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口可爱
楚然被苏见言的话一堵，好半天没出声，只满脸恼怒地瞪着他。
班上人也都紧紧屏住了呼吸，噤声不言，生怕叨扰了这边的骇人气场，将两位大佬的火力值引到自己身上。
姜可可环顾了一圈，视线落在苏见言抿成一条线的嘴角。
脑子里的小人在“让他们自己解决矛盾”和“站出来劝架”之间徘徊了两秒，最终抬起手，绕过课桌的桌脚，轻轻拽了拽苏见言的衣角。
苏见言眉心还蹙着，一张脸上写满了不耐与压抑不住的戾气，忽然感觉到一侧衣角传来的轻微拉扯。
他垂眸，望见两根纤细的手指从桌底下伸出，捏着他的校服下摆。隔着桌脚看过去，是一截细长白嫩的光洁手臂。
手臂的主人正张着一双小鹿眼，带着一丝讨好的看着他，声音细细小小：“快要上课了。”
头也轻微地摇了摇。
潜在的意思：我们不要理楚然了呀。
苏见言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望着那双氤氲着一层雾气的明亮眼眸，心里的不耐与厌倦忽然变得平和，满身戾气骤然而消。
苏见言对楚然没多大印象，只是走进来看见他缠着姜可可，心里有些不耐。
他在乎的东西不多，也不被人在乎，顾清荷算是他这十多年来得到零丁善意中的一缕。
姜可可是顾清荷的侄女，自然也是他的……
苏见言的目光在姜可可身上停留两秒，想找出一个定义来形容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顾清荷勉强来说可以算是一个热情得过分的长辈，她作为侄女的话……
算是他的……人。
苏见言在心里肯定了对姜可可的定义，收回视线，淡淡地瞥着楚然：“还不走？”
这件事本就是因她而起，她不想计较，那就随她。
楚然一下懵住：“不打了？”
苏见言一个眼神也吝于给他，兜起那摞新课本，放姜可可桌上。
前门传来一阵喧闹。
是蒋依婷和陈俊达他们撞一块回来了。
蒋依婷抱着徐艺的手臂：“陈俊达你要不要脸哦，明明班主任是叫你去给可可搬书，你居然让苏见言去了，自己跑超市吃麻辣烫。徐艺都觉得你不要脸。”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能请得动言哥出马的人，你还真是高看老子了。”陈俊达嘴里叼着烤肠：“吴老头叫言哥去办公室商量事，是言哥让我别去了。”
徐艺夹在两人中间打圆场，试图转移话题：“要上课了，你们英语周报做完了吗？”
话音未落，楚然啐了声，看眼蒋依婷她们，推开搀扶他的黄毛小弟，将苏见言踹飞的椅子拖回来，摆正，朝姜可可说了声：“新同学，刚刚说得过分了，对不住。”
而后抄着手从前门离开。
蒋依婷纳闷不已：“明明离后门那么近，他干嘛要绕路走前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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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课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miss.程在国外待了十多年，推崇学生的学习自主性，从来不收作业，还奉行奖励制度，谁学习有进步了就请喝奶茶，全班进步就带着大家借用英语课的时间看电影。
唯一的不好，就是爱点人回答问题，而且点名没有规律，随心所欲，在学生名录表上看中谁就是谁。
今天的课堂任务主要就是讲解新一期的英语周报。
miss.程带着大家过完一遍语法和完形填空，挑了几个眼熟的学生分析句式时态后，开始挑名录表的名字。
姜可可作为新转来的学生，名录表还没更新上去，名字是学习委员用黑色水性笔临时填上去的，跟其余人的铅字打印截然不同。
翻开名录表，首先看到的就是她的名字。
姜可可本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托着腮皱着脸，苦恼应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和苏见言拉近关系，进而成为朋友。
还没理出头绪，就听到来自讲台的召唤。
“姜可可……姜可可是哪位同学啊？起来帮老师翻译一下这一段。”
Miss.程笑盈盈地看着她：“别紧张，不用全部翻译清楚，大概意思到了就好。”
问题是她连要翻译哪一段都不知道。
姜可可懵懵地起立，僵硬地回了一个笑脸，低头漫无目的地看周报。
身后传来清冽男声：“阅读理解第二篇，第三段，linda去做指甲，跟店里的员工倾诉她跟哥哥之间的矛盾……”
姜可可恍然大悟，跟着一字一句照搬。
等段落翻译完，下课铃也响了。
“姜可可同学翻译得非常好，连语态都注意到了。这一段就解决了最后两个选择题，不用老师说大家也都知道该选什么了吧。”
Miss.程点点头，让她坐下：“今天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话刚出口，教室里闹哄哄一团。
“言哥，中午打球去不，”陈俊达抱着篮球蹿苏见言座位旁：“蜡笔小新一准拖堂，去食堂也得排他妈半小时队。”
“言哥没拒绝就是答应了呗。”李溪跟着说：“我叫外卖到篮球场吃，附近有一家麻辣香锅，鸭肠贼劲道。”
“老李你真恶心，居然吃肠……”
“艹，你他妈还偷偷吃牛鞭呢！恶心个屁啊！”
