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结局(下)
“进堂~”国公爷微微唤了一声。
钱誉掀起帘栊入屋。
国公爷笑眯眯看他, 眼中满是期许:“今日宫中让人送了一幅仕女图来, 进堂, 你来看看, 可是很像你母亲?”
钱誉分明听清他口中唤的名字,还是上前,仔细端详了一番。
良久之后, 朝国公爷颔首道:“像。”
国公爷也跟着点头:“真像你娘亲年轻时候, 进堂啊, 我近来时常梦到她,她说想我了……”
钱誉微怔。
国公爷却抬眸看他,脸上笑容如孩童一般天真, 欢喜。
钱誉莞尔。
自去年起,国公爷便时常唤他进堂。
白进堂是苏墨的父亲。
国公爷时常将他与苏墨的父亲弄混淆。
国公爷对府中的人和事都有些记不清。便是记清的, 也时常记混。譬如时常唤肖唐作齐润, 亦或是唤元伯作老谢,可似是隔不了多久又会好,好了之后便记不清自己先前曾认错过人。
才唤了他进堂。
白苏墨端了云片糕来万卷斋,“爷爷, 淼儿托人送来的云片糕,您尝尝。”
国公爷近来越发喜欢云片糕,白苏墨也是从元伯处听到, 云片糕是过世许久的奶奶最喜欢的零嘴之一。这些年爷爷为爹爹和她操碎了心,到如今记忆有些模糊了,这些挂念就移到了奶奶, 也就是过世的国公夫人身上。
年少夫妻相伴,爷爷身边只有奶奶一人。
爷爷壮年出征,奶奶在家中染了风寒过世。
爷爷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赶上,便下葬了。
元伯说,就听国公爷哭过两次。
一次是小姐当年怎么哄都哭,国公爷一个大男人无能为力的时候。
还有一次,便是国公夫人过世的时候。
早前国公夫人最喜欢云片糕,国公爷时常托人寻了西南的云片糕来讨国公夫人欢喜。
近年仿佛记忆多停留在国公夫人还在的时候,也念叨着想吃云片糕了。
顾淼儿嫁去了西南,白苏墨便托她寻了早前那间铺子的云片糕来。
白苏墨端了云片糕之人,国公爷笑眯眯放下手中的仕女图,唤了声:“媚媚。”
他将钱誉认成白进堂。
却还认得白苏墨是媚媚。
白苏墨心底里的辛酸处却未写在脸上。
她记得许久之前,爷爷开始一段时间一段时间记不住事情的时候,王太医曾来府中问诊。问诊后,同她与钱誉摇头道,国公爷这病怕是不好治了,她心底好似跌落冰窖谷底。
第一次听爷爷唤钱誉“进堂”,唤她“媚媚”的时候,她心中整整难受了一晚。
却还是钱誉安慰她,许是与爷爷是好事?
他心中最珍视的人都活着。
一句话,又触动白苏墨心底。
爷爷半生戎马,便是爹爹过世,他都看得太清楚,难得糊涂。
如今糊涂些又何妨?
