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闻言稍稍沉吟, 嘉和帝的却有此召命。

    陛下制定的处方, 若是不换,水楹有了差错,陛下怪组也有限。

    若是她力主更换处方, 增加剂量,出了差错,陛下会把所有怒火对准她们, 那时, 君臣们将会万劫不复。

    但是, 她若事事听命,也活不到今日。

    且皇后很认同小花精。

    一旦延误病情,错过最佳治疗时间,水楹的身体会无法坚持。

    如此, 她将功亏一篑。

    皇后看着小花精:“瑗儿以为如何?”

    小花精道:“微臣以为安太医应该迅速斟酌新的处方,禀报陛下批准,让皇子尽快得到治疗。”

    安太医却道:“病去如抽丝。治病过程需要循序渐进, 急不得。”

    小花精道:“病去如抽丝是不错,可是古语亦云:救人如救火, 刻不容缓。

    天花病毒的危害极大,你们延误一日, 不肯正常用药, 皇子就多受一日的伤害。

    之前,太医们没有经验,也罢了。

    如今, 已经有了成功的案例,安太医为何还要束手束脚?

    如今,与皇子同时染病的宫女痊愈了三名,比皇子晚些染病者,也有五人开始干燥结痂,唯有十九皇子的病情没有进展。

    微臣有理由猜测,这是因为你们用药剂量不足所致。

    请安太医慎重考虑。”

    安太医见皇后任凭小花精争辩,并不插嘴。

    知道皇后也是此意,隧道:“不瞒皇后娘娘尚宫大人,微臣们一直在仔细斟酌,增加汤药剂量。

    实在是十九皇子身份贵重,天花治疗又没有现成的方剂……”

    小花精道:“微臣每日亲口尝药,自然知道汤剂在逐渐增加。

    正是因此,我才怀疑你们剂量不足。

    一岁的孩子本来就体弱,你们却怕担责任,一味求稳。

    皇子长期受病痛折磨,只怕会更加虚弱。

    若是因此延误了皇子的病情,他日陛下震怒,你们谁敢担待?”

    安太医见小花精理直气壮,咄咄逼人,不由气虚:“即便要变更汤剂,也要禀报陛下……”

    小花精道:“那就马上禀报,京都距此不过三十余里,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能往返一趟。

    微臣这就去安排车架护卫,还请安太医速速斟酌处方吧。”

    皇后这时言道:“贾尚宫所言,正合本宫之意。

    安太医若是为难,本宫将亲自上奏陛下。”

    皇后这般力挺小花精,安太医这才应了:“微臣这就回去上折子请旨,陛下批复之前,请恕微臣不能更改处方。”

    皇后叹息:“准奏。”

    小花精道:“小皇子病了十三天,安太医要快一点,免得贻误病情。

    小皇子可是陛下心头肉。”

    安太医很心虚很恼火,他的却不想冒进。

    皇后还是有些担忧:“瑗儿,你有把握吗?”

    小花精笑道:“娘娘安心,微臣有十足的把握保住十九皇子。

    这个处方很对症,只是太医们用药保守。

    若是不逼一逼,让他们拿出真本事,痊愈之期会大大延长,微臣怕拖的太久,天花好了,体质却垮了。

    正如五皇子,常年卧病,岂不是痛心。”

    皇后颔首:“瑗儿如此说,本宫就安心了。

    既如此,瑗儿你去通知你堂兄,让他亲自护送密折入宫,免生变故。”

    这是怕送信之人故意使坏,阻断南苑与嘉和帝的联系。

    小花精告辞之后,找到堂兄商议,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喧嚷声:“皇后娘娘,救命啊……”

    “皇后娘娘,您大仁大义,求您救救我们吧……”

    “救命……”

    “皇后娘娘啊,让我们进去吧,救救孩子啊……”

    皇后与淑妃带着水楹前来避痘,不说是顶级机密。

    但是,也不是这些逃荒的灾民能够知悉。

    小花精眼眸一凛:“堂兄可知是什么情况?”

    贾瑚叹息:“这些灾民围住了南苑,想进来求太医治疗。”

    小花精讶异:“灾民不是集中在京都惠民署吗?”

