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进退
钱誉并未跟国公府的马车一道走。
肖唐将马车停在了东市另一头, 钱誉送白苏墨和苏晋元上马车, 便同范好胜一道折回。
将军府也在东市另一头。
将军夫人早前爱热闹, 范将军就将宅子置在了离东市很近的地方, 正好离肖唐停马车的地方不远,两人便一道走。
范好胜早前没见过钱誉,只是好奇这京中想娶白苏墨的王孙公子都能排到城门开外去了, 白苏墨却喜欢一个燕韩来的商人。
虽说钱誉相貌不差, 谈吐举止胜过京中不少世家子弟, 可一个商人出身,哪能入得国公爷的眼?
她心中入得眼的意思是,国公爷驰骋沙场大半生, 看惯得素来都是军中子弟,也要文韬武略皆有的, 便是这朝中的新锐文官, 国公爷都看不上。
娘亲早前便说过,国公爷这孙女婿难挑得很。
要入得国公爷眼的,未必能入白苏墨的眼。
白苏墨父母过世早,尤其是父亲还战死沙场, 不久之后娘亲便郁郁而终,白苏墨便是不说,心中其实对军中还是排斥的。
可这些话白苏墨不会对国公爷说, 国公爷也未必便想得到。
旁人中能看明白此事的兴许多,但未必有人敢同国公爷说。
若说,便是戳国公爷心窝子的话。
谁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娘亲前便说白苏墨这孩子可怜, 虽有国公爷爱护,可始终不得双亲陪在身边,还自幼听不见,让她多照拂些。
大凡军中之人,对白家大多友善。
范家是,旁的武将也是。
国公爷虽无孙子,但的国公爷的孙女婿,军中也都是在看的。
军中认国公爷,便也多关照白苏墨。
听闻早前国公爷相中了褚逢程,褚将军二话没说,就带了褚逢程从西关赶回。
虽然此事后来不了了之了,也不知是何缘故,但足见国公爷在军中的影响力。
整个军中都看着呢,但若是白苏墨最后嫁了一个商人,这军中会作何感想?
难道苍月军中这么多好男儿,竟都比不过一个燕韩来的商人吗?
又有多少人会如娘亲这般想得通透?知晓只要是军中之人,白苏墨心中怕是都讳莫如深,便是国公爷极力撮合,白苏墨也不会愿意。
但若国公爷真是宠着白苏墨,最后真让钱誉娶了白苏墨,那这军中的脸应当往哪里搁?
范好胜心中迟疑。
“范姑娘有话要说?”钱誉先开口。
她这一整晚都在不时看他,若是无话才是出奇了。
范好胜性子其实直爽,只是想起娘亲早前教诲,不随意评论涉足旁人之事才是应有的修养,钱誉同白苏墨最后如何还不好说,说了也无异议,不过凭添烦恼。
范好胜便欲言又止。
钱誉笑了笑,便也不多闻了。
范好胜有些吃惊。
倒是知进退。
两人便在一处踱步往东市的另一口去,范好胜一直不善言辞,但钱誉很善言辞。
这一路相处,字里行间的分寸都把握得极好,半分不多,半分不少,如何看都不似商人的油腔滑调,阿谀奉承,但偏偏,只让人觉得同他一处是件轻松惬意之事。
范好胜原本也是军中出身,也对钱誉的商人身份有些根深蒂固的偏见,但等到行至东市的另一个口子时,这股子偏见似是也去了多半。
难怪白苏墨会喜欢他。
钱誉同京中这些傲慢又自视甚高的王孙公子哥大有不同。
……
刚出东市口,肖唐眼尖,驾了马车上前。
远远看去,少东家是同一袭戎装走到一处,可等近看,却是个姑娘。
而这姑娘却不是白小姐……
肖唐有些傻眼。
毕竟也是有数的人,虽未光明正大得看,可不时便偷偷瞄眼过去,钱誉恼火得很。
临分别,钱誉问:“范姑娘,可要送你一程?”
范好胜婉拒:“不必了,我家不远,走回便可。”
钱誉果真不强求:“那告辞了。”
肖唐伸手扶他上马车,范好胜还是开口唤住他:“钱誉,我方才听苏晋元说,你明日会去骑射大会?”
钱誉颔首。
范好胜提醒:“明日的骑射大会去的都是京中的世族子弟,国公爷邀你前去,兴许不是单纯观礼的目的。而这京中世族子弟,各个都怀了心思,想明日在国公爷面前露脸,以国公爷的性子兴许免不了激你,你若能不去便不去为好。”
他只是个商人,若是国公爷真邀了他前去还能有何目的?
