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结绳蜿蜒缠绕, 一颗赤红透明的珠子挂在中间,一片金箔黏连其上。
这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在脖子上稳稳挂了好些年,它哪里有损, 那里松动,自己都是一清二楚。
原本就是个不起眼的礼物, 却不想一带就是数年。
叶久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可这血珀珠子早在来这的第一天就被自己当掉了, 怎么突然会出现在这个人手里?
叶久狐疑地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弯腰捡起, 把小东西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确认就是自己当时当掉的那串。
她摸着那温温的触感, 一股熟悉的感觉自掌心传来, 她迫不及待问出口:
““先生, 您这是从何得来?””
中年男子看着她藏不住的欣喜样子, 脸上不自觉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想了想, 便随口道:
“不过偶然间寻到的,合眼缘便带着了。”
南渊瞪着眼瞅着叶久拿着那串珠子来回攥了攥, 后竟然套在手上转了起来!他顿时又惊又急:“你别弄坏了!这可是……”
“南渊。”
中年男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南渊一口气憋在胸口,即将说出口的话又堪堪吞了回去,憋屈不已。
叶久愉悦的看了一眼他吃瘪的样子, 手上转的更起劲儿了:“可是什么?这东西我天天转,你放心,坏不了。”
中年男子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 出声问道:“哦?这原来是你的随身之物?”
叶久点点头:“对啊,带了好些年,只不过当是有点急事,就给当掉了。”
南渊一听又没忍住:“这东西你随随便便就当掉?你不要脑……”
只是这次还没等老先生开口,南渊就已经乖乖闭上了嘴。
中年男子面上无喜无怒,只是一双眸子微微眯起,斜睨了他一眼。
南渊霎时明白过来,自己若是再多嘴,回去定是要被北宵哥哥整死。
他连忙退了两步,双手死死捂着嘴。
“这有什么闹的,事权从急,饭都吃不上了,怎么不能当掉?”叶久无所谓的耸耸肩,当时情况紧急,哪里容得她多想。
虽说戴久了有感情,但终归还是个首饰而已,当就当呗,没什么大不了。
再说,因此还换来了一个小姑娘,值啊。
叶久偷偷侧头看了一眼祁韶安,见她安静的坐在一旁,不由弯唇一笑。
而此时祁韶安却是看着几人微微发怔,尤其是那小随从两次将说未说的话,让她心底浮起了一丝不安。
那东西自己虽是第一次见,但这通透的材质自己确是知道的。
何止知道,简直就是相当熟悉。
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平坦的腕部有着一圈不明显的凸起。
那珠子,不是与手上这串珀石一个材质吗。
祁韶安暗暗心惊,不动声色的拢了拢袖口,现下情况未明,贸然暴露,定是于阿久无益。
所幸,中年男子目光一直锁在叶久身上,并无暇顾及这边。
他眉眼里不再是客套的笑意,现在却是欣慰,和宽心。
“叶老板可还记得,是何人给你的此物?”
叶久想了想,答道:
“家里人。”
中年男子闻言皱了皱眉,追问了一句,“家里人?”
叶久点点头,“一个伯伯。”
应该是□□岁的时候吧,那时自己大伯去国外出差,回来时给每个小辈都买了礼物,仗着自己年龄小又是女孩,叶久二话不说抢了这串珠子,哥哥姐姐们也都让着她,她还清晰的记得自己那会儿还高兴了许久。
中年男子眼睛盯着她的脸:“那可有什么由头?”
叶久有点懵,哈?
由头?
送个礼物还能有什么由头?
若要真说起来,那就是……
“生日礼物。”
那会儿正值冬春交替,没多久就是自己的生日,索性也就免了那年的生日礼物。
那时还用不好成语的她还小声哔哔了一句:老奸巨猾。
结果被赏了一个爆栗。
叶久无奈一笑,现在想来,倒是有趣得很。
而中年男子闻言确是舒展了眉头,面上毫不掩饰得露出了几丝欢愉。
“既是这样,那便物归原主了。”
叶久一听,犹豫的看了看手里的珠子,最终还是伸手递了过去。
“这东西我已经卖掉了,就不属于我了。”
说罢,她抬头环视了一下屋檐,微微一笑:“再说,我已经拿它换了新的生活,所以它也该有自己的归宿了。”
中年男子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知道她指的是置办的房产、店面,笑了下,却没有接过。
他看着叶久那张似是俊朗又似是柔和的脸庞,眼里流出了一丝复杂,他悠悠开口,如冰柱上垂下的水珠,叮咚一声激起了一圈波澜:
“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永远会是你的。”
“无论走到哪,都是断不开的。”
叶久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老先生就笑着道了声告辞。
“哎不是……”
她连忙追了两步,然而那老先生虽是泛白发丝,却是健硕如壮年,走起路来似是携雨带风,没两下就迈出了门口。
叶久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攥着那只链子,一脸懵逼。
六百五十两啊大哥!不是六两五,咱是挂零的!!
宁是不是看错了啊!!
她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堪堪掩盖了那茫然的眼睛。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配。
快把大门关严实,我怕那金闪闪的玩意儿闪瞎了我这双珍视明的大眼睛。
叶久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珠子,叹了口气。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她扫了一圈这半大不小的宅院,心底突然有种……白嫖的感觉?
不自在中,却又带着点愉悦?
