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溪几乎是霎时回头, 可这般速度, 也只来得及看到一缕青烟,而那缕青烟一眨眼就散了。有浓烈的焦灼的味道传来,恶臭难闻, 她禁不住捂住鼻子, 看向那龙:“你把她烧没啦?”
赤金巨龙盘着长尾在内殿绕一圈,昂首一声震天怒号,龙珠双眼怒目圆瞪对向饮溪。
“笨笨龙!”饮溪斥它:“本仙还有话要问她呢!”
巨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整整一圈,鼻孔粗粗喷着气,喷到饮溪脸上, 不太高兴的哼出两声龙鸣,紧接着龙尾一扫, 轻轻扫在了饮溪脸上, 磨蹭两下,似乎在安抚。
做完这些, 游龙一个翻身, 又化作一道光回到了封戎体内。
大殿内, 再度归于平静。
饮溪扁扁嘴回身看,封戎还在原处坐着, 气宇轩昂从容不迫, 手中那卷书依旧握着, 龙袍平整无一丝褶皱,乌发整齐顺在玉冠之内,就连那握书的手蜷起的弧度都好看。
眼神平静如云, 见不到一丝波澜。
心里知晓他当是对方才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可饮溪对上那双眼,又觉得他其实什么都知晓。
偷瞄瞄觑了封戎几眼,饮溪道:“你几时来的?”
现在既非刚下早朝,也非用膳的时候,她明明就是专挑封戎不在时才出去的,为何这般巧?
封戎抬眸看她:“去何处玩了?裙摆都脏了。”
她抓着裙角蹭了蹭,心虚来的猝不及防:“御膳房!”
他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可看到铅华宫内有什么东西了?”
饮溪脱口而出:“什么都没有啊。”
说完便悔了,咬了咬唇:“我是说,我没有去铅华宫!”
封戎将那书放下了,浅笑问:“不知饮溪仙子所画之符咒与凡间道长有何不同?”
她一捏手指,十分意外:“你如何知道……”
封戎并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道:“皇宫是朕的皇宫。”
原是打算为自己的不守信用道个歉,可听到这个,她的念头却转去了旁的地方,忙问:“既如此,那铅华宫的事你一早便知道?”
封戎轻叹一声:“之前看你兴致高,并未拦着你,如今也在铅华宫贴了符,可安心了?”
竟然全都知道?早知封戎并不打算阻拦她,那她何苦一日拖香案三百次!累的手臂都酸痛呢!
她暗搓搓瞅他一眼,支支吾吾:“我还不知铅华宫发生了何事呢?”
封戎垂眸,淡声:“此事朕心中有数,先说你。”
“什么?”饮溪掏了掏袖口,将那干瘪瘪的桃枝不情不愿抽出来。
“清规戒律为何?”封戎轻敲桌面,直直望她。
“不准妄言……”
啧,第一条便是不准妄言!
封戎不急不缓,又问:“破戒该当如何罚之?”
饮溪忽的想起了帝君,再一想到帝君的责罚,立时便要哭了,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
“戒……戒鞭三十下,清律引注誊抄三百遍。”
戒鞭附着仙力,落鞭便成伤,且这伤无法用仙术丹药医治,唯有静养。而后还要带伤誊抄清律戒法,雪上加霜。
饮溪幼时不懂事犯过一次戒律,旁的神仙要受天雷,帝君虽恼,到底念她年幼,改为戒鞭责罚。
那一次受罚饮溪没齿难忘,此后再不敢逾距。谁知她下界后还是狂妄了,无论初衷如何,总归是犯了戒律。
封戎蹙眉:“过来。”
饮溪思及上一次鞭刑,手掌红了三个月,身子便是一抖,瑟瑟问他:“你也要罚我吗?”
他挑眉不语。
饮溪挪着步子上前,极为不愿:“那你轻——啊!”
谁知刚伸出了手,便被封戎抓着手腕拽过去,他手上一用力,饮溪就这么趴在了他的腿上。
晕头转向间,只觉臀上轻轻挨了两下。
封戎问:“知错了吗?”
她虽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可还是懂的审时度势,立时便装模作样嘤嘤啜泣:“知错了知错了!”
听到他在上方无奈叹气:“若还有下一次该当如何?”
饮溪捂着屁股忙不迭出声:“没了没了!下次应允你的事定会做到!”
