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内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他躺在藤屋为他准备的房子里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 他闻得到身上满满的草药的味道。想着大概是藤屋里的医师为他抹上了药替他包扎好伤口了, 不过虽然捡回了一条命, 看这样子或许没有个月他是好不了的。
身体很疼, 从头到尾没有一处不蔓延着钻心的痛,池内胜记得自己身上有好几道被那速度极快的鬼割裂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明亮的日光透过敞开的窗户落到了他的脸上, 阳光有些晃眼,他颤了颤眼皮没睁开眼,眼前一片猩红就像昨夜看到满地的鲜血一般。
隔着障子门池内胜都能听到门外月牙和藤屋的阿婆交谈的声音, 不过声音压的很低,池内胜听不太清, 只能听到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声响。
他太累了, 身体酸麻胀痛, 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好像历经了千辛万苦,可是实际上手指只是微微动弹了一下而已。
障子门被拉开了,池内胜听到了月牙沉稳的脚步声。
月牙走到了本该还在昏迷中的池内胜身边,跪坐下来看着池内胜禁闭的双眼,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池内胜的眼睛上分外晃眼, 更加衬得池内胜脸色苍白如纸。
他失血过多,身上伤口太重了,若不是月牙来得及时将他伤口即使封住, 只怕池内胜撑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归西。
池内胜醒了, 但是累的不想睁开眼睛, 放在被子里的手指动了动,微微起伏的被角让月牙看的清楚。
“醒了。”月牙看着躺在被褥中无声无息的池内胜低声说,池内胜眼皮颤了颤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嗯。”
视线最开始是模糊的,阳光落在他眼里,他看着周围的事物都是影影绰绰的色块,看不真切。不过很快就好了,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自然也看到了坐在他身边面色平静的月牙。
“杀死了吗”池内胜开口问,然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那两个鬼。”
月牙看着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池内胜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月牙莫名有些疲惫。
“没有。”月牙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茶桌旁给池内胜倒了一杯水,他看出了池内胜干裂的嘴唇也听出了池内胜沙哑的嗓音,将被子凑近池内胜的嘴唇,让温热的水浸湿了池内胜的嘴唇缓缓地流进了他的嘴里。
池内胜把水喝完,杯中的水见了底,他没看月牙反而轻声问了一句。
“是因为我吗”
确实如此。
月牙想着昨晚池内胜昏迷后的事,于是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起来。
虽说池内胜身上的伤口暂时被月牙封住了,但是再怎么样他也已经是重伤,而且两个鬼察觉到天明将至不敢恋战,也或许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两个发现了自己根本打不过月牙所以一边躲闪一边迅速的撤离,月牙本想追上去,但是转头却被那富商拉住了裤脚。
“大人啊你可不敢走”那富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着脸,手上满是鲜血脏污也不管就这样拽上了月牙的袖子。
“我们要是再碰到那些怪物可怎么办啊”
富商哭哭啼啼地说,然后还指了指被月牙拜托给他们看好的已经昏迷过去的池内胜说“那个大人,气息越来越弱了”
按理来说池内胜得罪了富商,本来这样好的机会他不管池内胜看着他自生自灭才是一个不错的报复方式,但是富商自认为自己虽然混蛋,但没有不把到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程度,更可况不久之前池内胜几乎以性命相搏才给他们这些人留下了生命,就算富商又蠢又坏但还不至于报复恩人。
富商是坏,但还不至于泯灭人性。
月牙原本要追上去的脚步这才停下来,蹙着眉头犹豫了几秒还是回过身把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的池内胜扛了起来。
虽然月牙看上去身形纤弱,但抗起一个分量不小的成年人这种事对月牙来说却不费吹灰之力。富商眼睁睁的看着月牙抗起了昏迷的池内胜就要走,他还怕,身边花钱请来的武士在危险解除的那一刻就跑了个七七八八,但他还怕有鬼出现,于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月牙屁股后面走了一路直到到了藤屋门口。
