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髻忽得被放开, 叶久得住机会立刻撑着往后看去,只见祁韶安被人拧着推搡了过来。
虽然看上去脸上脏兮兮的,但那整洁的衣衫和隐约的身段,却并未遮挡几分。
叶久心底暗道不好, 尤其是领头人那饶有兴趣的目光,看在眼里, 她心底火烧一般。
祁韶安越走越近, 叶久狠了狠心,在她被带到自己身边时, 突然伸脚一踢。
祁韶安防备不及, 一下子跌了出去, 滚到了灰烬里。
冬天的灰烬凉得很快, 此时已是温热。
祁韶安跌进去的瞬间, 激起了大量的烟尘, 呛得领头几人不断咳嗽。
叶久见状强撑起来扑过去, 一把把祁韶安捞出来,趁机又抹了几把, “傻姑!你怎么连路都走不好!还不快起来!”
祁韶安狂咳不止,却隐隐感受到背后有一只手不断的给自己顺气,她抬起眼眸,正对上了那人通红的眼眶。
花猫一样的脸上, 唇角还溢着血。她向来柔柔的阿久,此时正冷着脸瞪着自己,可那双眼里, 是浓浓的悲伤和心疼。
祁韶安再也忍不住,泪水自眼角倾泻而下,静静地看着叶久揪着自己的领口。
叶久拧着眉,额上的冷汗直直掉在她满是黑灰的脸上,她压低着声音:“快,疯……”
祁韶安心底又酸又涩,阿久那强忍着疼的模样像是一把利刃,生生的插在自己心上。她指甲深深抠进土里,随后轻笑出声。
“兄长……吹吹……”
祁韶安放声笑着,而一双泪眼柔柔望着叶久,身体不住地颤抖。
叶久别开了目光,她不敢看祁韶安的眼睛,那双眸子里包含了太多太多。
她甚至能读出来,祁韶安从眼神里告诉她,“只要你在,韶儿什么都不怕。”
领头人皱着眉掏了掏耳朵,侧头看了眼那个滚成了煤球一样的东西,嫌弃的撇了撇嘴。
“这他妈是个娘们?”
那模样,实在没法再看第二眼。
他不耐烦地吼道:“行了!你有没有看到两个男子,一黑一蓝,身上有伤!”
叶久把祁韶安推到身后,转头捂着胸口:“咳……我瞧着有两个身影往那边跑了,不知道是不是……”
“头儿,这边有个水筒子!”
“这儿还有块布头子!”
灌木林中,几个人突然扬起什么东西,领头人瞬间被吸引过去。
“草,肯定是往这个方向跑了,追!”
一群人哪儿还管叶久是干什么的,跨上马就朝着树林方向奔去了。
马蹄声起,惊起群鸟一片。
直到那群人彻底消失在了丛林边上,叶久紧绷的神经才瞬间松弛下来。
祁韶安见状猛地跪行几步,接住了叶久歪倒的身体。
“阿久!”
叶久感受到祁韶安身上温热的柔软,颤着手抚上了她黢黑的脸庞,终于笑了,“我们成功了……”
祁韶安只觉眼泪模糊了视线,她胡乱的抹了把脸,扬唇一笑,“嗯!”
她轻轻挟去了叶久脸颊一侧的泪珠,忽得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
一时间,铁锈味和烟火味充斥了整个鼻腔。
“阿久,你一定要撑住。”
这是叶久昏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
……
老先生和陆林带人赶到谷底时,已经是晌午时分。
一片开阔的草地,上面只有零散的些许木料。
最明显的,是一只半截的车轱辘。
因为木轴上加固了铁皮,所以还坚挺着。
老先生往前走了几步,一具散发着尸腐气息的白骨便映入眼帘。
“老先生,那就是咱们那匹马。”陆林从一侧走过来,“旁边还有野兽啃食的痕迹。”
老先生皱紧了眉头,他四下看了看,周遭除了破裂的木块,还有不少零落的器具,甚至还有一些碎银子。
只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白骨残骸。
老先生站在原地,凝神沉思。
忽得,他耳朵一动,几息之后,他突然低声喝道:“所有人,隐蔽!”
