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万里而无云,海一望而无际。
湛蓝天际,蔚蓝海上,一眼望去,视线的尽头竟是海天相接而难以分辨分离,加上微微轻风、灿烂阳光,折射金色波澜的海天景色更是美不胜收而让人流连忘返。
可惜,将所有美景映入眼帘的人,却没有一双发现美的双眼。
脸颊有温热划过,天明一愣,下意识地便是要将那登徒子般的手指拍开,却无奈每一次的下意识换来的总是刻意而暧昧的挑逗。
手没有拍开脸上的手指,反倒让那手指得寸进尺地碰到嘴上的殷红——慢而重地抚摸。
天明偏开头想要回避那根锲而不舍的手指,但嬴政又怎么会给天明任何的逃避的机会?
嬴政从来都不避讳自己与少年的关系,甚至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少年只能为他一人所有、为他一人所笑所哭所掌控。
就算在他人眼中,他们二人是父子关系,但这些凡间俗理有怎能成为嬴政的绊脚石?
也不过是不想刺激少年,也是为了让自己耳根清净,才没在外人面前做出过分亲热的动作。
但是,在自己的亲信面前,又何须去理会那些烦人的臣子奏章?
指尖用力,低下头,捕获那抹殷红,含着笑意的墨眸迎上睁大的墨眸,便是如饥似渴地夺去怀中人的呼吸。
良久,嬴政才放过了气息微乱的天明,舔舐着少年嘴角的津液,嘴角噙着的永远是不变的、唯对一人的笑意,“澈儿,你的吻技欠佳,还需要和父皇多多锻炼。”
“不需要。”
嬴政这种宣誓主权般的动作,天明早已熟悉,自然也不可能会出现任何纯情少年的窘迫。
脸上是因为缺氧而带着的桃红,然而那双如嬴政如出一撤的墨眸早已褪去了一开始的微弱惊讶,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快速将呼吸调整回来,天明抬手将嘴角的湿润擦掉,一手按在嬴政的胸膛上,想要将这个把自己围困在一方天地的庞然大物推离原地。
“这种东西对我没用。”
并没有故意歪曲嬴政的话语,天明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所想——哪怕这种话有可能会惹怒对方。
然而,怒气不过是常人的反应,两人间不可言明的默契又怎会让嬴政做出毛头小子般的气恼?
嘴角笑意不减,嬴政没有顺着天明的力度而离开原地,而是握住了胸膛上那只冰凉的手,抬起另一只手为天明整理被微风吹乱的发丝。
“也对,澈儿也不需要掌握多少。”嬴政捻起少年的发丝,低头亲吻指间的那一抹乌黑,“你只需要享受就够了。”
因嬴政而失了束发权力的、披散着一头头发的天明手指动了动,还是忍住没有一巴掌招呼到嬴政那一张俊脸上——也不知因为心中难以磨灭的惧意,还是有了点意识没打算有损龙颜。
从很久以前,天明就发现了嬴政对一头乌黑长发的执着——自然,这种执着的对象不是嬴政本人,反而是身为无辜者的、一直嫌弃一头累赘长发的、如果有反抗能力必定一刀子削了那一堆毛发的天明。
亲吻发丝这般温柔而暧昧的动作,放在其他人的眼中,那必定是爱意满满的表现。
但可惜放在天明的眼中,那只是一个赤。裸裸的表现自己变(痴)态(汉)的猥琐动作,根本就达不到任何营造亲热氛围的效果——就算嬴政长着一副令无数黄花闺女为之倾倒的俊脸。
脑中有无数念头闪过,但还没等天明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那边便是有一阵略带沉闷的咳嗽声响起。
心中一动,天明一手推开身前嬴政,侧身离开了窗台跳入室内,瞬息间便是来到了咳嗽者的身边,端起面前的茶水,递了过去。
“咳咳,澈儿,我没事。”
身体打了个冷战,也不知是因为海风微凉还是其他原因,喉头的痒意再难抑制而咳出了声而打破了那方不容他人的氛围。
扶苏接过天明递来的茶水,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动作熟稔到丝毫没有理会那边浑身气势冰冷威严的秦始皇,语气温和而带着安抚,“别担心。”
心知今日刺杀动作已被那名替身全全挡住,也知道早已被章邯提前告知的、躲在幕后的扶苏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但是天明仍然是放心不下这名温柔的大皇兄。
毕竟,在天明的眼中,面前这位一眼看去似是儒雅书生的男子,在变幻莫测甚至是变态丛生的秦国皇室中,实属风吹易倒的柔弱书生。
也不知接过了可爱小皇弟的茶杯、享受着茶水滋润喉咙的扶苏公子在知道身旁少年心中所想后,是否还能这般淡然地喝下口中茗茶。
被毫不留情推开了的嬴政也不恼,他抬脚离开了窗台边,坐在了惶恐行礼的李斯让出的位置上,看着扶苏接过天明手上的茶杯后,伸手将双眼始终注视着扶苏的沉默少年扯入怀中,双手交错环住少年脆弱的脖颈,低头含住了少年的耳廓,双齿摩擦着那抹被海风吹得冰凉的肌肤。
“澈儿怎么这么绝情?一下子就将父皇推得这么远了呢?”