封戎松手,环着她的腰将人抱起来,眉间舒展开:“罢了。”
看着饮溪红红的脸蛋,他又不知为何笑出声:“罚了你,朕要心疼,反倒得不偿失。”
这一场闹剧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因挨了两巴掌?她借故闹腾,中午要了五个糖蒸酥酪,吃的肚皮滚滚,躺在床上思虑这几日的事。
符纸也贴了,那样的威力一般鬼怪应该无法撼动。而她想知晓的关于铅华宫的事,封戎虽闭口不提,却也心中有数,并非她以为的全然不知。饮溪想知道铅华宫里面有什么,也不过是为了降妖除魔,将危害宫苑的东西去了。既然那符纸有用,此事便可以算作解决,旁的不必再提。
再说适才笨笨龙一尾扫过去,只怕那春枝都被打得魂飞魄散了,她想问些线索也无人再问。
就此作罢吧,剩下的时日便是赶在帝君来接她回九重天之前吃遍凡间游历人界,如此美滋滋甚好。
到了晌午,饮溪终是想到了被遗漏的东西来。
她自来便认为自己是个成熟的仙,不与凡人一般计较。寒香等人虽心思不纯,却也没有做过大恶之事。
饮溪生来怀有一颗大慈大善的心,春枝的鬼魂显然将四人吓得不轻,思及此心中尚有些不忍。
饭后消了小消食,便打算再去一趟御膳房,将春枝魂飞魄散一事告诉她几人,以解她几人心病。
这一次她带上了仔姜,忆起上午在御膳房众人见到她四下飞窜的场景,带一个看上去便无害的仔姜似乎合适些。
可惜饮溪今日频频造访御膳房,还是引起了御膳房诸人的恐慌。
宫女们奔相走告着,一时手中的活计也不做了,躲避瘟疫似的远远散开。
她轻叹一声,吩咐仔姜去叫人。
仔姜不知发生何事,福一福身去了后面宫人们住的地方。
谁知一来一回,不多时便出来了,出来时神色略有古怪:“姑娘,咱们回去吧。”
饮溪稀奇:“可是人不在?”
仔姜略有为难:“不是不在,而是身体不适。”
上午还好好的,怎的就忽然身体不适了?饮溪顿了顿,又道:“不必寒香,寒梅怜香惜玉随意一人即可。”
仔姜说:“都病了!”她有些急,干脆附在饮溪耳边:“不知是生了癔症还是被下了降头,邪门的紧!嬷嬷已遣人封住了甲字房不许任何人出入,姑娘身娇体贵,若是沾染了病气倒不值,下次再来吧!”
癔症?降头?
饮溪又愣了,一人便罢,为何一连四人都生了此事?
她又掩不住心中好奇了,安抚仔姜:“我并非□□凡躯,不会沾染邪物,你且在此等候,我去看看就来。”
仔姜惊了,一时也顾不得尊卑,忙拉住她的手:“姑娘万万不可!”若真有了差池,她有多少条命去灭皇帝的怒火?
饮溪是执意要去的:“定不会有事,放心罢。”
说着挣脱她手腕,径直往院内走去。
仔姜跺一跺脚,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叠着步子忙追上去。
院内果真已封了起来,饮溪一入内便看到丝丝邪气从甲字房中冒出。
看样子果真不假。
而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坐在院中,许是负责看守,甲字房大门紧闭,门上还贴了封纸。
饮溪问:“她们这般多久了?”
嬷嬷打着摆子,老神在在:“约莫两个时辰,要我说,你也莫要进去看,晦气!”
两个时辰?岂不是从她离开御膳房就如此了?
“可有请人来医治?”
嬷嬷“呷”一声,瞪着眼道:“中了降头,什么人敢医??若非老婆子我八字硬,也不敢在此处停留呢!听我一句劝,回去吧。”
饮溪又看看那屋子,牌匾正中上书甲字房三字,不知是谁提的字,很是潇洒,可那三个字也已被邪气染黑了。
凡人自是看不到,她长叹一声,若不速速驱散,邪气侵体可就没得治了。
好在上午用过的东西并未全拿出来,腰间还留了些朱砂与雄黄。
饮溪拿出那朱砂,在仔姜额头重重按了一下,吩咐道:“出去吧。”
仔姜又惊又懵:“姑娘这是何意?”
饮溪耐心与她解释:“你家姑娘要驱邪啦,此处凡人不宜久留,外面候着吧。”
仔姜是个死心眼,一听要她离开饮溪身边便摇头:“仔姜就跟在姑娘身边哪也不去!”
罢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无大碍,若是身娇体弱扛不住,回去发一场烧也过去了。
饮溪劝不动她,这边却是拖不得了,便径自往甲字房走。
越到门口邪气越重,撕开那封纸一推门,一股邪气扑面而至,饮溪当机立断撒了一把朱砂过去,一路走一路撒,铺出一条进入里间的路。
床上并排躺着寒香四人,均面色惨白,无一丝血色,脖颈发青,邪气游离于周身蠢蠢欲动。
她看了看,又掏出一把大米来,朝着四人面上撒去:“醒醒!”
这一把撒出去,饮溪突然发现不对劲了。
左边三人进气多出气少,至少还吊着一口气,而那惜玉——彻底断了呼吸!
她上前几步,伸手探上她手腕,摸到一阵冰凉。
惜玉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龙龙(委屈):她骂我笨笨龙!
封戎:受着,骂你需要挑日子?
嘿嘿你们知道我的,我一向是个喜欢闷声搞大事的人,目前已经铺垫很多东西了,还有好多写的比较隐晦,因为涉及剧透所以没有回答大家文下的问题,后面会陆陆续续揭秘的,莫急!!让我仔细的写!
但是目前可以给大家说的点:西方鬼帝王真人是个爷爷级的老神仙啊23333你们咋尽往他身上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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