自是让他知难而退。
届时,兴许免不了难堪的场景。
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若真颜面扫地,怕是连台都下不了。
她为何不怎么喜欢这京中的人,京中的这群王孙公子哥小九九太多。
若是让人旁人知晓白苏墨倾心他,都不用国公爷刁难,旁人给他的难堪就够他吃一壶的,听闻早前褚逢程就吃过亏。
褚逢程还是褚将军的儿子,陛下亲诏回京赴职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在苍月国中没有依仗的钱誉?
他若是聪明人,自当懂得进退!
钱誉却笑:“多谢范姑娘提醒,铭记于心。”
范好胜也不多言。
马车驶远,范好胜留在原处。
心中叹道,白苏墨倒是给国公爷出了个不小的难题。
只是明日,便是国公爷给钱誉出的难题了。若是连京中这群王孙公子都摆不平,国公爷如何敢将白苏墨托付她?
明日这关过不了,钱誉在国公爷这里便算是折了。
他若是真喜欢白苏墨,就应当徐徐图之。
这些自然是范好胜的心思。
……
钱誉放下车窗的帘栊。
范好胜的弦外之音,他当然听得懂。
看来明日在京中的最后一日,怕是消停不了了。
钱誉掀起马车帘栊,朝肖唐问道:“明日你将马车备好,我们明日不回苍月京中了。”
肖唐诧异:“少东家,你是说直接从佑山行宫走?”这需绕好大一段路程,在郊外绕路哪有从京中穿过好走?
少东家这又是打得什么算盘?
钱誉幽幽道:“你提前准备便是了,往相反方向走,多绕两日也可。”
“哦。”肖唐似懂非懂,钱誉已放下帘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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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公府马车中,白苏墨一直盯着苏晋元没有移目。
有人自先前上马车起便一直保持这幅笑意,已然过了好几个街口都没有变过。
白苏墨自幼同苏晋元要好,也知晓他不时会范些中二病,却也从未似今日这般,半张个嘴笑着,半晌都没有变过脸色。
这就差一路笑回国公府了。
白苏墨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他才忽然回过神来:“就到了?”
白苏墨好气好笑:“都过了。”
苏晋元赶紧掀起车窗上的帘栊看了看外面,而等这动作完,才忽得反应过来,若真是过了,马车早就停下了,怎会还在继续行驶?
苏晋元奈何看了看白苏墨:“姐~”
白苏墨低眉笑笑。
苏晋元这才看向车窗外,虽是夜色,还是能认出来快至鹊桥巷了。
苏晋元笑道:“姐,放心吧,国公爷明日若是问起,就说我们二人去逛夜市灯会去了。”
白苏墨睨她:“你真以为爷爷这么好糊弄?”
苏晋元笑不可抑:“哪是糊弄!本就是你我自宫中出来逛夜市灯会的路上遇见了,反正也差不离多少。我既未说谎,便也不心虚,就是国公爷问起我也理直气壮,你放心!”
白苏墨轻咳两声,俯身上前:“你胆子是越发大了,今日为了同范好胜一处将我都给绕了进去……”
苏晋元讪笑:“姐,这京中你不帮我,还有谁会帮我……”
白苏墨无语:“那你早前怎么不同我提起?”
苏晋元讨好道:“早前若是说了,你能让我今晚邀好胜一处吗?再说了,这晚上还是你邀请的……”
苏晋元言罢,白苏墨语塞,也唯有在他头顶上一记闷拳,算是解气。
“疼疼疼!”苏晋元抱头。
白苏墨实在好笑:“你连范好胜都不怕,却怕你姐这花拳绣腿?”
“那不一样。”苏晋元理直气壮。
“有什么不一样?”
“……”苏晋元谄媚笑道:“她是范好胜啊……”
白苏墨啼笑皆非。
……
不多时,马车行至国公府。
石子上前相迎。
国公府门口停了马车,看模样,应当是才从偏门出来候着,应当是要走了。
不是国公府的马车。
外祖母应当没有邀人来府中,是爷爷的客人?
白苏墨好奇,是什么客人,爷爷留到这个时候还没走?
白苏墨随口问起:“府中是有什么人来了吗?”
石子道:“哦,沐公子来了。”
白苏墨脚下倏然一顿,目光便怔住:“敬亭哥哥?”
石子不知晓旁的事情,只是早前沐公子时常出入国公府,同国公爷和小姐都很亲厚。后来沐公子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国公府上下都很惋惜。
沐公子几年前离了京中。
他也是头一回见到!
竟然……石子笑道:“是沐公子,沐公子早前待大家都好,小的们方才见到沐公子的腿似是好了,都谢天谢地。”
“在哪里!”白苏墨哪里听得进去石子说旁的。
石子赶紧道:“在月华苑的万卷斋呢,应是要走了,都遣人来唤马车了。”
白苏墨脚下生风。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
明天就见到敬亭哥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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