并未因口中有物而语气含糊,早已充血通红的耳朵上,有说话间的吐息喷洒其上,丝丝酥麻升起,惹得天明咬住下唇而抑制住喉间的那些闷哼。
男子的语气带着撒娇般的委屈,但是动作却是蛮横而霸道,环住脖颈上的双臂看似松懈却是丝毫不给少年任何逃脱的空间,咬合在耳廓上的力度不轻不重,却是最能挑逗起原始欲。望的力道。
“我不是一向如此么?”
如若换做其他人,处于这般地步,或许便要臣服于嬴政的霸道下而说出任何辩解的话语,但可惜,与嬴政一般,天明从来都不是那些其他人。
就算是因为从前过往而对嬴政难消心中惧意,但天明在嬴政的面前,从来没有轻易的妥协。
就像如今身处秦国阵营、嬴政怀中,天明依旧能够自然地说出这些在他人看来自寻死路般的话语。
就像如今,即使敏感的耳朵被咬出了点点鲜血,就算脖颈上的双手紧得几乎要夺了所有的呼吸,天明仍旧毫不避讳地说出心中的所想。
从来,都是嬴政想要接近夺取,都是天明想要远走高飞。
“的确。”嬴政看着少年耳朵上的咬痕,眼中划过一道暗沉的光芒,嘴角笑意更浓,“看来父皇还要努力一把啊。”
努力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上一世兜兜转转了十几年的恩怨,终究要在这偷来的另一世了结。
嬴政想要的是彻底拥有少年,无论身心。
天明想要的是彻底离开嬴政,无论生死。
……
公告栏上,秦国重犯的通缉令再次被更新,这一次,多了一名冷艳少女的头像,其余的人员的悬赏金额又加了几万黄金。
街上的百姓好奇地围在周围,玩戏般地指着那些头像指指点点,其中有人扬言要将其中一人抓拿归案而坐拥金山不愁温饱,也有人嘲笑那人的白日做梦,也有些女子在低语一番后,便是抬手掩住了脸上点点桃红。
街边的吵杂没有吸引到少羽多少注意力,视线余角扫过街边巡逻的秦国士兵,在其察觉之前,便已收回,继续做着一名普通的儒家弟子。
然后,自然抬脚迈步,与围在公告栏钱的吵杂擦肩而过。
七天前,看似冲动的大战终究留下了不少的痕迹。
墨家盗跖在撤退过程中,因突遇敌人,为掩护而落入牢狱之中。
蜀山石兰因多次协助墨家等人,终究暴露了面容而被贴上了通缉。
因那晚的大闹蜃楼,桑海之中的兵力与警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如今,少羽敢走上街头,也不过是凭着几分胆识,但双眼之中也仍旧难掩点点紧张。
说实话,对于少羽来说,待在小圣贤庄是最为委托的做法。
但是在听闻天明今日到了小圣贤庄后又去了街头上游玩后,本该待在房中一番歇息以平息七天前大战遗留的伤痛的少羽,难掩心中激动而走上了街头。
自然,在离开前,他也是获得了张良的许可。
换做以前,少羽绝不会先和张良打声招呼——无论是因为自信还是因为对张良的隐隐排斥。
但是此时此刻,多了几分谨慎的少羽已不再是曾经说一不二的毛头小子。
褪去了一点急躁,在范增和项梁看来,是他们的少主终于成熟了些,心中所想的多是长辈的欣慰以及淡淡的酸楚——如若可以,他们又怎想让本该在他们羽翼下的少主这般早熟?
他人看来,那是少羽在进来诸多压力下的蜕变——无论是旧属好友的出现还是国恨家仇的燃烧,亦是与多番高手间生死间的交手与逃亡。
但也只有少羽知道,真正改变了他的,是注视少年苍白面孔时的,心中的悔意与懊恼。
十七天前,如若没有退后的一步,如若他举起手中兵器,是否就没有少年的昏睡不醒?
七天前,如若没有冲动的叫喊,如若他懂得谋而后动,是否就没有少年的再次挺身?
或许,多了那些如若,一切都将不同。
但可惜,如若,永远都是奢望。
过去已经过去而难以改变,能变的,只有彼时的自己。
所以,才有了他人眼中成熟了的少羽。
视线环顾四周,却无奈没能找到那熟悉的身影,少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能感叹自己的时运不佳。
事实上,只要再等多几个时辰,等到宵禁之前,天明自然会归来。
但是少羽也知道,不需为通缉令而顾忌的天明的自由度比起他们要大得多,也因此夜晚想要留宿何处,也是以天明的意愿而定。
小圣贤庄、墨家据点,甚至是有间客栈或是其他少羽尚不知道的地方,都是天明的夜宿之处。
【天明是我们墨家新一任的巨子。】
【按照儒家的辈分,你该叫子明为四师公。】
【在阴阳家,我被称为圣子。】
【末将蒙恬,见过扶澈公子!】
天明,对你来说,你的最终归宿又是何处?