一群男生围在苏见言周围勾肩搭背、你推我搡。
姜可可本想跟他说声谢谢，一直没找到机会。
男生们直到上课才回座位。
姜可可想了想，从书包夹层里摸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再撕了张便签纸，刷刷写下两行字，几下对折起来，小心翼翼往后桌递。
苏见言罕见地没睡觉，低头玩着手机游戏，余光瞥见桌边上一点一点出现一小团纸条，旁边还跟着颗糖。
他抬了抬眉梢，看着姜可可挺直腰认真听课的背影，只有背在身后还在悄悄往前推纸条的手暴露了她开小差的事实。
姜可可将纸条和糖一点点推过去，很快缩回手，背挺得更直。
苏见言展开纸条——
【刚刚谢谢你呀，请你吃糖】
【今天只有大白兔，我下次一定记得买喔喔奶糖】
又是奶糖……
苏见言的神情有一瞬的迟疑，他微拧起眉，看着姜可可坐得笔直的背影。
谁给了她自己喜欢吃甜食的错觉，还精确到了喔喔奶糖。
不过，偶然吃点甜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苏见言唇角微勾，在那两行字下面补了一句。
——不用，它就够了。
姜可可看完纸条，有些狐疑地扭头，正好看见他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
唇角略微上扬了一个极浅的弧度，像一只刚被呼噜了毛的猫咪。
看吧，吃糖果然能让人心情变好。
下意识地，她也牵起嘴角，一脸满足地朝苏见言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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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姜可可找艺术班的班主任借了舞蹈教室的钥匙。
别的时候舞蹈生要用，她只能挑午休的时候练练基本功。
蒋依婷和徐艺以“来艺术大楼见见世面”为由给姜可可投喂了一大袋零食，待了没多久就回教室睡觉去了。
舞蹈房里，姜可可一身白色练功服，掂脚站在练功杆前，另一只脚不时抬起、半折、旋转……
鲜有人至的天台，陈俊达几人正享受着仅有的饭后烟时光。
苏见言对烟没兴趣，连带着这群本来觉得会抽烟才是纯爷们的小弟们也纷纷开始了戒烟生涯，从隔三差五跑天台抽烟变成了一天只抽一根，馋了就嚼口香糖。
陈俊达抽完最后一口烟，百无聊赖地抛打火机玩：“楚然是不是看上咱们班那新妹子了？我听蒋依婷说他还管人问微信了，不过妹子没给。”
“他就是嘴上说说，姜可可要是真给了，他反而不会要。”李溪掐灭烟蒂，往嘴里塞了片口香糖：“就姜可可那张脸，不缺楚然惦记。过几天等知道她的人多了，我们就能看到有人拦教室门口跟她告白了。”
苏见言倚在栏杆边玩手机，听到他们这么说，淡淡地瞥了李溪一眼，将游戏里的对手一枪爆了头。
告白？
先问过顾清荷还有他。
“我要谈恋爱我也找她，长得好看，声音甜，脾气也好，比蒋依婷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宿姐不是说姜可可跳芭蕾的吗？她都来三中两天了，怎么都没看过她去练舞，芭蕾不要天天练吗？”
“她在练了，就在对面。”
官鸿朝天台下边看了一眼。
“哪呢？”
陈俊达几人扑向栏杆，朝下方看过去。
艺术大楼就在高一教学楼斜对角，姜可可开的那间舞蹈房在四楼，站在教学楼天台，可以很清楚地透过窗户将舞蹈房内一览无余。
姜可可站在镜子前不停地踮脚、旋转、腾空、落地，一首天鹅湖序曲跳完，基本功也练了个七七八八。
蒋依婷她们买的零食就放在镜子边，贴心地买了三瓶胡萝卜汁，本来是说一人一瓶，最后全留给了姜可可。
姜可可腿搭在练功杆上，下腰去够袋子里的果汁。
天台上陈俊达啧啧惊叹：“女的跟男的身体构造是真不同，她那腰到底是怎么下去的，都不怕把骨头也折了……”
“人家那叫骨头软，腰也软。要是像你这种硬邦邦的，别说下到她那个程度了，能不能摸到膝盖都难说。”
“我他妈又不跳芭蕾，腰要那么软干什么？”陈俊达满不在乎，朝姜可可的方向吹了声口哨：“这妹子真牛了，还能用这种姿势喝果汁，这他妈是练瑜伽吧，我得给她打个CALL。”
他说着打开手机闪光灯，朝那晃了一圈。
舞蹈房里，姜可可边压腿边喝果汁，眼睛忽然被光闪到。
望过去时，就看见天台边上齐刷刷排了几张大脸，最边上的人有着一张高辨识度的侧脸，不用仔细看，她也能认出那是坐她后面的苏见言。
晃着手机的陈俊达见她看过来，还大力地挥手，并竖起了大拇指。
姜可可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染了红色汁液，胡萝卜汁已经喝了大半瓶，脚边还有两瓶没开的。
她沉默两秒，将剩下半瓶果汁塞回零食袋里，低着头，沿着练功杆慢吞吞地往更衣室挪。
天台，陈俊达一头雾水：“妹子这是在干嘛，擦杆子啊？”
李溪：“错，她是被你的闪光灯晃瞎了眼，所以准备换衣服走人。”
“艹，这也太他妈可爱了吧，居然还一点一点地挪。”
苏见言瞥见那两只红红的耳朵尖，一边嘴角向上一挑，轻哂了声。
一只红耳朵的兔子，是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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