只要爷爷欢喜便好。
白苏墨放下云片糕,也上前打量这幅仕女画。
画中的女子丰满圆润,眉目间神采飞扬。
好看是好看,却与她早前看过的奶奶画像,全然不同。
白苏墨知晓他又是记糊涂了。
遂而上前,一面替国公爷按肩膀,一面道:“爷爷,同我说说早前奶奶的事吧。”
其实她已听过无数回。
国公爷却来了兴致。
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说到伤心处,亦双眸含泪。
末了,叹道:“我怕是快要去见你奶奶了,她等了这么多年,实在等不及了。”
白苏墨心底隐隐作痛。
国公爷便又看向钱誉:“誉儿,稍后同爷爷喝两杯。”
眼下,又认回了钱誉。
钱誉与白苏墨都怔住。
却又司空见惯般,应好。
“平安同如意呢?”午饭时候,国公爷忽然问起。其实平安与如意都大了,但国公爷还是愿意唤他二人的乳名。
但凡老人,记得多的,都是孩子小时候的事。
记得也是小时候的名字。
好似烙印一般,都印在脑海里。
钱誉应道:“去容光寺了。”
早前褚逢程带了夫人回京,去过一趟容光寺,求了孩子,竟未想到灵验了,孩子出生,又一直在南边驻军,眼下回了京中,夫人想去容光寺还原,褚逢程便一道跟了去。平安和如意喜欢褚逢程的夫人,一口一个“苏姨”唤得亲厚,也闹着要一道去容光寺看舅公大师,就同褚逢程和夫人一道去了。
钱誉的舅舅在容光寺。
平安和如意便唤的一声舅公。
国公爷笑道:“前两日说要考他二人背诗,这躲得倒是快。”
白苏墨亦笑:“若爷爷考他们骑马射箭,便不躲了……”
这倒是,思及此处,国公爷很是得意。
平安和如意虽然只有五六岁,但是骑马射箭样样都不落下,虽是小马驹,小弓箭,但有模有样。
一看便是国公爷教授出来的。
白苏墨看向钱誉。
钱誉亦笑笑。
平安和如意唯独不喜欢的,便是经商,算盘,算账。
他亦不恼。
许久未同爷爷一道饮酒,方才国公爷提起。
白苏墨替他二人斟酒。
宝胜楼酿的桃花酒,算不得醉人。
国公爷一杯下肚,神秘道:“对了,誉儿,媚媚,我新近得了一幅仕女图,长得格外像你们奶奶年轻的时候,我拿来你们一道看看。”
白苏墨和钱誉微怔。
稍许,嘴角都微微勾了勾,一道应好。
……
又隔两日,沐敬亭来了府中。
国公爷也给沐敬亭看仕女图。
沐敬亭坐在轮椅上,仔细端详画中的仕女,他早前并未见过国公夫人,只在与国公爷一处的时候,为数不多的几次听国公爷提起过国公夫人。
印象最深的一句便是,记在心底的人,不会轻易提起。
他旁的无甚体会,这一句,尤其深刻。
只是仕女图看得时间不长,亦没有太多时间与国公爷一道说话。
身边的小厮上前,轻声道:“相爷,今日还有要事未处理。”
意思是,不能久待了。
沐敬亭垂眸,片刻,抬眸看向还在品味仕女图的国公爷道:“国公爷,敬亭明日再来。”
国公爷颔首:“去吧,宰相不易做,平日里也多注意身子。”
早前自巴尔回来的那个冬日,沐敬亭便站不起来,往后也都是在轮椅上,由家中的小厮推着,但在朝中,却步步高升,不出五六年,便位居宰相之位,为百官之首。
沐敬亭亦莞尔:“学生记得了。”
白苏墨与钱誉不在京中的日子,他日日都来国公府,有时是促膝长谈,有时是点个卯便走。
这两年国公爷身体每况愈下,白苏墨与钱誉都留在京中,他来得时日反而少了。
“国公爷早些休息。”他唤小厮离开。
国公爷才应了好,小厮亦推他至苑中,便又听身后的人唤他:“进堂。”
沐敬亭微怔,心底好似钝器划过。
面上却不显露。
小厮愣了愣,赶紧推他转身。
国公爷内疚看他,眼中笃定:“放心吧,梅老太太那头再刁难,爹也一定帮你求娶到苏家的姑娘。”
小厮低头。
沐敬亭眼底氤氲,缓缓应道:“好。”
国公爷朝他摆手。
小厮推沐敬亭出府,小声道:“国公爷近来……”
沐敬亭没有应声。
小厮想了想,又道:“上回相爷让小弟来国公府送东西的时候,正巧遇上国公爷染了风寒,王太医来问诊,小的正好远远听到王太医同国公爷的孙女婿说……”
“说什么?”沐敬亭关心。
小厮低声道:“怕是……撑不了太久……”
沐敬亭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似是一事毕,小厮又担心起了另一事来,“相爷,今晨皇后娘娘又让人送了些东西来相府,说是相爷为朝中琐事操劳,聊表心意……”
小厮惯来知晓分寸,话说到一半,相爷便该听懂了。
沐敬亭顿了顿,没有再应声。
如今陛下起了废太子的念头,朝中暗波涌动,王皇后拉拢他不是一日两日之事。
陛下要扶容徽上位。
但朝中太子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无论做什么都能左右这棋局的走向。
所幸不做。
“明日起告假。”沐敬亭声音冷淡。
小厮听懂了。
轮椅未推出去几步,“舅舅!”