月牙没管他,但是藤屋这地方却不是跟在他身后的富商想进就进的,于是将池内胜交给守门的人后,月牙转过身冷眼瞧着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富商。
“你想干什么”
富商抖了抖,他现在胆子都被鬼吓破了,看着把他从恶鬼手下救出来的池内胜和月牙都带上了神灵才有的光辉,于是搓着手谄媚地说“大人我我怕我又遇到那些恶鬼。”
活了这么久,享尽荣华富贵谁不惜命,就算知道月牙已经把恶鬼赶跑,但是谁知道那盯上他肉的鬼会不会卷土重来所以富商自然跟在能够保护他的月牙身后。
可以理解,但在月牙眼里未免有些可笑。
“不会的。”月牙语气疏离,“太阳就要出来了,他们不敢出现在太阳底下。”
仅仅是在太阳底下不能出现有什么用呢,到了晚上不还是鬼的天下。
富商可不敢赌自己一辈子就会遇到这一次鬼,他眼巴巴地看着月牙询问“大人,只有阳光吗”
这人居然还死皮赖脸的开始得寸进尺,月牙无语地看着面前的富商,想着再怎么样这人最起码并没有在池内胜昏迷的时候乘人之危,于是掏了掏自己的袖子将身上带着的紫藤花香囊扔给了富商。
“还有这个。”
紫藤花香囊好认的很,富商拿着个香囊也不想月牙是不是骗他,点头哈腰的连连道谢,然后在第一缕阳光冒出地平线的时候就迈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怎么说呢,这个人的确又蠢又坏,但是还真没有到让人觉得死了也活该的程度。
月牙看着富商那圆滚滚的背影,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抬着头看着初生的红日,灿烂的金辉洒向了大地将黑暗驱赶。
日出了。
池内胜受了重伤自然是没有办法在继续斩鬼的任务,因此这事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月牙的身上,鎹鸦不知道在外面玩了多久,迎着夕阳扑扇着翅膀飞到了池内胜窗框上歪着脑袋跳了跳。
鎹鸦两只黑豆大的眼睛盯着池内胜盯了半天,然后飞了进来落到了池内胜肩上蹭了蹭他的脸,虽然这一人一鸟平时看上去不对付,但是关系却很好。
“月君,我是出去不了了。”池内胜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鎹鸦,“这两天它就交给你了,你找到鬼也方便点。”
虽然月牙本人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妖力来感应鬼,不过多个鎹鸦也不是没有帮助,他琢磨了一下没有拒绝。
“好。”
鎹鸦看了看池内胜又看了看月牙,然后依依不舍地飞到了月牙的肩上。
它带了来鬼杀队的消息。
爪子上捆着一小卷纸,展开看是产屋敷凛哉工整漂亮的字迹,上面寥寥数语先是表达了自己对于受伤的池内胜的慰问,然后感谢了及时将池内胜救下来的月牙,最后将出现在京都府的两个鬼说明了一番。
“这两个鬼是在鬼杀队追杀了很久的鬼,实力强大丧命在他们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也包括鬼杀队许多的精英剑士。”
“只是这两个鬼不久之前还在丹波国和武田国出没,然后忽然齐齐消失了踪影,此事略有些蹊跷,还望月君多加防备。”
月牙看着这字迹都能想象到写着纸条的产屋敷凛哉是怎样一副严肃的表情,他想到的事月牙也同样考虑到了,毕竟按着那两个鬼身上浓郁的味道来看,就算他们藏的再怎样深只要一出现那味道绝对瞒不了月牙的鼻子。
月牙还尚且没有什么表示,池内胜首先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还有鬼吗”
两个鬼已经很难缠了,难不成还有另外的鬼在暗处指挥吗
事实就是如此,月牙垂下眼,夕阳落在他身上,睫毛下是一片小小的阴影。
“是鬼舞辻无惨。”
这种事情在月牙的意料之中,他想着按鬼舞辻无惨那不依不饶的性格来看能坚持这么些天不来骚扰他已经是非常不易了,所以派两个鬼来探路也再正常不过。
不过他派再多的鬼也是无用的,正好也省了月牙一个个寻过去解决的麻烦。
池内胜从未见过鬼舞辻无惨,现在听到这个鬼杀队拜年来所要追杀的人的名字眼里还颇有兴味,他记得月牙应该是和鬼舞辻无惨打过一场的,于是他忍不住问“鬼舞辻无惨是什么样的”
他觉得鬼舞辻无惨或许同样也是自己见到的那些鬼可怖的样子,不,兴许还要更为高壮可怖。
月牙冷冷瞧着池内胜再次不着调的样子没说话,但是池内胜一直盯着他,他最后还是说了。
“就是正常人类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鬼。”
月牙回忆着那夜遇到鬼舞辻无惨的情景。
高悬于夜空的明月,道路两旁随风摇曳的发出沙沙声的森林,还有穿着黑质的和服和他相对而立的无惨。
月光将他两人分割成两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还是个”月牙轻声说,想着那晚的无惨似喜似悲的表情。
“什么”池内胜好奇,月牙却迅速的给自己的话结了尾。
“是个蠢货。”
被月牙评价为蠢货的无惨在干什么
他在翻着医术想着自己派过来的两个鬼还算有点用处。
天色渐晚,最后一丝阳光也被无尽的黑夜吞噬,他合上了摆在桌上的医书,然后站起身走出了屋门。
他要去偶遇月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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