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的事?”
楚时慎翻出一张折子, 递给两人,“昨夜,是今早被换班侍卫发现的。”
萧栏枫扫看一遍,有些诧异抬头, “在阁里被人一刀毙命?”
叶久闻言皱紧了眉头,“这房大人既是朱阁的人, 身上应该有武功才是, 难道没有挣扎?”
楚时慎接过话来,“房卫宏是三司中的执事司, 掌管分派人员和阁内调动, 他已经很多年不亲自执行任务了。”
萧栏枫摇了摇头, “虽说如此, 但房大人也有功力傍身, 此事有点蹊跷。”
叶久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前几日楚时慎刚放出风说探查路上遇刺一事, 这没两天掌事三司就挂了一个, 这实在太过凑巧了。
她抬起头看向楚时慎,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并微微点了点头。
叶久倏地一惊。
楚时慎从案桌下拿出一块玉牌递给两人,“这是进出朱阁的令牌,朱阁不在宫中,朕没办法亲自探查, 你二人替朕走一趟,务必查清房大人被害之事。”
“是,微臣领旨。”
……
朱阁坐落在皇城根上, 不起眼的一座小楼,与后山并在一起,不刻意找很难发现。
“小侯爷,你没事吧。”
萧栏枫看叶久坐在门槛上,想了下,伸手递过了一方帕子。
叶久愣了一下,抬起头,伸手接了过来,“多谢萧大人。”
萧栏枫笑了下,“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小侯爷就叫我莫濡吧。”
叶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点点头,“萧……莫濡也叫我小久吧。”
萧栏枫犹豫了一下,道,“小久,好些了吗。”
叶久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勉强一笑,“好多了。”
她刚接到差事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挠头的,然而就在刚刚,她踏进案发第一现场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朱阁的人为了等皇帝指令,兢兢业业的保护着现场,以至于到现在那可怜的房大人还趴在案桌上,干涸的血液更是淌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于是叶久疯了。
她胃里一阵翻涌,转身跑出了房门,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而冷汗还在不停的冒。
如果可以,她想提刀宰了沈十那个狗。
“你若不适,站在这里便好,我去探查后告知于你。”
萧栏枫体贴的拦住了往里走的叶久,叶久闻言缓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有心理准备了。”
她长处一口气,朝着案桌走了过去。
房卫宏看着四十上下,此时趴在桌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嘴巴微微张着。
叶久皱了皱眉,低头看向了桌子上。
桌子有些凌乱,四溅的血珠几乎覆盖了整张案桌,叶久做了好久思想工作,终于决定伸手翻动上面的书册。
“小久,我来吧。”
萧栏枫看她面有难色,便示意自己来。
叶久闻言,刚想点头,却突然看到什么,连忙制止了他,“莫濡,等会!”
萧栏枫手一下顿住,回头看向叶久。
叶久皱着眉头,伸手指向了案桌上一摞书册,“你看那个,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萧栏枫闻言站到她这个位置,仔细看去,半晌,他摇摇头,“这有什么不对劲?”
叶久皱着眉头,沉声吐出两个字,“血迹。”
她指着其中两册,“这两个册籍放反了。”
“你看这些血渍是被喷洒出的,上面的多下面的少,而这两个明显反了过来。”
萧栏枫闻言恍然大悟,连忙绕到桌子另一侧,把两个书册抽了出来。
叶久接过其中一本,翻到了背面,只见蓝色的封皮上沾着些许模糊的血迹。
“是这个!”
萧栏枫闻言凑过来,看着书册上的字迹,读出了声:“朱阁出入名录记事庚集。”
叶久一听心头一动,连忙抽出里面的书册。
最上面的是近三个月的,因为还没有写满,后半部分都是空白的。
叶久往前快速的翻着,忽然指尖顿了一下,跳过了一页。
她连忙仔细找了两页,只见一月底二月初的名录被人撕掉了。
萧栏枫顿时吃了一惊,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果然有蹊跷。”
叶久把书塞到萧栏枫手里,又围着房卫宏转了一圈,忽然蹲在了他的身旁。
“莫濡,你来看。”
萧栏枫连忙上前,只见叶久指着房卫宏的指尖,那上面有些许摩擦过的痕迹。
两人对视一眼,分头在房卫宏身边找可能落下字迹的地方。
桌面,案边,甚至房卫宏的衣服,都没有。
叶久皱着眉想了一会,忽得蹲着身子爬到了案桌底下。
果然,一个血染的线条赫然出现在案桌背面。
“这好像是个‘一’字。”
叶久声音闷闷的,萧栏枫蹲在旁边分辨了一下,“这样看来,确实是‘一’。”
叶久见没什么其他有用信息,就钻了出来。
“房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萧栏枫一只手指勾着发丝,眉头紧锁。
叶久没有说话,而是盯着房卫宏的面部认真的看着。
此时心思大半放在了探案上,这样看着,倒不像刚才那般反应剧烈了。
叶久眯了眯眼,小声问了一句,“房大人在朝中与什么人交好?”