平安和如意迎面跑来。
两人自幼唤得都是舅舅。
沐敬亭眼底都是暖意。
“舅舅,我今日骑马赢过了哥哥。”如意抢着说。
平安不服气:“那是我让着你。”
如意嘻嘻笑道:“哥哥真好,回回让我。”
平安不满噘嘴。
沐敬亭笑笑,伸手摸摸他二人的头:“舅舅要回老家一趟,你们要不要同去?”
平安和如意都忙不迭点头。
沐敬亭又笑:“那同你们母亲说,若是你们母亲同意了,我们隔几日便走。”
“好耶!”两人拍手欢呼,争抢着去寻白苏墨。
沐敬亭敛目。
……
“还在?”钱誉踱步上前。
方才平安和如意跑着来见苏墨,一口一个舅舅说要去舅舅老家,问娘亲是否同意。
钱誉知晓沐敬亭是借平安和如意的口,来告诉他一声。
沐敬亭有事寻他。
沐敬亭说完,钱誉眉头微拢:“你是说……离京?”
“京中当要开始生乱,不是久待之处,国公爷在军中尚有威望,免不了被卷入其中,你同苏墨亦是。”沐敬亭看他。
这些年白驹过隙,除却沉稳,日头似是并未在钱誉处留下痕迹。
但他却不同。
下半生只能在轮椅上渡过。
早前去巴尔前便已料得,他亦并未后悔。
这些年钱誉待苏墨极好,苏墨亦活得称心如意。
便是平安和如意如今都已五六岁,她还是青丝绾发,明眸青睐,笑容好似三月里的骄阳。
这京中,嫁给爱情的女子不多。
白苏墨幸运。
沐敬亭敛了目光,不再看钱誉。
钱誉则双手环臂,靠在暖亭一侧。
这些年,他与白苏墨在燕韩和苍月京中两头走动,苍月朝中的事,他多少也是听闻的。
沐敬亭浸淫官场,官至相位,对苍月京中的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
若是沐敬亭说要生乱,那便是无疑。
钱誉叹道:“爷爷不见得愿意走。”
再说,以何种名义走不惹人生疑?
沐敬亭仍低着眉头,沉声道:“我明日早朝之后便会告假,会回老家将养一段时日。你带上苏墨,国公爷和平安,如意与我同去,就说国公爷也想去走走。等到那边小住半月,就说燕韩京中来信,你父母想念两个孙子了,让你带平安如意回燕韩京中一趟,如此,国公爷舍不得两个重孙,便也一道启程去燕韩。届时,我会修书给许金祥,让许金祥遣人暗中护你们一行。这军中,能将此事办好,且不留痕迹的便只有许金祥一人。”
钱誉顿了顿:“沐敬亭,你呢?”
沐敬亭笑笑:“苍月国中之事,我已撇不开关系,不过在寻最合适的时机,赢最好的筹码罢了。但你和苏墨不同,国公爷早前便与你说过,待他百年,让你带苏墨离开苍月,从此与苍月断了瓜葛。国公爷在高位多年,看得最是清楚明白,这些年国公府的树敌是一条,皇权之争谁都想将三军捏在手中,国公府难免受波及也是一条,国公爷一旦不在,这些冰川一角就会浮上水面。如今,只是这时日提前罢了……”
钱誉看他。
沐敬亭亦抬眸看他。
沐敬亭眼底的黯沉让钱誉心中不觉微怔。
“我年少时自最得意的时候跌落谷底过,也比得过旁人心境,这朝中,惯来不乏弄权之人,我好容易才回来,步步维艰走到今日的位置,又怎么会轻易作罢?”沐敬亭嗤笑,“我要的,比旁人贪心。”
钱誉忽得有些看不懂他。
沐敬亭又道:“巴尔之事,钱家不要涉足太深。”
钱誉拢眉。
沐敬亭应道:“你见过哈纳茶茶木,以他的心思城府,你猜,他能在巴尔可汗的位置上坐多久?”