所以到底是谁背了这六百五十两的锅呢。
“阿久。”
一道闷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叶久转头去看,只见祁韶安已摘了面纱,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叶久应了一声,朝她走去,离近了才发现,那张俏脸上多了几丝愁绪,和担忧。
“怎么了,韶安……啊不是……韶……”
她顺嘴就叫了出来,后来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她一咬牙,瞬间红了脸蛋:
“韶儿。”
祁韶安看着她有些躲闪的目光,和少见羞涩的模样,突然自己那胡乱跳动的心脏就这样平静了下来。
只要她人在这,有什么是破不了的呢?
“阿久,我有个问题。”
叶久看她认真的表情,不由得也敛了心神:“你说。”
“你这珠子是哪里来的,还有这手串,又是怎么来的?”
祁韶安说着撸起了袖管,一只五彩斑斓的琥珀手串正安安静静的环在她雪白的手腕上。
叶久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竟还有这个。
若不是她提起,自己好像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
“这个和珠子是一起的,都是我大伯送的。”
祁韶安看着自己的手腕沉思片刻,抬头看向叶久,眼里还是有些许担忧:“刚才那老者分明是认识那个吊坠的,却什么都没说便走了,着实有些奇怪。”
叶久闻言仔细回想了下,确实,那大叔好像很重视这个东西。
但却又这么随随便便的送给了自己,她一下也是琢磨不透。
没准,只是觉得稀奇罢了。
叶久拉上了她的手,揉了揉,温声道:“这个东西是随我来的,与这里没有关系,你宽心好了。”
祁韶安听完心底没有丝毫缓解,反而咯噔了一下。
与这里没有关系。
她脑海中瞬间涌现那句:我不属于这里。
祁韶安眼神惶惶一动。
那会不会,有朝一日,你也与这里没了联系?
她手上突然使了力气,紧紧的抓住了叶久那只不算宽厚的手掌。
仿佛只有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人的气息,她才稍稍安心一些。
叶久本来很开心祁韶安主动亲近她,但转瞬她就发现了不大对劲。
因为小丫头的手,在抖。
“韶…韶儿?”
叶久一咬舌尖,终于把称呼别了过来。
她俯下身子,仰头看祁韶安的脸颊,出乎意料的发现,那淡薄的脸颊上,竟有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苦涩。
“你会不声不响的离开吗。”
祁韶安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她腰间的束带,忽得喃喃出声。
像父兄他们一般,忽然就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
那曾经的温暖转瞬变成一根冷刺,横亘在自己心头。
曾经有多暖,现在便有多寒。
而叶久身子蓦地颤了一下。
离开……
不声不响的离开……
这是她心底一直埋藏的糟心事。
在这个世界已过了半年,自己还不知道被丢来这有什么目的,每天她思量的都是怎么活下去。
像个生存类节目,只不过没有流程,没有vj,充分享受极致10D体验。
甚至,她有时候在想,没准哪天触发了什么支线任务,可能就在某个时间,某个点,顺利ending,然后一睁眼,又是21世纪好青年。
这种对未来的不确定,对未知的恐惧,一直深深的埋在她的心里。
若是放在原来,她巴不得赶紧回家,可现在的她,却已经舍不下这里了。
她敛了眉间的痛色,眨眨眼,深吸了口气。
“韶儿,活在当下。”
祁韶安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那双眸子如她一般困惑,却多了几丝明媚。
“谁都没办法预测将来,即使我生来就在这个世界里,也难保不会上一秒和你说着白头偕老,下一秒就被人拿刀砍了。”
“嘘!”
祁韶安顾不得心底的不安,一听这人口出狂言,抬手就捂了上去。
“不许乱说。”
叶久眼里存了笑意,她看着祁韶安紧张兮兮的样子,咧嘴一笑。
她把那只素手自唇上拿开,握在了掌心里,识趣的换了话:“我的意思是,与其担忧未来,还不如,好好享受当下的时光。”
享受当下的时光……
祁韶安有些许怔愣,片刻之后,忽得展眉而笑。
是了,谁也不敢保证未来就会是怎样,与其庸人自扰,倒不如潇洒的放手一搏。
她舒展了心底的愁绪,柔柔一笑:“我明白了。”
叶久唇角略噙著笑意,把她的手往下拉,终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她看着祁韶安的眼睛,温声却又坚定:
“但不论我在哪里,这儿,只能住下一个。”
温润嗓音如清泉入谷,荡漾回旋之后,挟带着几丝湿气和凉意,最终注入了自己的心田。
祁韶安弯唇而笑,眉眼宛如新月,明眸善睐,皓齿粉唇,似娇似甜。
叶久爱极了她这般模样。
无论有多少繁星点缀,无论何等乌云过眼,她面前的小丫头,永远是寂寂夜空中那颗最耀眼的星。
叶久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她松开了祁韶安的手,把那条项链拉直,好笑的叹了一声:
“当时便是靠着这家伙解得围,结果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看来它还是有福泽加持的。”
她拎着挂绳两头,伸出手,在祁韶安诧异的目光下,绕过她的颈肩,扣在了她的脖子后。
看着小小的血珀珠子漾着绚丽的色彩,叶久含着泪笑得明媚:
“就算以后忽然找不到彼此,我也希望,它能把你,重新带到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叶久:劳资嘴开过光,你说气不气?
(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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