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古道。
几匹马悠哉悠哉的迈着四方步, 马蹄撞击在夯实的土路上,少有飞尘扬起。
走在最前面的马负重多些, 担着两个人,脑袋低伏着, 时不时发出一个响鼻。
“阿久,你何时学会了骑马?”
祁韶安微微侧头,余光扫到那藏蓝刺绣云图的衣角,眼里有些好奇之色。
话音刚落, 她的眼前突然出现叶久放大的脸,近到自己的鼻尖险些贴到了她的脸颊。
叶久嘴唇扬起一个弧度, “当然是……”
“老早就会啦。”
她看着祁韶安挑了挑眉毛, 一脸的“嗯嗯你说吧我都信”,一下泄了气。
“好吧,就前段时间,南渊教我的。”
祁韶安闻言轻笑出声, 随后转过头, 身子微微后靠, 依在了她的怀里。
“那不若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骑术?”
叶久一听这话, 把缰绳往手上又套了一圈,两臂紧紧的圈住祁韶安,贴着她的耳畔,舔了舔唇,道:“那韶儿可要坐稳了。”
“驾!”
马儿一个激灵往前越了出去,整个马背都激荡了起来。
“哎?绯哥, 我怎么觉得公子离咱越来越远了?”
“不可能,那可是匹宝马,稳得很。”
东绯摆了摆手,然而当他看到前方雀跃的棕马时,表情都空白了。
他反应过来,登时夹紧了马肚子。
“愣着做什么,追啊!”
……
东绯和南渊拼了老命也没看见他家公子的半点身影,等他们再次看到那匹俊美的棕马时,人家已经在那儿吃草了。
“不是吧公子,你们…你们跑的也太快了……”
东绯把缰绳丢给南渊,几步跑到了叶久面前,看着自家公子美滋滋的躺在草地上,而少夫人抱膝坐在一旁,他别提多郁闷了。
叶久支起脑袋,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是你们太慢了好吗,要不是怕你们着急,我和安安早就去林子里了。”
东绯一听毛都炸了,指着远处悠哉甩尾的马,“大哥,您这可是宝马,汗血宝马!每年进贡就那么几匹,还都在宫里圈着,估计除了圣上,这京城没人撵得上您!”
叶久闻言更嫌弃了,“哎绯哥,怎么就不能是我技术好,一骑绝尘呢。”
刚走来的南渊无情地哼了一声,“那好,赶明儿给你牵头驴,但凡它跑一步,我跟你姓。”
“嘿你个瓜娃子——”
“好了,这日头都起来了,你们要在这里晒着吗?”
祁韶安看这几个人随便就能吵起来,只得拉了拉叶久,让他们消停会。
果然,叶久一听这话立马翻坐起来,“唰”一声,一把油纸伞撑在了祁韶安的头顶。
祁韶安茫然地抬头,看着脑袋顶上笼罩的阴凉,有些没反过味来。
“阿久,你这是……”
“要想皮肤好,防晒不能少。”
叶久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拉起祁韶安的手,“韶儿,我们走。”
祁韶安一脸莫名的就被扯走了,留下东绯和南渊在风中持续凌乱。
……
“东绯!就在你脚底下,你慢点!”
“公子别喊,都让你吓跑了!”
“啊啊啊它好滑啊我不行了绯哥救我嗷嗷嗷!!!”
“南渊,你给老子下去……”
“阿久!那边那边!”
叶久连忙回头,看着石头缝中迅速闪过的黑影,慢慢淌了过去。
南渊挂在东绯的身上,转过头看着叶久小心的身影,甚至跟着屏住了呼吸。
而此时东绯看着南渊两只湿漉漉的脚丫子就这样盘在自己新买的袍子上,脸黑的跟个碳一样。
祁韶安紧张的双手合拳,食指伸了两下,又连忙缩了回来,好像这样都能惊吓了那尾鱼儿一样。
“噗通——”
“我去我去我去——”
叶久双手紧紧的掐着那条滑不溜秋的鱼儿,表情管理瞬间崩盘。
“阿久拿住!拿住!”
祁韶安站在岸上,却是比抓鱼的还要激动,小脚蹦了几下,两只手慌乱的摆着,面上又惊又喜,甚至皱起了八字眉。
眼看着好不容易抓到的家伙就要脱手,叶久一把将它抱在怀里,朝祁韶安喊道:“筐!韶儿,筐!”
祁韶安反应过来,连忙把筐递过去,叶久小步挪了几下,紧贴着把鱼放了进去。
“呼……”
叶久终于伸直了身子,长出一口气。
她现在实名羡慕那载阳那分分钟一筐鱼的神奇技能,自己这抓条鱼也太费劲了吧。
她们里面也就南渊武功最好,结果这家伙还是个怕冷血动物的主儿?
她转过头,刚想嘲笑一番,就看见一幅美好而又迸发着基情的画面。
叶久愣了三秒,缓缓鼓了鼓掌,竖起了大拇指:“内部消化,妙啊。”
南渊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吓了一跳,脑子一热一个后空翻跳上了岸。
而踏板东绯抄起块石头就扔了过去,怒吼道:“小兔崽子你完蛋了!!”
