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战场之外
南山苑, , , 尹玉没了……
白苏墨脑海中好似晴天霹雳, “嗡”的一声,寂静无声。
“小姐!”宝澶惊呼。
“信给我。”白苏墨上前,自钱誉手中颤颤抖抖接过, 字迹是胭脂的, 她认得, 上面沾染了泪迹的地方已经模糊 —— 南山苑一场大火,火势起得太快,尹玉尚在内屋中收拾衣裳, 没来得及出来……等火扑灭的时候,整个南山苑都去了多半, 找到尹玉的时候……
信笺自白苏墨指尖滑落。
白苏墨忽觉心底一阵揪起, 尹玉是来苑中最晚的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平时腿脚最快,便时常做些苑中跑腿的工作……
“小姐……”宝澶上前扶她。
她摆摆手, 鼻尖都微微红了。
宝澶捡起信笺逐一看去,才将片刻,脸色便一片煞白。
—— 宝澶想起临行前, 对胭脂的叮嘱——对了,方才没见到尹玉,晚些同尹玉说一声, 我先前收拾的时候将内屋的香料打翻在小姐的衣裳上了,这香料有些褪色,早前我同她说过如何洗,让她务必今晚处理了。
宝澶双手捂着嘴角,方才脑海中的一幕,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霹雳吧啦下落。
“尹玉,……是我害了尹玉。”宝澶双手打着颤,不过一句,便已泣不成声:“是我害了尹玉……小姐……是我害了尹玉……当日是我让尹玉留在内屋收拾衣服上染色的香料……”
宝澶哭得像个泪人:“是我害了尹玉。“
就是那天晚上,南山苑中起了大火,内屋最为严重,整整几个时辰才扑灭。
宝澶拼命重复着“害了尹玉”这句,泪水如决堤一般,手足无措。
流知听到动静,快步来了屋内。
恰好见宝澶伸手捂嘴,哭得手足无措,却一直朝白苏墨说着对不起尹玉的一幕。
白苏墨宽慰,她却哭得更凶。
流知不知出了何事,却见白苏墨眼中也是猩红。
“先扶宝澶坐下。”白苏墨吩咐。
流知快步上前,同白苏墨一道扶了宝澶在外阁间的小榻坐下。
“去拿手帕来。”白苏墨手中的手帕已浸湿,便朝流知道。
流知会意。
此等场合,钱誉自然不合适在。
他目光瞥向苏墨,苏墨朝他点了点头,他才起身出了外阁间。
尹玉的死,他心中自然哀痛。
早前在苍月国中,他便同尹玉认识,尹玉的性子算是几人中最唯唯诺诺,也是最无事于争的一个,回回见了他,都恭恭敬敬里又都带了几分羞怯的,钱公子,小姐寻您说话。
他兀自垂眸,走出苑落时,衣襟连诀,“嗖嗖”作响。
但相比哀痛,他心中更多是隐隐掂量,却尚还不能确认的愤怒。
钱家老宅有百年之久,百年内大的火势从未遭遇过,小的火灾甚至在百年中只遇到过两次。因为从屋中的用料到陈设都是先祖考虑了火势之虑,钱府上下亦都知晓,且小心翼翼,什么样的火源会让整个南山苑都烧了七八成去!
南山苑背后便是鎏金湖。
火势烧了几个时辰才扑灭,怎么可能……
唯一的解释,火是有人故意纵的,浇上了易燃的油体,根本不易扑灭,也扑不灭。
钱誉袖中的指尖死死攥紧,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纵火的人,是冲着人命去的。
他心中如何不愤恨!
这愤恨里又带了后怕。
当天晚上,他们若不是连夜离京,死在内屋的人应当是苏墨。
这场火本就是冲着苏墨去的!!!
他们想要烧死的人是白苏墨。
最后却是尹玉背了锅。
钱誉气得脸色煞白,先前攥紧的指尖眼下捏得“咯咯”作响,有些不敢去想,当日留在南山苑的后果。
能在京中明目张胆纵火,是有恃无恐;最后却不知晓他们连夜离京了,是不熟悉京中和钱家行踪的人;苏墨平日为人,能因恩怨过节要如此取她性命的,他应当找不出一个 ……
钱誉猛然驻足,所有的这些,矛头都指向一处 —— 苏墨是国公爷唯一的孙女,巴尔与苍月大战在即,有人是想借白苏墨的死挑衅,逼国公爷就范,国公爷恼怒必乱阵脚!
这是何等狠毒的心思。
虽在战场之外,却无人可以幸免。
更需警惕的是,他们离京的消息不出第二日便能传出府中,纵火之人很快就会知晓他们不在京中。
既能纵火,自然有恃无恐。
他们这一路去明城,许是不会安稳。
肖唐迎面走来,”少东家。“
却见钱誉一脸铁青,“于蓝在何处?”
肖唐少有见到某人这幅颜色,一面伸手指着左侧的马厩,一面支吾道:“先前看到于蓝大人去马厩了。”
钱誉却未应声,径直往马厩去。
肖唐不明所以,手中还拎着空桶,准备打水饮马,想了想,赶紧扔了了手中的水桶,小跑追了上去。
“少东家,少东家,出什么事了?”他惯来多替人分忧,便一面走,一面问。
钱誉也未停下,只是朝他道:“去苏墨那里,让流知和宝澶赶紧收拾,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现在”肖唐诧异,不是要修整到晌午吗?
