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婚礼

    接下来连续三天荣嫣没来季公馆上班。

    不是照镜子时对自己容貌有一丝信任季宴洲怀疑自己是洪水猛兽才将她驱走。

    他心情颇受影响。

    宴会结束当晚,一位熟稔的伙伴在停车场边问他,是不是要换秘书?

    季宴洲怎么答,他要换上来的那个女人不仅消极怠工连声招呼都没打跑了?

    哼哼笑两声,不置可否地敷衍。

    “你把奕舒留下吧。并肩作战五年的老伙伴,换了你自己也不顺手。”

    “周奕舒都上你那儿求情了?”

    “算是吧。”

    “焦总那边已经定下她,一去就是副总,我待她不薄了。”季宴洲摇头笑,他其实最不喜一种女人,死缠烂打,五年前周奕舒跟他的时候干脆利落,“我是招秘书不是招太太。”

    “朝夕相处女人对你有点小心思也正常嘛。季总,你向来也是怜香惜玉的人。”

    “我哪里怜香惜玉。从小被家里教导尊重女性罢了。”

    这人不但没劝动他,反而第二天周奕舒就被办了欢送会,毫无转圜余地。

    与此同时,荣嫣那边一直没消息。

    ……

    晚上,陈年跟他汇报欧洲市场上的情况。

    季宴洲稍作思考给出回复,然后听到屏幕前的助手故作轻松地缓和气氛,“我听说荣嫣小姐没来上班今天打电话给她,她说她孩子生病了。单亲妈妈很不容易的,听说她那两个孩子出生时还交了五万块的社会抚养费。唉,单亲已经很可怜,还要加重母亲的负担。”

    季宴洲淡淡哼了一声,没作回复。

    陈年察言观色半天,心里清楚季宴洲气已经消了大半,接下来得有一个契机,两人方能复合。

    .

    下午从医院挂水回来,荣嫣扛着包地像小粽子样的亲闺女往楼上走。

    初冬流感肆虐,小姑娘不幸中招。

    烧了三天,整个人都瘦了,终于医生通知,明天不用挂水。

    荣嫣心疼又疲惫,还好结束了。

    “妈妈,你放我,我至几走。”虚岁五,实岁刚过三周,小丫头除了霸王一样的性格,这大舌头的毛病也是荣嫣一块心病,真担心她以后好不了,小姑娘讲话大舌头多难听呀。

    虽然廖冰弦常说,听听咱们与与说话多可爱呀,奶呼呼地,一开口人们就想狂亲她。

    但荣嫣作为亲妈,当然不觉得大舌头是有趣,此时又在纠正她,“自,己!”

    “至几!”

    “自——己。”

    “至——鸡!”

    越教越完蛋,荣嫣气笑,对着她小屁股拍了两下。

    小丫头不疼不痒地,病稍好就恢复了闹腾地本性,在荣嫣肩上扭着,和妈妈玩毛毛虫的游戏。

    荣嫣被逗笑,母女俩一直闹腾到五楼,她们家家门口。

    荣嫣下意识一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一道阴影,若不是大白天她准吓一跳。

    那道阴影一直沉默,死静站在那里。待她看清那人影是谁后,吓着的小脸,变成了僵硬。

    “这是水?”小姑娘骨碌着大眼睛,看着自家门前站着的奶奶。

    荣嫣眼眶发酸地说,“叫外婆。”

    这话音落,那妇人眼眶也猛地红了。

    小与与什么都不懂,她印象里根本就没有外婆这号人物,此时看看妈妈,再看看那个“外婆”,就只觉得,咦,这两人长得好像呀。

    ……

    荣嫣她母亲这趟来不为别的。

    为了自己大女儿的婚事。

    荣嫣这个姐姐念书念到博士,今年和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准备结婚,她母亲这趟来是邀请她参加婚礼的。

    哦对了。

    为什么小与与出生五年没见过外婆呢,因为荣嫣怀他们那一年,荣家除了荣嫣,举家搬去A城。

    所以老家对荣嫣而言就是老房子拆地鸡零狗碎,亲戚除了看不起她的那些,这地方什么都没剩下了。

    虽然如此,当季宴洲邀请她去A市,她家人所在的地方时,她还是受惊万分。

    她不想回去。一是不想接触家人,二是孩子们的亲生父亲在那里,她只想躲在老家,好好带大孩子们,而非在A城发生些节外生枝的事。

    停工这几天,她不是没有挣扎思考过,以至于一开始看到五年不见的母亲出现在自家门口,她以为是幻觉。

    小时候她生病时,虽然常常见不到父亲,但母亲准是奋战在第一线的。这次与与生病,她连轴转,脑子都空了,幻想如果母亲在多好,她可以有个人搭把手,有个人关心她有没有吃过饭……然后,对方就真的来了。

    这是天意吗。

    母亲让她回A市参加姐姐的婚礼。

    婚礼前一天,A市下了初雪,纷纷扬扬在南京路上飘荡。

    荣嫣掐指一算,自己已经无故旷工两周,除了陈年打过一次电话过问细节,季公馆仿佛是她曾经做过的一个豪杰梦。梦中衣香鬓影,群贤毕至。她站在外头看着里面,仿佛在观一只西洋镜。

    镜中天花乱坠。她独自清醒。

    和眼前情景,别无二致。

    “让我们恭喜年轻有为的方局长和我们最温柔美丽的荣芷小姐——新婚愉快!”

