活不成了那你死吧。”乔佚说。这时鼻青脸肿的张晓端着一脸盆厨具出来,整盆扔在院子里,全都是刀。
“还有谁活不了了”乔佚往前一步,分财产在俄罗斯见多了,家里纠纷就打一架,谁能活谁说了算。还是第一次见着不动手光骂人的。
所有人都傻愣愣站着,原本想冲进来教训沈欲现在全吓住了。村长到了,差点被一个男孩子拿棍子抡着脸,叫唤几句我是村长才进来,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女人哭喊。
“我不活了”吕春撒泼了,仗着丈夫和婆家人都在又有村长,“谷子他翻天了呦,原本老实巴交我带着他出去上学,这会儿要分家,我没脸见人了我我一个女人家的东西都给扔出来了,我还要什么脸小叔子就这么欺负嫂子”
沈欲拎着裤子说不出话,吕春嫁进来7年,什么时候送自己上过学可他嘴笨,遇上这种事只有吃亏。院里院外加起来几十个人,都看着他嫂子满地打滚哭。
哭着哭着,还开始脱衣服了。
又来了。沈欲就知道她要来这一出,默默转了过去。院外的人炸了锅,小叔子逼得嫂子脱衣服喊冤,那肯定是在家里受委屈了,一个个跳着脚往院里吐唾沫。
还没反应过来,一条棍子轮过来把他们的脚抽了一通,脚背生疼。拿棍的男孩子站在门口,他们一个个又老实了。平时欺负沈欲,这会儿不敢吱声。
村长拉起吕春,吕春两腿一蹬就是不起来,陀螺似的在地上转着喊,围巾掉了,外套掉了,毛衣开衫也脱了,就剩一件秋衣。
“小叔子要赶我走,我不活了啊,我老公也不活了,我们全家四口死了算了,跳河里走得一干二净,喝农药抹脖子”吕春边哭边看沈欲脸色,当初住进来就是这一招,沈欲憨厚,禁不住闹腾。
“嫂子你先把衣服穿上。”沈欲确实禁不住,不知道怎么收场。
可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
骨头没见过这样的,看得挺带劲,还搂着重明一起看。seven搬家具搬满鼻子灰,出来就傻眼,这干什么呢大冬天脱衣服
阿洛和张权在二层窗口探着头,一边抽烟一边看她脱,两人还打起赌来,看她能不能脱干净了。只有沈欲一个不敢看,转过头,好像脱的是他自己,别人还没慌张他先脸红。
冬天的风有点凉,乔佚倒觉得刚好,沈欲站在他身后,穿白衬衫,和他们刚认识那时没两样。那时候自己是一个流浪小流氓,在雪地里见着沈欲,再也没忘。又干净又帅,眼珠那么黑,别人只能给他当背景。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么漂亮的沈哥出生在这样的地方。
“脱完了么”他看向地上的女人,“脱完就上楼收拾,没脱完你接着脱。再不走,我就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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