    贾瑚道:“据说是直隶的百姓,天花爆发,原本的惠民署解散了,征召的大夫逃跑了。他们准备去京都的惠民署。

    他们十二傍晚开始在南苑门口聚集。

    开始不过数人,父亲见他们可怜,他们又苦苦哀求,便施舍一些吃食饮水。

    哪知道他们竟然住下不走了,而且人数却越聚越多。

    昨日开始,忽然有人开始呼号着向皇后娘娘求救。

    皇子再此避痘,父亲哪里敢私自放他们进宫,只能驱赶。

    他们却哭闹撒赖,甚至冲着侍卫吐口水,试图跟侍卫身体拉扯……”

    小花精闻言眼眸一冷。

    这种行为十分恶劣,根本就是故意传播恶疾。

    这时,胡淑娟送来安太医的密折。

    小花精便道:“这是向陛下请求更换十九皇子处方的奏折,堂兄务必谨慎,速去速回,希望今晚就能给皇子用上新处方。“

    贾瑚闻听这话不敢怠慢,带上两名侍卫骑马便走:“我这就回京,妹妹回去吧,不要轻易出来,我回京后会向顺天府救援。”

    得知这些灾民行为怪异,小花精哪能不闻不问,遂吩咐胡淑娟:“你回去禀报娘娘,就说门口有灾民冲击行宫,我先去看看。”

    小花精出去一看,顿时说不出来责备之言。

    不怪大伯父那样的糙汉子也生出同情心。

    好一点的躺在板车上。

    次一等的挨着山门的墙壁,胡乱搭建着一排窝棚:有石板顶,有茅草,有些是枯枝上面盖着草席。

    跟鸟窝一样,根本不挡风。

    门口的灾民形同乞丐,披头散发,穿的没有挂的多。

    躺着的,坐着的,站着的,更多却是跪着的。

    站着的一个个面色不忿,跪着的有些神情麻木,有些面色灰败。

    远处雪地里还躺着一排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小花精神识覆盖,这些人都死了。

    五个人,三个人满脸的痘疮,有一个面上生疹,一个人面色黑灰,却不见痘疮。

    因为有雪,小花精不能判断他们死亡多久。

    贾瑚出门的动静引起一阵骚动。

    这时,灾民忽然再次呼喊起来:“大人,大人,您行行好吧,救救我们吧。”

    “贵人,求求您发慈悲啊……”

    小花精这时眼中精光一闪。

    她发现一个秘密,带头呐喊的并不是跪着的那些人。

    竟然是那个靠着平板车,头脸捂得严严实实之人。

    他身上的棉袍,虽打了补丁。

    但是,小花精目光如炬,看得清清楚楚。

    他穿戴整洁,目光晶亮。

    棉袍下面藏了狗皮褂子,头上戴的是狗皮帽子。

    最可疑的是,他贴身带着金三事儿。

    金三事儿还挂在一个大大的金环之上。

    这就是个豪门纨绔,哪里是流民?

    这般看来,这些灾民在此聚集,就很不简单。

    但是,小花精也有疑惑,那个平板车上的老太太,的确是地地道道的灾民。

    这可以从她手上的污垢,微弱的气息,满脸灰败可以看出。

    贾赦看见小花精,忙从哨所里走出来:“你来做甚,快些回去,伯父昨日已经派人禀报顺天府,应该会有人出面解决。”

    小花精指着远处雪地里那一排躺着的死人:“那些什么时候死的?为何没人掩埋?”

    贾赦道:“昨日死了两个,今日清晨又多了三个。

    我们担负着守护皇子皇后娘娘的任务,他们死于天花,谁敢沾染这些人?”

    小花精问道:“他们的亲人也不管嘛?”

    贾赦摇头:“不知道,这种时刻,谁敢接近他们细问。

    我们每日会给他们一些食物,希望顺天府早点来人。”

    小花精便问:“南苑本来的驻军呢?他们有多少人?”

    贾赦道:“原本有一标人,我们接管了大门,他们就缩进了衙门行宫,我找过他们商议,他们说他们的任务是守护围场,外面地界不归他们管辖。”

    这就是推卸责任的屁话。

    驻守南苑就该维持南苑的秩序。

    流民到了这里,无论是驱逐,还是安置,他们都得出面。

    这是明晃晃的欺负皇后!

    贾赦奉命守护皇后皇子的安全。

    他不想跟驻军起冲突,免得生出变故。

    小花精回宫之后,便把南苑门口聚集灾民的事情禀报给了皇后娘娘:“娘娘,微臣觉得外面的情势不对。

    我们初五奉命出宫,来此避痘,除了我们当事人与锦衣卫,外人并不知道。

    流民就更不可能知道我们驻扎在此。

    但是,从初正月十二的傍晚开始,南苑门口出现了灾民聚集,口口声声呼唤皇后娘娘救命……”

    皇后闻言面色一变,眼里一片寒冰:“这是有人故意泄露了咱们的行踪,要陷本宫于不义,好得很。”

    原本有些疑虑的小花精,闻听这话,瞬间通透:这是把皇后推上风口浪尖。

    皇后一旦出面,很可能被传染恶疾。

    皇后不出面,置灾民死亡以不顾,御史肯定要跳出来,参奏皇后不慈,无颜母仪天下。

    再加上宫中那些心怀大志的嫔妃皇子推波逐浪,很可能掀起废后的惊涛骇浪。

    小花精无端端浑身发冷:

