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韶安第n次爬起来的时候, 天已经蒙黑了。
一天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又跌跌撞撞背着一个大活人走了不知多久,祁韶安全靠一股信念撑着。
背上的人越来越热,祁韶安倚着树干, 腾出一只手朝叶久的脑袋摸去。
触手一片滚烫。
祁韶安顿时慌了神,人都吓精神了。
她连忙把叶久放下来, 入眼的, 便是叶久那惨白甚至透着淡淡紫绀的唇色,以及烧得通红的脸颊。
借着天边的夕阳, 祁韶安看了看她的后背。
血已经凝固了, 只是整个棉披风都变成了绛红色。
祁韶安心底涌现出浓浓的不安, 她慌慌张张拉起叶久的手。
手心霎时一片冰凉。
祁韶安低头一看, 顿时魂都要吓没了。
只见叶久原本修长嫩白的手指, 此时已经泛着酱紫色, 僵直的没有一点生气。
她颤抖着把耳朵贴过去, 叶久的呼吸微乎其微。
祁韶安连忙朝四周看去,想寻找什么可以取暖的东西, 可是除了树,还是树,以及冰冷的山石。
“阿久!阿久你醒醒!”
她把叶久的手揣进怀里,只是她也冻了一天, 比叶久根本好不到哪去,其效甚微。
祁韶安急得眼泪扑簌簌的掉,她抓起一把雪, 用力得搓叶久的掌心,边哭边抖着声音唤她:
“阿久……阿久……你别睡……快醒醒……”
她看着叶久干裂的嘴唇,又连忙塞了一大把雪进口中,顷刻间,彻骨的寒冷让她的双手几次差点没握住叶久僵硬的掌心。
叶久倒在祁韶安的腿上,淡紫青色的嘴唇微微张着,整张脸没有丝毫起伏,安静的像一幅抽象画。
祁韶安的眼泪和着灰烬掉在连续搓动的手中,砸出的泪花,像极了一朵朵黑金玫瑰。
口中的雪终于化了,祁韶安呜咽一声,俯下身,哆哆嗦嗦的含住叶久的唇瓣,把水渡了过去。
只是叶久似是失去了任何反应的能力,一动不动,甚至连吞咽都停止了。
雪水顺着叶久的唇角尽数滑落,祁韶安终于哭出声来。
“阿久,你张嘴啊……阿久!你不要睡!”
“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到底怎样才能救你……”
祁韶安浑身颤抖,紧紧抓着叶久的衣衫,晌午的坚定似是已经被慢慢消磨干净,祁韶安身形开始微微摇晃。
“嗷呜!”
寂静山林中,几声狼嚎此起彼伏,尤为突兀。
祁韶安眼前一片昏花,她颤着手拔出了头上的白玉簪,死死攥在手里,她看不见叶久在哪,只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环住腿上的脑袋,颤着嘴唇,细弱蚊呐:
“阿久,我爱你……”
……
“先生,永林县县令已派全县衙役搜山,只是您说的那队官差,他也不知情。”南渊站在老先生背后,语速极快。
老先生来回踱步,皱着眉头,“乾一坤二已经去了,仍旧没有消息。”
陆林急得敲着手臂上的夹板,“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叶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南渊脸色也不好看:“世子没有半点武功在身,这荒郊野岭……”
“呸!你乱说什么!”陆林急了,一眼瞪过去。
“我这也是担心!你吼什么吼!”
老先生喝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吵!”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别过头不说话了。
“堇儿极有可能仍和前天夜袭客栈的两人在一起,所以我们要尽快搞清那两人的身份和去向。”
南渊面露难色:“可是我们也只与他们有过两面之缘,又该从何得知?”
老先生转头,沉声道:“那批官差。”
陆林不解:“官差?那天客栈里来的官差?那不是通州境内的吗?”
老先生摆摆手,“此界是通州和燕州的交界,他们若是进山围捕,也未尝不可。”
“他们那日没有抓到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继续围捕那两人。”
南渊想了想,“先生意思是,只要我们找到官差,就能沿着路线确定世子的下落了?”
老先生点点头,“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批官差去了哪儿。”
陆林依旧皱着眉:“可那日官道上袭击我们的分明是群黑衣人,为什么先生反而绕路从官兵查起?”
“因为那批黑衣人,是朱阁的人。”
南渊一头雾水,“朱阁?”
老先生一脸严肃,“朱阁的人不是我们能动的,若不是今天偶然遇上,老夫绝不愿与他们有所交集。”
南渊和陆林面上都有些沉重,“那两人到底什么身份?”
老先生一双鹰眼紧盯着窗外,“堇儿与他们一路,不是个好事。”
南渊看着老先生的背影沉默了,先生已经许久没有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了,他能感觉到此次事情的严重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先生!”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敲门声。
三人都是一惊,“进!”