钱誉心中骇然。
沐敬亭已让小厮推了轮椅离开。
钱誉目送他远去,目光久久未能离开。
等到白苏墨前来寻他,他才回神。
“敬亭哥哥走了?”白苏墨以为能见上他。
钱誉点头,笑道:“他如今是宰相,诸事缠身。”
白苏墨颔首。
“平安和如意呢?”钱誉问。
提到平安和如意,白苏墨眼中就是笑意:“方才说,爷爷早前和他们约好,今晚睡前要给他们二人讲军中之事,便早早让宝澶带他们二人洗漱之后,去爷爷那里听故事去了。”
钱誉也跟着笑起来。
清风晚照。
白苏墨莫名想到很早之前在清然苑的时候,她踮起脚尖打量他,他俯身吻她。
分明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却又好似昨日一般。
“想什么?”他身后揽她。
她叹道:“可记得我早前同你说过的,我有时能听到旁人心中的声音?”
钱誉颔首。
其实白苏墨也不知晓他是真相信了,还是一直是哄她。
不过,都不重要了。
白苏墨继续道:“当初生如意的时候,实在没有力气了,但当时我听到你在唤我,我忽然想,你都回来了,但我还未见到你啊……”
她那时连旁人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她听到的,只能是钱誉心中的声音。
只是,仿佛那次之后,她再未听到过旁人心中的声音。
而她生活也彻底恢复了平宁,祥和。
她亦记得清,第一次听到钱誉心中声音的时候,仿佛世界都骤然不同。
始于他,亦终于他。
白苏墨只觉诸事都是圆满的。
便是有一日,她再不见了任何声音,只要有他在,她心中亦不会惊慌。
钱誉亦吻上她修颈:“多谢夫人,一直待我温柔以顾。”
白苏墨忽然道,“猜猜那时候听到你心声,最有趣是什么时候?”
钱誉嘴角抽了抽,“不猜……”
他想,若是床.笫.之间,多尴尬。
男人的口是心非并不比女子少。
他又惯来是一个。
他听容徽说起过,世上某处有种动物叫鸵鸟,遇事便将头扎在沙地里,他眼下便是这鸵鸟,埋首在她颈后,听她娓娓道来……
听不见有听不见的好处,譬如旁人待她更多友善些,而她也大可不必奉承自己不喜欢的人。
只是忽得一日,她的耳朵听见了声音。
不止是爷爷的声音,府中小桥流水的声音,还有……旁人心里的声音?
可听见旁人心中的声音又未必是件好事,譬如,过往待她好的不一定真心,待她不友善的反倒是好心肠。
可她唯独有兴趣的,是她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她时常听他在各种场合叨念,一两生三两,三两生十两,十两生千两,千两生万两之流。
似是在旁人面前,他时时都在算钱,也算得比旁人都好。
旁人也信服。
她便问,你挣这么多银子来做什么?
那人故作沉稳道,养家糊口。
心中实则顿了顿,似笑非笑道,【娶你啊,你又不知道】~
但她哪里不知道……
她觉得,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里,他是最‘表里如一’的一个……
钱誉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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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平安和如意赖床。
宝澶笑道,昨日和国公爷玩到很晚,抱回来的时候还不肯走呢。
平安和如意自幼同爷爷亲厚,她是知晓的。
“那便多睡会儿吧。”白苏墨俯身,吻上他二人的额头。
两人睡梦中,纷纷皱眉。
宝澶掩袖笑笑,“不乐意呢。”
白苏墨也笑笑,忽得,白苏墨想起今晨爷爷似是也未早起,倒是少见。
流知说,姑爷早前去国公爷那头了。
有钱誉在,她便放心了。
等她洗漱完,肖唐忽然来了苑中,“夫人……”
她转眸,头上的步摇忽得落了下来。
她俯身去捡,目光微微滞了滞,还是她及笄的时候,爷爷送她的那枚,似是许久没有带过了。
白苏墨起身,看向肖唐:“怎么了?”