“快去!“钱誉吼了声。
“哦哦哦哦!”肖唐只觉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撒腿跑开。
钱誉转身便到了马厩处,齐润与于蓝正在马厩一侧说话。
两人见了钱誉来,都上前拱手:“姑爷。”
……
马车行径得比前两日要快上不知多少。
为了轻便上路,早前的两辆马车弃了一辆,由肖唐和盘子轮流驾车,齐润陪在一侧。钱誉去了马车外,同于蓝等人一起骑马,马车内就剩了流知,宝澶和白苏墨三人。
马车飞驰,比早前颠簸了不知多少。
马车上的靠枕和厚毯子大都垫在白苏墨处,宝澶同流知二人颠得有些难受。
可便是难受,这马车中亦未多说一句。
先前于蓝说要立即赶路往明城去,中途无论换马还是暂歇,都只做少许停留,要尽快赶到明城守军处。
气氛忽然紧张肃杀起来。
几人都或多或少听到了于蓝同齐润说话时,那几个纵火,追杀字眼。
就连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肖唐都紧张无比。
若非有于蓝等人在,还不知眼下是何光景?
宝澶吓得脸色惨白,钻进流知怀里。
流知要好些,却也颠簸得难受,只能揽着宝澶,却也不怎么敢动弹。
她一动弹,宝澶便会紧张,她久坐与此,动弹反倒更震得难受。
许久,宝澶应是在担心受怕中睡了。
头搭在流知肩膀上,手死死攥紧流知的衣衫,眉头还皱着。
白苏墨起身,让出身后一块位置:“把她放下来把,你也歇一歇。”
“小姐,不可。”流知回绝,她自然知道此处的颠簸程度,她和宝澶尚且如此,小姐金贵。
白苏墨却坚持:“时间尚早,我们换。”
流知看她,她目光肯定,流知知晓她的性子,定下来的心思旁人极难扭转。
扶着宝澶躺下,那铺了厚毯的一处,确实安稳了许多。
她让宝澶枕在她身侧。
许是由得害怕,宝澶怀着双臂。
白苏墨将身上的披风取下,给她盖章。
“小姐……“流知是想说不可,可对上白苏墨目光,又收了回去。
正好马车一颠。
白苏墨许是早前还未觉,这一颠,白苏墨只觉整个心肝脾肺都随着震了震。
白苏墨心底不免紧了紧,不知先前流知与宝澶有多遭罪?
她目光看向流知。
流知将身后的一个引枕递了过来:“小姐。”
她迟疑,却还是接过。
有了引枕,加上方才的颠簸过去了,眼下才似是好了许多。
白苏墨看了看睡熟的宝澶,还有坐着阖眸小寐的流知,心底好似钝器划过。
她希望能安稳到明城。
白苏墨环膝而坐,能稍微让颠簸感少些,她们尚且在马车中还好,驾车的肖唐,齐润,盘子,还有骑马飞驰的钱誉和于蓝等人,应当更难。
她早前从未想过,两国交战,巴尔会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爷爷是主帅,没有谁能比她更乱爷爷的心思。
只是尹玉,她埋首在环臂间,心底隐隐刺痛。
想起尹玉回回拎着裙摆,一路小跑的模样;想起尹玉尝酸角糕时,眼泪一下就酸了出来,赶紧端了蜂蜜水漱口的模样;想起胭脂和平燕在屋中闹着要给尹玉梳头,尹玉又想又婉拒的表情;想起尹玉有一次从石阶上滚下来,摔伤了脚踝,一个劲儿喊疼的模样 —— 那一场大火,她该多绝望……
她还是个贪嘴的小姑娘……
白苏墨隐隐颤抖着,眼泪悄无声息浸湿了衣襟,又浸湿了膝上的裙摆……
她仿佛能听到南山苑那场大火吞噬的声音,却忘了自己根本没听过大火烧焦的声音,她能想象的画面里,虽闪着火焰,却寂静肃杀的空无任何声音……
颤抖中,一抹暖意披上冰凉的背脊。
白苏墨抬头,正是流知取下了外袍披与她身上。
马车外,马蹄飞溅的声音并着车轮轱轱碾压石子的声音,嘈杂无比。
流知的声音很轻,却柔和有力:“小姐,会好的。”
那带着体温的外袍,暖意顺着肌肤渗入四肢百骸。
她微微颔首。
恰逢马车又颠了颠,白苏墨险些撞到腰。
”少夫人,还好吧。“马车外,肖唐都觉得方才颠得不清,遂出声问道。
白苏墨应道:“没事。”
肖唐这才放心:”少夫人,有事唤我。“
白苏墨更简单应了个“好”字。
她是有些难受,流知起身,要与她换回来。
可她坐过此处,方知不易。
“我们三人,可能挤下一处?”她问。
流知怔了怔,微微笑:“能。”
流知让出一块,她便抱了引枕起身,在流知一侧安稳坐下。
宝澶翻身,正好将头搭在她腿边。
流知心中大骇,正欲唤醒宝澶,白苏墨却摇头,“由她吧,若腿麻了,再唤。”
流知笑笑。
白苏墨亦笑笑。
窗外风声很急,流知听白苏墨问道:“这些年,你都有将我的事说与敬亭哥哥?”
她忽得问起,流知安静点头。
白苏墨转眸看她,”那你也同我说说,敬亭哥哥这些的事……“
流知略微错愕,却在她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想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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