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150章 誓死追随

小说:媚心 作者:求之不得
    第150章誓死追随

    “为何来军中?”军帐内, 炭火烧得“哔啵”作响, 大帐外, 狂风呼啸, 夹杂着鹅毛大雪,已是天寒地冻。国公爷屏退左右,帐中只剩了沐敬亭一人。

    国公爷眉头微皱, 语气也稍显沉重, 久来的威严中藏了几分抑制的愠怒。

    沐敬亭没有抬头, 拱手应道:“此番对巴尔一战,敬亭应当来……”

    话音未落,国公爷已呛声:“此事不是儿戏!”

    沐敬亭噤声。

    国公爷遂也缄默, 只是目光一动不动盯在沐敬亭身上,连呼吸里都透着有些许急促。

    大帐之中, 除却炭火的“哔啵”声音, 便是不时呼啸而过的风雪声,气氛沉闷尴尬得让人窒息。

    国公爷怒而不语,沐敬亭也未曾动弹。

    一直在座前低头拱手,目光不敢抬起与国公爷相视。

    他自然知晓国公爷在此地见到他时的震惊, 也知晓若非他先前有意隐瞒,国公爷这端又岂会让他轻易北上巴尔?

    他从小跟在国公爷身边,知晓国公爷的底线。

    国公爷亦对他知根知底。

    但这次, 与往次不同。

    思绪中,忽得,茶盏砸碎在他身侧!

    溅起的水渍粘湿了下摆。

    沐敬亭并未错愕惊异, 只是掀了掀衣摆,双膝跪于帐中,轻声道:“敬亭擅作主张,请国公爷责罚,但此番对巴尔一役事关重大,国公爷切勿动怒,伤了身体……”

    “你还知道!……”国公爷双目已红,语气中正是怒极之时,却在鼎盛之处,宽大的衣袖拂过案几,好似一声闷哼,咬碎压回了喉间。

    沐敬亭的腿受过伤,太医会诊都说他怕是要一辈子坐于轮椅之上。

    他能恢复成这样,是万幸,更是不知多少艰辛。

    巴尔地处偏北,是极寒之地,莫说长跪,他的腿受过伤,在这里一日恐怕都是寒风刺入骨髓,便是眼下还强装作常人一般,等从巴尔离开,这病根不仅终身不去,恐怕连这双.腿都会废掉。

    糊涂!

    国公爷心底好似钝器划过,他自然知晓沐敬亭北上巴尔是为了何故。

    敬亭自小拜在他门下,天资聪慧,又比常人更勤勉,若非出了旁的变故,应当是继承他衣钵的人。

    进堂过世,他一直于巴尔一事耿耿于怀。

    那时候的沐敬亭便说过:“待有一日,大军挥师北上,敬亭必誓死追随国公爷身旁,替国公爷讨回这笔血债,不退巴尔,誓不还朝。”

    那时敬亭年少,意气风发,一身傲骨,旧时模样恍惚间同眼前跪着的沐敬亭慢慢重合……

    只是一身傲骨褪.去,温文如玉。

    额间隐隐噙着汗水,身体在极度控制下,微微打着轻颤。

    国公爷攥紧指尖,低沉厚重得声音喝道:“起来!”

    “是。”沐敬亭没有推辞。

    国公爷目光下,他撑手起身。

    虽是咬紧牙关,面上神色并无动弹,但这起身时剜心蚀骨的疼痛,还是让额间青筋暴起。

    国公爷暗自垂眸。

    “坐着说话。”声音趋于平淡。

    只是平淡中含了愠怒,比早前轻了些。

    国公爷开口,沐敬亭没有坚持。

    他是国公爷的关门弟子,比旁人都更了解国公爷的性情。

    他是触了国公爷的逆鳞。

    帐外北风呼啸,账内,沐敬亭在国公爷所在的主座一侧落座,恍然想起年少时候,他跟在国公爷身边的时候,听国公爷在厅中商议军国大事,也从不避讳他,诸事都让他旁听。久而久之,他耳濡目染,国公爷还会借机询问他的意见,其实是让他当众出现,旁人都瞠目结舌,他只管拱手应声……

    说得好的时候,国公爷不会赞许,大都会目光一瞥,哼道一句,“纸上谈兵,小聪明”。

    若说得不到正题,国公爷便脸色一沉,“你若在军中,此时三军皆已成白骨。即为主帅,便当有主帅的大局,鼠目寸光……”

    国公爷的教训,他有心悦诚服之时,亦有不服气的时候。

    只是国公爷的威严在,他也敢怒而已。

    ……

    后来,日复一日,他一直跟在国公爷身边,才晓国公爷对他的训斥大多不无道理。

    国公爷待他虽严苛,却如亲爷孙一般。

    他也待国公爷亲厚。

    这等亲厚,不同旁的长辈与晚辈,而是……

    亲人。

    国公爷失了儿子,他便是国公爷的亲人。

    国公爷的心思,他熟悉到无需揣摩。

    他同国公爷也如同亲爷孙一般。

    他随国公爷在军中,也随国公爷在京中,国公爷会不动声色替他铺平朝中和军中的路,亦会同他讲对媚媚的担心,亦或是对媚媚和媚媚父母的愧疚……

    都是许久之前的事……

    久得似是前一世。

    两人似是都想起了早前,帐中又缄默良久。

    沐敬亭心知肚明,这十余年来,苍月巴尔一直相安无事,国公爷的心结不会解开。

    可一旦苍月和巴尔开战,国公爷事必躬亲。

    国公爷年事已高,早前在军中落下一身伤痕,巴尔一族又骁勇善战,以国公爷的性子,便是豁出性命,也定要亲手取当日巴尔主帅霍宁的性命为战死的白进堂祭奠。

    国仇家恨,丧子之痛。

    国公爷会铤而走险。

    巴尔之地,不应再多一条英魂。

    这一战,国公爷等了十余年。

    他要站在国公爷身后,践行少时誓言——“待有一日,大军挥师北上,敬亭必誓死追随国公爷身旁,替国公爷讨回这笔血债,不退巴尔,誓不还朝。”