    新婚愉快。

    隔着不远的距离,荣嫣随现场来宾一齐向那对新人举起杯。

    “小嫣呐,真是好久不见。”落座后,同桌的某位姑姑对她这么说。

    荣嫣抬眸看了下,这位姑姑倒是住在老家,只不过平时在大街上遇到,荣嫣老远就开始喊她姑姑,这人充耳不闻从她面前走过,这会儿竟然说好久不见。

    荣嫣笑着点点头。废话也不多说了。

    当然她不多说,不代表别人放过她。难得凑在一起有个乐子。

    “小嫣我听说你在老城买了房子,那时候买便宜吧,可能都赚几波了。”

    “没有。房贷还在还。”

    “哎呦,那你一个人是辛苦。我在医院给我孙子看病,看到你当爹又当妈连口饭都糊不上,要不是小孙子闹,我肯定要帮帮你。”

    荣嫣但笑不语。

    “你说你家孩子的爸,五年来不管不问,你还不找他,等孩子们长大他再来认亲,到时候两小孩被一勾就跑走,你不是要孤独终老了嘛。”

    “对的,对的,带两个孩子不好找。”

    “你看荣芷,不是大姨说你们俩姐妹,你命运从此就不能跟她比了。果然不是亲生的就差些,当初叫你妈不要生你……”

    荣嫣眼睛一红,带笑瞪着那个人。

    她和荣芷同母不同父,这个事在她初中时才晓得。

    所以她当时才明白为什么同为姐妹,父亲对她的态度和姐姐差那么多,原来她是母亲的婚外子。

    “好了,吃饭了。”这些亲戚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马上新人敬酒,别闹了。”

    荣嫣垂眸给孩子夹菜。

    幸而音乐够大声,两个孩子才没听见。

    “荣嫣。”有个成熟男声叫她。

    在她身后。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女性香水的芬芳移了过来。

    “姐,姐夫。”荣嫣举杯站起,微笑着,“新婚愉快。”

    她叫姐夫时那人明显震了一下。

    不管了。

    荣嫣快五年没见方炎彬,再见是姐夫。挺好。

    “孩子这么大了,都好可爱。”荣芷喝完酒,笑着摸摸荣小树的下巴。

    “女孩像你。”男人说。

    荣嫣应付地笑了笑,“是吗。”

    “晚上有个派对,你一起来。”荣芷邀请她。

    “不了。妈说想带孩子,我趁机溜达溜达。五年没回来了。”荣嫣说。

    “晚上注意安全。”

    “谢谢姐夫,我会的。”

    荣芷微笑着,不曾插言。

    .

    酒店外面很冷。但是今晚谁看到美丽的新娘子不会梦想一回自己也是万众瞩目走向最高幸福殿堂的那个人呢。

    踏过南京路的雪痕,荣嫣跺了跺脚,她今天也捯饬了一番,所以很漂亮,踩在雪地上像走红毯,只要足够优雅就没有人戳穿你,看,你冻地脚脖子发青了!

    荣嫣找了一家小店面喝酒。

    五年,整整五年,她没有在晚上单独出来“鬼混”过,她的私人空间随着两个小家伙诞生痛并快乐着,她一边看看四周景色,发现这小弄堂她好像来过。

    再定睛一看,玻璃窗外,一辆非常帅气的摩托车正停在那里,挨着车旁边站着的男士一笑有两个酒窝,所以荣嫣常常说他,不够杀气,怎么当警察制服坏人?

    他现在不但当地很好,还成了局长。

    也成了她的姐夫。

    荣嫣叹气一声,觉得造化弄人。她心里已经对初恋没有所谓的留恋,只是微微地有些发涩。

    一场意外怀孕,毁了她自己的按部就班,毁了方炎彬的追求,也让她母亲饱受旁人苛责。

    希望大家都幸福吧。

    她自己无所谓了,有孩子就好。

    出了酒馆,脚步踉跄。有人扶住她。

    “美女,你还好吗?”不正经地调笑声。

    荣嫣推开对方,举起手机说,“我老公马上就来,你走!”

    “这么年轻结婚太可惜了吧。”

    “你有病吗?”荣嫣把大衣往自己身上紧了紧,看那个人的影子模模糊糊,“我不仅有老公,还有两个孩子呢!”

    “真的吗?”对方惊讶了。看她醉醺醺,越发聊上瘾了。突然,后肩背被人重重敲了一记,十分不客气,带着杀气似的。

    他愕然扭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面色不善地瞪着自己。

    “你是她老公?”他理所当然地问。

    “我是她保镖。”来人严肃地说。

    雪飘飘洒洒越下越大。

    荣嫣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看到有两个男人吵架,不一会儿,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吵走了。

    吵赢地那个男人走过来要扶她手臂。

    “你你你干嘛……”荣嫣抗拒,但是身体没有丝毫力气,被那人带着小心往前走。

    “荣嫣小姐,你小心。”对方提醒着说。

    荣嫣觉得声音耳熟,有点像陈年。

    “季先生在哪里?”她顺口问。

    “在车里。”陈年答。

    “哦。”荣嫣点头,忽然又回光返照,“不行,我不能见他。”

    “怎么了?”

    “我,我还没考虑好……”

    “先不考虑了。你都冻死了。”

    外人不提倒罢,一提荣嫣就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冰的,当即两根冰棍一样的腿不会走路,崴了一下,直接扑到雪地上去。

    然而,预想中的冰冷没有到来,

    她身体旋了一个半圈,像音乐盒上跳舞的舞者,倒在车后座男人的大腿上。

    隐隐地檀香味入鼻,荣嫣嘴角忽然带笑,“又碰面了。”咱们孩子都五岁了。

    什么?

    季宴洲眉间微蹙,想再听听她说什么,低头凑近,只闻得呼吸声,哪有其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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