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纡宁直起身子, 一双眼紧紧盯着叶久:“叶老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久闻言没有说话,深吸了口气,叼着吸管小口的喝了起来。
薛纡宁心底越来越慌, 她脑海中不断闪过那夜薛府,宋初浔那复杂深沉的目光, 还有离开云城那日, 自己在兰茵亭中,远远看见的那抹桃色的身影。
叶久喝了个干净, 站起身, 俯视着薛纡宁, “翠花是个好姑娘, 你好自为之吧。”
……
离开溪水唐, 叶久绕路去了萧府, 萧栏枫见到叶久一时没反应过神来。
“是出什么事了吗?”
叶久和他并肩来到正堂, 这才开口:“城南总共十二个坊,其中九个民坊, 三个商坊,是也不是?”
萧栏枫心底疑惑,但也点了点头,“没错, 但如今民宅与商铺渐渐交缠,只能说大致如此。”
叶久闻言想了一下,又道:“那也无妨, 重铸万两纹银不是个小事,郭文信不可能将这样的事情放在民宅之中,那样产生的炉渣烟灰太过引人注目,很容易暴露。”
萧栏枫听罢转瞬明白了过来,他思索片刻,分析道:“那这样模具只能藏在人口往来、有火有烟的地方。”
他灵光一闪:“那最有可能是福昌坊,那里酒楼密集,每日废物成片,算是京都里最难清缴废弃之物的地方。”
叶久连忙问道:“福昌坊在哪?”
“就在我府上往西三条街的地方。”
叶久眯了眯眼,好像上次韶儿带她去的福谷饭庄,就在三条街外。
她沉思几息,便抬头正色道:“莫濡,明日你借盘查户籍人口的由头,派人挨家搜,一定要把模具找出来。”
萧栏枫指了指门外,“我现在就可以去搜。”
叶久摇摇头:“不可,现在天色已晚,这样搜太过明显,反而给一些人指了路。”
萧栏枫想了下,便点头,“好,我明日再去。”
他转而又想起一件事,便问了句:“今日和你一道的那位公子,是你旧友?”
叶久愣了一下,弯了弯唇角,道:“原来我在云城,与青迟兄相识,想不到在京城又碰到了。”
萧栏枫“哦”了一声,又追问道:“那他可有妻室?”
叶久被问的莫名其妙,“啊?妻室?”
她哼了一声,“妻室没有,白嫖的倒是有一个。”
对,就是宋初浔那个冤大头。
叶久恨得直咬牙,忽得反应过来,狐疑的看着萧栏枫,“莫濡,你问这些做什么?给她说亲啊。”
萧栏枫看着叶久赤.条.条的眼神,不自在地摆了摆手,“啊,好奇,就好奇。你看薛公子一表人才,怎么着也能配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吧哈哈哈。”
叶久看他一脸不自然,撇了撇嘴。转头看外面已经黑透了,她便告辞,“行了,你爱说亲就说吧,但我家娇妻可等急了,拜拜了您嘞。”
“慢走不……”
送字还没说完,叶久就已经快步走出了屋门。
萧栏枫摇了摇头,随后皱起眉头,喃喃自语:“薛…青…迟……”
……
叶久一路赶回了府,然而并没有在饭堂里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里面只有莲清的身影。
“莲清,少夫人呢?”
莲清边把菜的盖子翻开,边回道:“少夫人在竹园屋里看书呢,吩咐奴婢等少爷回来后,就伺候您用饭,不必等少夫人了。”
叶久一听皱了皱眉,“她看了多久了?”
“从今早少爷您出府以后,少夫人就去书房了。”
“中午呢?她可吃饭了吗?”
莲清愣了一下,没想到叶久会问到祁韶安中午吃饭没有,她想了一下,“少夫人中午应是在屋里吃的。”
叶久闻言拿过旁边的一个空盘子,拨了几个祁韶安爱吃的菜,“莲清,帮我拿个食盒。”
莲清盛饭的手一顿,“少爷?”
叶久笑了下,“我去房里吃。”
……
竹园,书房。
祁韶安倚靠在软榻上,手中的蓝本卷成了一个书卷的模样,正看得津津有味。
连叶久进来都没有反应。
直到叶久把食盒放在榻边,盘腿坐在她的对面,祁韶安才后知后觉的道了一句:
“微雨,几时了。”
微雨坐在一旁凳子上,看了看叶久,又看了看祁韶安,只好道:“已经戌时了。”
祁韶安依旧低着头,但眉头皱紧了些,“阿久还没回来吗?”
微雨看着半点没打算开口的叶久,决定自己也闭嘴好了。
祁韶安半天没听见回声,有些奇怪,终于舍得把目光从书上移出来了,结果下一秒,就对上了一双幽怨的目光。
“阿久!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祁韶安一时有些惊喜,眉眼瞪大了些许。叶久双手托着下巴,扫了眼她手上的书本:“好看吗?”
祁韶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王榭诗集,唇角弯了弯,犹如待嫁少女般,含羞带涩,“好看。”
叶久微微一笑,“它好看,还是我好看?”
祁韶安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过来,她探过身子,抚了抚叶久的脸蛋,“自然是……”
叶久终于舒展了笑容。
“书好看。”
她笑容瞬间垮掉。
看着祁韶安又一次低头,甚至悠哉悠哉的翻起了书,叶久忍无可忍:“祁韶安!”
祁韶安抬头,挑眉浅笑。
叶久连连起伏的胸口又塌了下来,她嘟了嘟嘴,翻开食盒:“吃饭。”
祁韶安唇角的笑意愈来愈大,她放下书,伸手接过盘子,“好啊。”
叶久看她这么麻利放了那劳什子诗集,心下有些怔愣,手上一时间忘记了松开。
两人各拿着盘子一边,祁韶安挑了下眉,“刚才不愿我看书的是你,现下又不舍得松手了?”