    不退巴尔,誓不还朝 —— 国公爷脑海中还是沐敬亭年少模样,只是隐在袖间的手指死死攥紧,隐隐恰出了丝丝血迹。

    当年巴尔进犯,进堂替他出征,也说过这番话。

    好似梦魇。

    他已失了进堂,如何还能再失一个敬亭!

    他一手带出的关门弟子,天资聪慧,他将对进堂的期望悉数放于沐敬亭身上,而沐敬亭也争气,京中这一辈的佼佼者,就属沐敬亭。本该前途无量,却因他非要考验他……才失手落马……

    失手落马,双.腿尽断……

    是他害了他……

    后来不得已让沐敬亭离京,但沐敬亭的一举一动,他都了然于心。

    他请便各国名医,从未让敬亭知晓。

    每一日都有人将敬亭的消息传入京中,为了从轮椅起身花了几个时辰,一日里读过什么书,跌到过几次,几次怒摔过茶盏,甚至绝望得在一处一坐便是一整日,而后第二日又开始康健……

    消息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跃然纸上,成为他心底又一道牵挂的心结。

    ……

    能再次回京,沐敬亭的朝中之路已然艰辛。

    他能替他趟平朝中之路,举白家之力扶持他,让世人知道,沐敬亭还是他白崇文的学生,如今既已回京,便在朝中应有一席之地。

    便是他百年之后,沐敬亭也应当在朝中举足轻重。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唯独算漏有人竟会北上巴尔!

    他不要何人追随!

    他只要媚媚和敬亭……这两个他在世上的仅有的亲人,余生顺遂……

    而不是……来巴尔送命!!

    国公爷指尖再次攥了攥,收起思绪,正欲开口,大帐外,却是严莫的声音传来:“国公爷,方将军求见。”

    方恒路?

    国公爷微顿。

    沐敬亭却心知肚明,方将军是来予他解围。

    军中都晓方恒路为人直爽,在朝中也只认自己对的事,谁都敢公然得罪,便是国公爷,也曾在朝中针锋相对过。

    他此番北上,若不是方恒路支持,哪得如此顺利

    这军中,能忤逆国公爷的意思,还能偷偷帮他一把的,也只有方恒路了。

    方恒路虽在军中,却最重情义。

    这一仗对国公爷有不同意义,对他也有不同意义,他想追随国公爷打完巴尔这一仗,虽死无憾。

    方恒路愿意帮他,“士为知己者死,我若是你,也愿追随国公爷。”

    也是凭借方恒路,他才瞒过了国公爷的耳目。

    但国公爷始终会知晓。

    方恒路虽豪爽却心细,先前在大帐中,国公爷露面时就已看出端倪。

    国公爷的脾气军中上下皆知。

    国公爷方才单独见他,方恒路应是怕国公爷会动怒。

    严莫话落,,国公爷一直没有应声。

    直至良久,沐敬亭抬眸看向国公爷,国公爷才问:“可是方恒路助你的?”

    若军中没有人首肯,如此隐秘之事,难于登天。

    沐敬亭也不隐瞒:“是陛下首肯。”

    国公爷缄默。

    账外,严莫不知帐中情况,但没有国公爷的命令,他也不敢轻易入内,更勿说旁的。于是目光时而看向账内,时而又看向方恒路,有些为难。

    眼前的方恒路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手叉腰,一手握着腰间的佩刀,在大帐外来回踱着步。

    他再是特立独行,对国公爷依然敬重,国公爷的大帐,他不敢私闯,只得在帐外徘徊。

    帐内看去,方恒路的黑色身影就在帐外焦急乱窜。

    沐敬亭看了看帐外。

    国公爷也目光瞥过,许是见到方恒路来回踱步的身影,心中业已有些烦躁,沉声开口道:“今日就让严莫送你回京。”

    沐敬亭僵住。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国公爷拂袖起身。

    “国公爷……”沐敬亭起身,想唤住国公爷,国公爷却伸手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必多说,遂而大步流星,掀了大帐的帘栊而去。

    帐外严莫和方恒路皆是一惊,纷纷愣住。

    方恒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帐中的沐敬亭,再看向国公爷时,已见国公爷脸色中似是都透着黑气。

    严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方恒路嘴角抽了抽:“国公爷。”

    国公爷平静道:“方将军眼中还有我这把老骨头?”

    方恒路赶紧上前:“国公爷,误会,误会,沐敬亭是您学生,见识非凡,早前便有耳闻。此番我是请沐敬亭来做军中参谋,不上战场,国公爷,您无需担心。”

    方恒路赔笑。

    国公爷眼波横掠:“胡闹!他的双.腿受过伤,眼下才将能站起来,巴尔之地久待,你是想再次废去他这双.腿吗!“

    严莫倒吸一口凉气。

    ”他若不来,只会比废去一双.腿更难受。“方恒路已然敛了笑意。

    国公爷指尖微僵。

    方恒路咬紧牙关:“国公爷,你方才一番话我亦问过沐敬亭,你可知他如何讲?巴尔一役结束,坐回轮椅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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