陆林和两个侍从愣了一下,立马拉着马匹往一侧撤去。
老先生蹲在一旁灌木丛中,紧密盯着他们来时的路。
不久,马蹄声起。
……
祁韶安唤了许多声,叶久依旧毫无动静。
她背上的伤口还在缓缓流着血,祁韶安心下焦急,只是她看了看两人的衣服,上面都已经沾满灰尘。
她环视一周,突然发现了掉落在洞里的棉披风。
她急急忙忙爬起来,朝那一团粉白色跑去。
披风松松哒哒团在地上,好在里子还算干净。
她拿着披风,却突然没了主意。
箭矢还插在叶久背上,如果她贸然拔掉,叶久必然会因为止血不及而有生命危险。
她想了一瞬,咬咬牙,一把拔出头上的簪子,在披风上狠狠划了两道。
“嘶啦——”
祁韶安把露出来的洞口小心翼翼地套过箭尾,盖在了叶久的背上,又把两头绕过她胸前,系了一个结。
此时树林里寂静无声,层层叠叠的树叶沙沙作响。
她跪在叶久旁边,万般小心的把她拉到自己背上,结果猛地一沉险些让她扑倒在地。
叶久本就高出祁韶安半个头,而此时又昏迷着,跟条死狗一样,身体所有重量尽数压在了祁韶安瘦小的肩膀上。
祁韶安手撑着地,摸着一侧的石壁,借力缓缓撑起来。
就单单站起来,她就已经憋得小脸通红。
祁韶安四下一看,便决定奔着当初箭羽来的方向走。
既然有人能来,那便一定有出路。
只是放眼望去,路上都是低矮的灌木丛,她大致看了看,选了一条最平整的路走去。
顺利穿过了几个小矮丛,祁韶安往上颠了颠叶久,一双素手死死抓着叶久的衣袍。
又迈了几步,不知哪里横出的一根荆棘,突然勾住了她的裙摆。
毫无疑问,好不容易直起身的祁韶安一下子狠狠的跌了出去。
“唔——”
祁韶安闷哼一声,疼得眼里泛起了泪花。
她顾不上自己,急忙回身检查叶久,好在叶久此时正稳稳的趴在她的身上,并没有摔伤。
祁韶安长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手掌和膝盖传来隐隐的痛感。
她低头望去,本是柔嫩的手掌似是擦到了盘踞的树根,破口污秽不堪,正往外渗着血水。
祁韶安愣了一下,一抹苦笑荡在了唇角。
若放在平常,自己这般,阿久早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吧。
然而现在……
她侧目看向了那无力垂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柔和目光中带着满满的担忧和心疼。
“阿久,坚持住,我一定带你出去。”
祁韶安吸取了教训,撩起裙摆便系在了腰间。她再次背起叶久,一步一步往前踏。
少了一层裙纱,确实少了许多阻碍,但同时也少了一层屏障。
约摸二百米的距离,祁韶安的中裤上就已经被勾划出好几道口子,甚至有的布丝还沾上了渗出的血迹。
祁韶安皱着眉头,薄唇轻咬,但脚下依旧稳稳的往前踏着。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有力量。
阿久生死一线,追兵随时还会回来。
她不敢歇,她怕一旦歇了,可能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祁韶安眨掉了落在眼皮上的汗珠,大口喘了两下,忽然两眼一片昏黑。
……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老先生连忙低下了头。
只见三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打马而来,停在了半片车轮前。
“搜!”
领头一人抬手示意,三人开始分头搜索。
老先生藏在他们不远处,皱着眉看着他们的动作。
三人在碎片处翻翻弄弄,又看了看那具马骨,最终摇了摇头。
“看来他们果然还活着。”
老先生心底一怔,看着三人有些疑惑。
难道说的是……
“哼——”
不知哪匹马突然打了个响鼻,三人一下子警惕起来:“谁?!”
方向明显不是自己的马匹,难道还有人在这儿?
老先生一看此情况,一个空翻落在离他最近那人身后,一掌劈在了他的脑后。
“呃!”
两人听见动静回身攻去,却猝不及防的被紧随而至的陆林和侍卫踹到了地上。
“你们什么人!”
为首那人被陆林压着,半张脸埋在土里,侧头怒吼道。
老先生抖了抖袖子,不慌不忙的问道:“你们在找什么人?”
为首男子闭口不言,老先生给陆林递了个眼神,陆林会意,一把抠住了男子的麻筋。
“嗯!”男子闷哼一声,浑身都有些颤抖。
老先生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还不说?”
男子左右看了一下,忽得闭紧了嘴巴。
老先生见状立刻喊到:“抠住他的下巴!”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男子嘴角溢出了一注鲜血,头往一边歪去。
紧接着另一人也是如此,咬碎了藏在牙里的毒药。
老先生沉着面色,蹲下身,伸手在他怀里摸索。
只是除了火折子,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他皱紧了眉头,如此严密的杀手,会是出自哪儿呢。
思索之中,他隐约看见男子颈肩好像戴着一根黑绳。老先生顿了顿,拨开了那人的衣领。
只见他颈肩的黑绳拴着一个小小的银牌,仔细一看,上面还镶着一朵红铜色的祥云。
老先生脸色一下子白了几分。
“乾一,坤二,快!”老先生朝躺着的一人看了一下,其中一个侍卫立马起身,摸着那人的脖颈,用力一扯。
同样的,两人手里都是一只小银牌。
老先生脸色发沉,喃喃道:“竟然是朱阁……”
陆林蹲在旁边,有点听不明白,“什么?”
老先生朝乾一递了个眼色,乾一点点头,立马伸手,“咔巴”一声,竟直接扭断了那人的脖颈。
陆林有点傻了,“老…老先生……”
老先生并没有说话,他蹙着眉沉思两下:“可以肯定的是,堇儿还活着。”
他转过头,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乾一坤二,立马带人从山崖上面沿路搜寻世子,记住,一处都不要放过!”
“陆林,随我去与南渊汇合!”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时候挺心疼的,那种心酸:与其让你落到别人手里,还不如我先下手。
我突然想到,当初叶久刚穿越,背着祁韶安,也说了一句,“坚持住,我一定要救你。”
还有叶久那开了光的嘴,该了吧。
ps你们的队形也太齐了吧,一水儿的“别动韶儿!”哈哈哈哈,不敢动不敢动,我怂。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