叶久反应过来,“啊哦,不…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痛快。”
在她印象中,祁韶安确实爱书,也确实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想想那时在云城,恨不得日日待在书肆、书房,若不是自己强迫,她怕是都不会踏出去半步。
祁韶安把筷子递给叶久,眉眼弯弯,“饿了自然想吃。”
叶久垂了垂眸,忍不住唠叨:“韶儿,你爱书我不拦着,只是饭得吃,也要注意休息,不能太累,知道吗。”
祁韶安闻言安抚的拍了下她的手背,“放心,我心里有数。”
叶久没脾气了,直接转头对微雨说:“以后小姐要是再这样废寝忘食,你只管绑起来,喂也要给我喂进去。”
“阿久!”
微雨看了眼祁韶安委屈巴巴的眼神,愉悦的福了个身,“好嘞,叶大哥。”
小姐这个倔脾气,也只有叶大哥才治得了。
天知道劝小姐吃饭是个多么“享福”的差事。
对牛弹琴知道吗,而且小姐还是一头聋了的牛。
叶久看着祁韶安眉头微扬,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小嘴翘着,那憋屈的模样着实抚平了刚才的“创伤”。
她扬着唇角,夹了一筷子笋片放到祁韶安碗里,“来,尝尝我的盖浇饭。”
祁韶安低头看着盘子里别样的饭菜,筷子戳了戳。
怎么一点也不香了。
……
约莫子时,屋子里烛光摇曳几分,祁韶安终于恋恋不舍的把书本放下了。
她伸了个懒腰,余光却瞟见旁边有个白色的团子。
她转过头,才发现叶久已经趴在小桌上睡着了,身上还穿着中衣。
祁韶安想了下,便反应过来,应是阿久等不到自己回房,又悄悄找了回来。
她心底顷刻暖意绵绵,伸手拉过一只天蓝色的袍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叶久睡得很熟,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祁韶安轻轻坐在她的身侧,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似是比刚才看书还要再认真上几分。
叶久睫毛很长,随着呼吸一颤一颤,而那眼底有些许倦色,想来是这几日早出晚归,疲累所致。
祁韶安心下有些心疼,轻轻伸手环住了叶久的后背。
叶久似是有所察觉,往祁韶安怀里微微蹭了蹭。
祁韶安见状,薄唇噙起笑意,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发丝,满眼尽是温柔。
“咚咚咚——”
忽得敲门声起,祁韶安惊了一下,连忙看向叶久,见她还睡的沉稳,这才轻声应道:“何事?”
“小姐,东掌柜和西凝姑娘求见。”
祁韶安脑子里反应了一下,东掌柜她知道,但那什么姑娘是……
就她皱眉的功夫,怀中的叶久悠悠转醒,她揉了揉眼,又抖了抖麻掉的胳膊:“唔……怎么了韶儿。”
祁韶安看她懵懂的样子,替她把袍子拉好,“门外东掌柜和一个姑娘找你。”
叶久脑子放空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应该是东绯和西凝。
她缓缓点了下头,摸索着下榻,“好,我去看看。”
祁韶安看着她忽忽悠悠的身影,抿抿唇,心头不由有些酸涩。
酸涩过后,不知怎么的,还有一阵没来由的空落。
……
“公子,如您所料,铁匠铺遭人夜袭了。”
西凝一手提着剑,一手垂在身后,颔首道。
叶久压了杯茶后,脑子终于清醒过来,“那铁匠如何?”
“铁匠无碍,已转移到酒楼里了。”
叶久点点头,看到两人怪异的站位,忽得皱眉道:“西凝你是不是受伤了。”
西凝一身玄色袍子,直到叶久歪过头时,才看到她手臂上一条不短的伤口。
西凝刚想张口,就让东绯抢了白,“是啊公子,凝儿妹妹以一战三,可不受伤了嘛。”
他紧张得看着西凝的左臂,眼里遮不住的心疼之色,连忙拿宫扇替她扇着。
西凝只觉得伤口一阵凉飕飕,她忍不住回头,声音淡淡:“东绯,冷。”
东绯手一下僵住,大气都不敢出。
“西凝,这是上好的玉肤露,你先回云规阁休息吧,辛苦了。”
云规阁,位于府上东北角,是白间给四通的住所。四人先后入阁,相伴十几年,不过现下东绯入主酒楼,南渊和北宵此时又不在府上,只有西凝还在阁里。
西凝有些犹豫,叶久见状了然一笑,指了指东绯,“放心,有他在,你只管去休息。”
西凝最终接过药膏,“是。”便转身离开。
“好了,人都走远了。”
叶久敲了敲桌面,东绯这才舍得把目光从门口拉回来。
“那三人可留活口?”
东绯小宫扇又摇了起来,边摇边叹息,“口中藏有毒药,都死了。还有那两个官差,也没救下来。”
叶久皱着眉头,“看来现在已经惊动他们了,必须尽快找出证据。”
“东绯,你查这十天内福昌坊内拉运货物频繁、陌生面孔往来多的酒楼、作坊,无论大小,越快越好!”
东绯拱手,“是!”
东绯离开后,叶久看着被风吹的呼呼响窗户,脑袋仁一阵发疼。
她本来只是想防着一手才派西凝暗里保护,却没想到真有杀手来灭口。
她眸中越来越沉,铁匠铺只有他们几人去,而其中最有可能的……
叶久脸色渐寒,慢慢攥紧了茶杯。
所以,你还是说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玄色身影是翠花……我哭了……
翠花翠花粉粉嫩嫩一朵小发发,我脑补不出来她一身黑的样子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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