只见乾一扭着一人走了进来,一把将其推到地上,拱手道:“先生,属下沿山崖往北搜山,世子没找到,可迎面碰上了这家伙!”
陆林上下一扫他的服制,便登时分辨出来,因为这和那日客栈的官兵几乎一模一样。
他心下一喜,与老先生对视一眼,便见着老先生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是何人,又在追查何人?”
那人跪在地上,悄声看了他一眼,哼哼唧唧的说不出什么。
老先生眉头一皱:“给我挑了他的手筋!”
男子瞬间讨饶,“别!大人!我说!我们奉命追查两个逆党,今早得了命令在连邙山北面蹲守,但并未逮住,只好往南搜寻。”
“结果刚出了雾林子,就让您属下给捉来了。”
男子随后贼笑两声,“不知可是动了大人的食儿了?我们这就收手!收手!”
老先生冷着脸哼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可看见一对夫妻,约莫二十岁模样?”
男子想了一瞬,突然怔住了。
夫妻?
他脑子里一个灵光:难道是山洞里那虎小子和傻婆娘?
陆林见他如此表情,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他上前一把抓住了男子的脖颈:“还不说实话!”
男子吓了一跳,连忙开口:“有……有……我看到了,只是那娘们实在不像个娘们。”
陆林愣了,不像娘们?
他脑海中飘过祁韶安平日里清冷似仙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怀疑。
老先生再问:“在哪儿看到的?”
男子怯怯的看了他们两眼:“在连邙山北侧,快到固北村,那里面有个山洞,在那儿遇见的。”
“那他们去哪了?”
男子往后瑟缩着,“他们哪儿也没去……”
老先生拧眉:“这是何意?”
男子嘴唇颤抖:“那男的中箭了,估摸着已经不行了……”
“什么?!”
……
祁韶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力所及,一片柔光。
连身上都传来阵阵暖意。
她愣了一下,忽得苦笑一声。
原来,人死后真有意识呢。
她下意识去摸叶久,但触手的是一片柔软的被褥。
“丫头?你醒了?”
耳边突然响起来一道温和的声音,祁韶安顿时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粗衣的妇人坐在小椅子上,手里拿着绣筐,正抬头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祁韶安反应过来,出声问道:“这是……”
只是一张嘴,她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怔住了。
妇人轻笑一声,连忙端了一个茶碗走过来,“丫头你才醒,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祁韶安伸手去端,却发现自己右手已经缠上了布条。
妇人见她盯着自己的手发呆,怪嗔了一句:“小姑娘家怎么搞得那么狼狈,当时村里的人见着你还以为是只小黑猴,差点伤了你。”
祁韶安怔怔的看着她,只见大娘把茶碗递到了她唇边:
“快,先喝两口。你这手啊我已经替你包扎好了,正好你醒来了,喏,换身干净的衣……”
“大娘,与我同行那人呢?”祁韶安急急打断了她,伸手抓住了她的小臂。
她发现阿久根本不在她身边,心下焦急,根本听不进大娘在说什么。
碗里的水顷刻洒了大半,大娘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她:
“丫头你莫急,那孩子送到村长家里了,我们固北村啊只有村长媳妇会点雌黄之术,她啊,以前是个医婆……哎!丫头!”
大娘正说着就看见祁韶安翻起身就下床来,吓得赶紧拦她。
“丫头!黑咕隆咚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祁韶安借力站起来,然而脚一落地,脚掌便径直传来一股钻心的疼,她差点跪在地上。
“你再走这腿就要废了!快,听话,赶紧躺回去!”
大娘看着祁韶安打心眼里心疼,自家的幺女差不多也这么个年岁,纵使天天做农活受过不少伤,但像这样整条腿上不是青紫就是血口子的,她看着都心惊。
祁韶安刚恢复的力气根本抵不过大娘,她急得眼泪直打转,抓着大娘的手,哀求道:
“大娘你就让我去看看吧,我相公她中了箭,我不见到她心里难安啊!”
大娘看着她一双泪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里酸涩得不得了,谁家的父母看到自家孩儿这样,也很难狠下心肠吧。
大娘叹了口气,背过身,示意祁韶安爬上来。
祁韶安愣了一下,随即揽上了大娘的肩头,“多谢大娘!”
大娘却并没有开心多少,她沉着脸,微微侧目:
“丫头,大娘带你去可以,但是你不能寻死觅活的。”
祁韶安听了心里一个咯噔,她颤着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大娘,你这是何意?”
大娘一把背起她,顿了顿,道:
“那孩子伤得太重,恐怕已经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这是加更你们信吗?
还有请问现在有心疼叶子的吗,在线等(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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