萧栏枫抿了抿唇,“小久有所不知,这朱阁是个特殊的地方,为保皇家私密,一般是不与朝中大臣有所往来。”
他顿了顿,忽又说到:“但要这么说起来,房大人的外甥女,是前太子的妾室。”
叶久闻言愣了一下,“前太子的妾室?”
萧栏枫点点头,“是,房大人掌管朱阁二十年,克忠职守,先皇感其衷心,便将外甥女许了太子做妾室,也算是笼络人心了。”
叶久思索了片刻,忽得苦巴着脸看向萧栏枫:“看来我们踩了个大坑。”
……
出了朱阁,萧栏枫见叶久脸色实在不好,便径直拉着她来到了一间酒馆。
“小久,喝两杯去去晦气。”
叶久伸手接过萧栏枫递来的酒杯,没有犹豫,一口闷了。
带着些许辛辣的酒液流过喉咙,脑子里那瘆人的画面才渐渐消停下来,不再接连的蹦在眼前。
“莫濡,说来也巧,昨日我与夫人前去拜访,结果你却不在家。”
萧栏枫一听怔了一下,随后笑道:“此事我听守门小厮说了,这不还没来得及去你府上告知,就被叫进宫了。”
叶久闻言轻笑一声,“无妨,我与夫人也是路过,看府上海棠开得好,便想着进府一瞧。”
萧栏枫低着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又替叶久满上,“那真是错过了,改日我折上几只花枝,给夫人送去,如何?”
叶久没敢说他家花枝子已经在自家床头的花瓶里好好立着了,她讪笑一声,“如此就麻烦莫濡了。”
萧栏枫闻言没再说话,看着叶久轻笑了下,接着又仰头喝了一杯。
叶久低着头,手指沾了酒液,在桌子上轻轻的划拉着。
萧栏枫扫了一眼,“在想房大人的事。”
叶久点点头,“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萧栏枫倒是突然想起什么,“你刚才说的,我们踩了大坑……是…是指什么意思?”
叶久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依旧在写着,“那房大人双目圆睁,眉头紧皱,看得出他临死前应该很是惊讶和疑惑。”
“你说,他看到了什么事呢。”
萧栏枫仔细想了想,缓缓道:“可能是在想凶手为何要杀他?”
叶久点点头,“所以凶手应该是他熟悉的人,或者起码是他打过交道的人。”
萧栏枫身子前倾,有些惊讶,“这也是你问他朝中是否有熟人的原因?”
“嗯,只不过现在看来,凶手或是凶手背后的人应该是与房大人有利益关系的人,才会在此时杀人灭口。”
萧栏枫想了片刻,突然睁大了眼睛,“你是怀疑……”
叶久连忙止住了他的话头,“现在还未可知,哪一个都有可能。”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叶久和萧栏枫都放下了酒杯,朝外探头看去。
只见酒馆对面是个挺大的牌楼,上书“鸿发赌坊”四个大字。
赌坊门口,一群灰衣服的打手正围着一个群青色衣袍的公子大声叫嚣着。
“那个人是谁?”
叶久皱着眉侧头问了一句。
萧栏枫看了两眼,便哼道:“还能有谁,户部尚书家的好儿子呗。”
叶久一听来了兴趣,“哦?他爹当官的这儿子还敢这么折腾?”
萧栏枫撇了撇嘴,“就因为他爹是户部尚书,朝中三品大员,这京城哪里不给他家个薄面啊,你放心,这事闹不起来。”
叶久挑了挑眉,她好像记得东绯曾经说过,这儿子已经欠下了不少赌债,这一次怕是又输了。
她弯唇一笑,靠着墙壁静静的看着那边的动静。
街上围观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叶久正想说这要怎么收场,萧栏枫却不慌不忙的来了一句,“别急,看着吧。”
他话音刚落,只见街上突然出现一队官差,推开人群便闯了进去。
萧栏枫努努嘴:“瞧见没,在这京城里为官,谁不都得掂量着来,又不是什么大事,闹不起来。”
叶久有些好奇,“可这是私事啊,就算是京兆衙门也管不着人家追债要钱不是?”
萧栏枫轻笑了一声,面上挂着柔和却又深邃的笑容:“像这种赌坊娼馆,哪里是什么干净地方,手里总有那么几条人命,这钱是得要,但是这面子也是得给的。”
不多时,局面渐渐平息下来,人群也都四散开来,那群官兵跟户部尚书的儿子说了两句,便送他离开了。
叶久看着人群,忽然眨巴了两下眼。
只见那群官兵后面,一个熟悉的玄色身影趁着乱提溜走了一衣衫单薄破旧的男子。
那身形,那手法,还有她走之前,朝自己扫的那一眼。
叶久只觉得后脖颈子一凉。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连忙起身,在萧栏枫诧异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肩头,“莫濡,我夫人还在家里等我吃晚饭,我就先告辞了,咱明天沈十老窝见!”
萧栏枫:“???”
作者有话要说:萧栏枫:狗死了在座的没一个是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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