    这一坑套一坑,招招毙命。

    皇后这时冷哼:“这是迫击不带要取代本宫。”

    小花精颔首道:“很有可能,微臣刚刚发现一个可疑之人,他似乎故意在引导那些灾民。

    每每灾民懈怠,他就会大声引导灾民。

    他之前带头呼喊皇后娘娘救命。

    后来我堂兄外出,也是他首先呼喊‘大人救命’,又冲微臣呼唤“贵人救命。”

    微臣因此仔细的观察他,他虽然外面穿的破旧,内里却藏了狗皮袍子,不像逃难之人。

    但是,他身边带着一个老婆婆。”

    皇后怒道:“即刻吩咐你大伯,把人抓起来审讯。”

    小花精道:“此刻灾民聚集,抓人恐怕引起械斗流血事件。再者,微臣的大伯说,他们驱赶这些流民的时候,有人故意吐口水,故意想要跟侍卫贴身纠缠,很明显心怀叵测。”

    马尚香道:“瑗儿,这些人是不是感染了天花?”

    小花精道:“很有可能。死了五人,三人脸上有痘疮。

    南苑门口聚集的灾民,虽然尚未发现出痘者。

    但是,有八个孩子面生红疹,其余大人小孩发热者无数。

    他们人挨人,根本不做防护。

    微臣怀疑,若不加以控制,十天左右,这里就会大规模爆发天花。南苑门口,将成为乱葬岗。”

    皇后越发气愤:“欺人太甚。”

    小花精这时又道:“今日是元宵节,四皇子三日请安一次。

    上一次,四皇子是十二午后回京,灾民却在傍晚出现,实在有些巧合。”

    皇后摇头,语气笃定:“不可能是老四。”

    小花精道:“微臣没有怀疑四皇子。

    我们出京之时,为了遮蔽行踪,说的是去汤泉避痘。

    随扈人员除了四皇子十三皇子没有人离开过。

    微臣怀疑,四皇子被人跟踪了。

    他们从四皇子的行止,推算出了我们行踪。”

    汤泉距离京都的距离比南苑远了一倍。

    皇后道:“或许是汤泉的人泄露了咱们的行踪。

    这也可以解释,他们为何八天之后才寻到我们的踪迹。”

    小花精道:“或许早就找到了,他只是需要时间安排这些灾民。”

    淑妃面色煞白:“这可怎么办呢?”

    小花精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接着。

    皇后娘娘必须接招。

    不然,落在御史眼里就是皇后娘娘的污点。”

    皇后颔首:“瑗儿说的不错,本宫必须接着。”

    马尚香这时忽然跪下磕头:“皇后娘娘,臣妾已经得过天花,太医说了,得过天花就不会再感染天花。

    臣妾愿意代替皇后娘娘去安抚这些流民。“

    皇后亲手搀扶马尚香,她很感动:“本宫知道淑妃的善意,但是,本宫不同意,因为楹儿需要你。

    而且,本宫是国母,照顾天下臣民,本宫责无旁贷,别人无法代替。”

    小花精伸手搭在皇后与马尚香紧握的双手之上:“微臣会与皇后娘娘共同进退。”

    马尚香眼神纠结:“可是皇后娘娘,瑗儿,你们没有出过花?”

    小花精道:“没关系,微臣自小修炼武功,身体强健。

    再者,通过这一段时间,微臣已经摸索出了自我保护的办法。

    淑妃娘娘不要担心,我会贴身保护皇后娘娘,绝对不会让皇后娘娘出事。

    只是,今后十九皇子就靠淑妃娘娘独子守护了。

    不过,相信这一次换了处方之后,皇子的病情会很快痊愈,相信我。”

    马尚香扁着嘴巴只想哭:“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皇后娘娘言道:“我们商议一下,如何安置灾民?”

    小花精道:“刚刚微臣已经思虑过了,我大伯的岗位不能动,门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皇后娘娘可以用凤印调动南苑驻军,命他们搭建灾民营房。

    再命太医院熬制预防的汤药,在顺天府反应之前,按照好这些灾民。”

    皇后道:“就依你所言。”

    皇后很快写好了懿旨,用印之后吩咐道:“齐嬷嬷,你带一队侍卫去驻军衙门宣旨。”

    小花精却道:“皇后娘娘,嬷嬷没有武功,只怕镇不住那些兵油子,微臣愿意代劳。”

    小花精命胡淑娟端着懿旨,出来掉级了三十名大内侍卫。

    然后,大摇大摆的去了衙门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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