视线失了焦距,脚下却是不停,循着路线,少羽便是畅通无阻来到了有间客栈的门前。
得了张良的许可出门,并不代表少羽能够随处乱逛。
说到底如今少羽表面上的身份是儒家弟子,自然是领了任务才走出小圣贤庄。
此次少羽得到的任务,便是来庖丁这来领每日固定的精美糕点小吃。
看到目的地已在前方,却没能找到目标人物,就算心里再怎样的沉闷失望,少羽还是保持住了脸上的表情,一脚踏入热闹的客栈之中。
谁知,还没等少羽和擦着桌子的、女扮男装扮回伙计的石兰打声招呼,便是先一步被这名干脆利落的少女以迎客的方式,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一把拉入了一间空闲的房间中。
还没反应过来的少羽也没有反抗石兰的动作,待他站稳身子,一脸迷茫地看着周围新环境的时候,早已等候多时的、在房间中不知道兜了多少圈的庖丁如猛虎下山般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少羽的双手激动地摇了摇。
“哎哟妈呀,少羽你可总算来了!”
“等……等等!”庖丁激动下的力度可不小,好在少羽稳住下盘没被庖丁一把甩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大事!”庖丁的额头都被急出了汗,“就是,就是——呼石兰你给我倒杯茶,我喘不过气了!”
被毫不留情甩开了手的少羽眼角一抽,忍耐力十足没一把扯过丁胖子的衣襟一阵暴打。
“少羽,冷静点。”
给庖丁倒了一杯水,石兰没放到庖丁的手上,反而是一把塞进说话喘气还留半句话吊人胃口的庖丁口中,噎得某个胖子直翻白眼。
比起不着调的庖丁,询问石兰显然是稳妥得多,少羽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看向一身伙计打扮的石兰,“石兰,发生了什么事?”
经过一系列的事件,更是同样背负着国恨家仇,石兰也没了最开始的冷漠,话语中也多多多少带了熟稔的暖意。
“天明在天字包厢。”
不需要多少动作,不需要多少话语,只需要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名字,就能安抚一切。
少羽猛地睁大双眼,心中哪里还有什么沉闷什么失望,“天明?天明他在这里!?”
哪曾想找了半天的人原来来了有间客栈,这该说是意外的惊喜还是注定的相遇?
但是,随后的理智立刻让少羽想起了一开始的异样,压下了心里所有的欣喜。
照理说,天明是有间客栈的常客,就算之前闹出了多大的动静,也未至于让庖丁和石兰这般紧张,就算刚刚庖丁再怎么不着调,额头上的汗水却是毫不作假——少羽可不会天真地认为那是因为天气热而蒸发出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
同样的问题,少羽从走进房间以来已经问了三遍,而也只有第三遍,多了沉稳与紧张。
“子明不是一个人。”
回答少羽问题的是并不是被他注视着的少女。
少羽和石兰看向另一方,只见刚刚也不知道是过分紧张还是故意耍人,而没把话说清的庖丁把杯中的水一口干掉,抬手抹了把脸,等大手离开后,那张适合挂满笑容的大脸,多了几分严肃。
庖丁的严肃让少羽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天明,和谁?”
照庖丁这语气,天明身边的人,绝对不是什么认识的人,甚至有可能是……来者不善。
“唉。”庖丁重重地叹了口气,“这真是说来话长”
“那你倒是赶紧把话说完!”
“在天明的身边,不仅仅只有一个人。”
回答少羽的是石兰,先前借着擦桌倒茶,她借此走进过那间包厢中,也因此而见识到了其中不凡的严密守卫。
“但怎么样,也敌不过一人的光芒。”
轻声低喃缓缓吐露,石兰垂眼掩住眼中淡淡的惊意……与惧意。
“你们……”
本以为石兰会给自己一个解释,但谁知说着说着,连石兰也说出这么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语,让唯一一个不明真相的少羽急得直皱眉。
“所以,天明他没事吧?!”
换做以前,少羽早就不在这里和两人扯谈,想要直接潜到包厢那里查看情况了,哪还有心思在这里听这些听不出情况的话语?
“现在,是没事。”庖丁摇头,“至少,不用担心天明有什么事。”
“那……”少羽挠了挠头,“有问题的是,是天明身边的那个人?”
庖丁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要子明会那么快遇上这些人。”
作为墨家统领之一,尽管一直驻扎在有间客栈中而没有参与到先前的一番波荡,但是前前后后,庖丁也是通过交往来信中了解清楚——自然,也包括了天明不凡的身份。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回想起先前以掌柜与掌厨的身份,亲自招待二人之余,隐晦打量而看到的人物,以及那一刻少年递来的警告之意,庖丁抬手抹去额头的一滴冷汗,缓缓道出所见景象,“角落警戒的,是影密卫。”
“少羽。”庖丁抬眼看向一脸煞白的少羽,声音罕见低沉,“你也知道,世上有哪些人,能得影密卫的守卫。”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