“国公爷走了……”
白苏墨脸上的笑意滞住,手中攥紧步摇,好似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王太医来看过。
说国公爷安详走得,脸上挂着笑意,是民间惯来说得寿终正寝。
是老来之人福气。
白苏墨眼中氤氲,上前将被子给爷爷上拉些,又将他的手拿出来,安稳放在胸口。
静静在床沿边坐了许久。
钱誉打发了众人,最后,自己也离了屋中。
她应当想再同国公爷一处说说话。
良久,苏墨握紧国公爷的手,哽咽道:“爷爷,媚媚日后想你了,该怎么办呀……”
只此一句,再多便是啜泣声。
这世上,待她最亲的人去世了……
******
国公爷去世,京中前来凭悼,丧事办了许久。
军中之人,更大多赶来。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顾阅也好,许金祥也好,更或是严莫,褚逢程,或多或少,都受过国公爷的关照。
国公爷的过世,对苍月军中而言,更是一个时代的结束。
亦是,另一个乱的时代开始,这些自然都是后话。
钱誉遵循国公爷身前的意愿,带了白苏墨,平安和如意离开苍月。
离京前,白苏墨久久看着国公府门口的三个御笔的烫金大字。
“日后,想回来的时候,便回来。”无论何时,他似是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站在她身后。
白苏墨感激。
苍月国中许是会乱,却不会一直乱。
这里有她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
她虽未曾见过父母,却一生都被爷爷的照顾与宠爱治愈。
这里亦是她永远的家。
白苏墨莞尔。
……
回燕韩的时候,正好一路与许金祥和顾阅同行。
如今许金祥和顾阅两人都在朝阳郡的驻军当中,都是范将军的左膀右臂。眼下,钱誉与白苏墨带了平安和如意回燕韩,几人正好能同行一路。
六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每个人的变化却都很大。
六年前,顾阅还是一个因着风流韵事被顾侍郎送到军中躲避风声的世家子弟,如今顾侍郎已是顾尚书,顾阅是朝廷在朝阳郡驻军不可或缺的一员大将,身上早已褪去年少时的冲.动与稚嫩,沉稳与果断写在脸上。
许金祥更是从早前京中的头号锦衣纨袴,摇身一变到如今手刃巴尔猛将霍宁的将军,许相业已经告老还乡,如今撑起许家一门家业的人,是许金祥,只是与顾阅的沉稳不同,许金祥依旧是我行我素,看不惯的管,管不听的打,北边的世族豪门都敬着这尊煞神,更是北边百姓心中的福音。
这些,六年前,谁又能想得到?
一路回燕韩路上,几人依旧可以闲谈笑访,也可正经坐在一处说着周遭诸国的军政大事。
许金祥可以调侃当初顾阅被一个寡妇迷得神魂颠倒,随后被顾尚书扫地出门;顾阅亦会讽刺他倒贴追人家云墨坊的老板,结果云墨坊的老板都不惜得看他,为了避开他竟是连京中这么大摊子生意都不管了。
其实,这两人也就半斤八两。
钱誉无语,掀了帘栊下马车透气,不听他二人斗嘴。
稍许,白苏墨也下了马车。
下马车的时候,许金祥和顾阅还在争论究竟是谁比谁更凄凉,是比谁更没面子些,最后是连妹妹也拼上了,许雅嫁了谁谁谁,顾淼儿嫁了谁谁谁,谁谁谁比谁谁谁更好……
白苏墨心中轻叹,也不知许雅和顾淼儿二人是不是在远方不停打着喷嚏。
只是,白苏墨忽然想,她前两年确实见过秋末。
秋末在京中呆了三两月,整个人比早前看起来更有活力得多。
同她讲各处的趣闻,和生意上的事。
不过五六年光景,云墨坊的生意就做到了南顺,燕韩,长风,两年前,秋末就已在张罗同羌亚的生意。而云墨坊的生意范畴从早前的成衣生意到南顺的刺绣生意,长风布匹生意,甚至燕韩的染料生意。
这些年,秋末似是让自己忙碌起来,便似一日都没得空闲过。
而云墨坊的生意也果真越做越大。
每年给到钱家的营收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钱誉都不能小觑去。
如今诸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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