叶久喜闻乐见,他俩打出花来才好,这样就没机会跑这里来发光发热了。
祁韶安笑着看了两人一眼,转过头时,脸上还是宛若初阳的灿笑。
叶久直愣愣的看着,她忽然理解了,所谓一笑倾城,也不过如此吧。
祁韶安丝毫没有察觉叶久眼里近乎痴汉的情绪,她想起刚才叶久那好像硬抱孩子一样蹩脚的走法,脸上的笑意更浓。
于是叶久缓缓的仰了下去。
“阿久!”
祁韶安大惊失色,一把拉住了叶久,结果叶久是没有再往后倒,她自己倒是落进了水里。
一阵大水花平息后,两个落汤鸡愣愣的站在水里,相视无言。
“哈哈哈哈哈…………”
叶久最先没忍住,看着衣衫湿答答的祁韶安,拄着膝盖笑弯了腰。
祁韶安看了看自己身上这片片水渍,绷了半天,最后也笑出了声。
两个人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放肆,笑得眼里都是泪花。
像是两只扑棱的小斑鸠,自己惨兮兮还不忘嘲笑对方比自己更惨。
祁韶安又好气又好笑,她手一扬,毫不客气的撩了叶久一袖子水。
叶久躲避不及,脸上溅满了水珠,她弯下腰便朝祁韶安泼了过去。
就这样你一下我一下,两个人最后连脚都用上了,三维立体十米内,都是飞扬的水花。
东绯和南渊扒在树旁,看着远处无所顾忌玩得欢快的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东绯幽幽道:“小渊,你知道‘多余’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南渊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知道,就写在咱俩脸上了。”
东绯:“……”
……
晌午时分,林子之中树影斑驳,两件一看就很贵的袍子挂在树枝上,火堆噼啪作响。
“阿嚏——”
祁韶安张了半天嘴,最后终于打了个喷嚏。
叶久抿着笑,看着用袍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祁韶安,伸手揽进了怀里。
她们两个人玩得倒是尽兴了,但衣服却是湿了个透透的,尤其是祁韶安,被突然拽到了水里,连鞋袜都没有幸免。
好在为防暮寒带了披风来,不然两人这样穿着中衣到处溜达,那就真成风景了。
祁韶安本不想脱鞋袜,虽然南渊和东绯算是阿久的护卫,但毕竟是男子,脚又是那么重要的部位,她怎好露于人前。
但她又拗不过阿久,只好悄悄把自己完完全全藏在披风下,也不至于坏了礼法。
叶久紧了紧怀抱,祁韶安缩得像只小兔子,只露着一个脑袋在外面,宽大的袍子显得她格外娇小。
“别慌,我的鞋给你。”
叶久亲了亲她的耳朵,嘴角含着笑意,声音轻轻柔柔。
祁韶安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不行,你光着脚不合礼数。”
不仅如此,到时候回城、入府,阿久若堂而皇之地光着脚,肯定落人口实。
叶久无奈笑笑,“那要不我背你?”
祁韶安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应还是不应。
“公子,要不这样吧,咱去旁边村里找个人家买双新鞋,这样不就解决了?”
东绯适时开口,小心的看了两人一眼。
南渊眯着眼想了下,“这旁边有村子?”
“当然,虽然这边离着祈年台近,大部分村子都被征了,但还是有个延台村坐落此处,离这儿也不远。”
东绯大致辨别了下方向,伸手一指:“喏,就那个方向,约摸二里。”
叶久闻言点了点头,“我觉得可以。”
她站起身,随后朝祁韶安伸出手,扬唇轻笑,“不过这段路,还是要请夫人屈居小的背上啦。”
……
大概顺着溪流走了十几分钟,面前露出了一片开阔的草地,再远处,便是一座不算很大的村落。
“公子,到了!”
叶久往上颠了颠祁韶安,应了一声,随后又接着往前走。
祁韶安捏着袖口替叶久擦了擦额上的汗,看着眼前耀眼的阳光,又把伞往前伸了伸。
“阿久,放我下来吧。”
叶久微微偏头,随后勾了勾唇角,轻道:“好。”
她稍稍低下身子,让祁韶安的脚底轻轻碰了一下地面。
于是可见的那藏在袍子下面的小脚丫猛地缩了一下。
“烫不烫?”
祁韶安咬了咬牙,又一次把脚伸向了地面,然而叶久突然站了起来。
她连忙搂住了叶久的脖颈,只听见叶久带笑的声音:“你家相公这点力气还是有的,乖乖趴好。”
祁韶安闻言面颊微红,窝在叶久的脸侧,良久,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叶久眼里笑意更盛,大踏步的追上东绯的身影。
“你们又是什么人?”
快到村口,叶久等人就被拦了下来,东绯转过身,小声道:“公子,他们说这里在翻修,不让外人进。”
叶久有些纳闷,便开口道:“我们不过来这儿换身衣裳,不会碍着你们做工的,还请这位大哥通融一下。”
拦住他们的是三个壮汉,皮肤晒得黝黑,壮实干练,为首的扫了他们一眼,剑眉一皱:
“说了这里在翻修,家家户户都忙着呢,你们往南五里有个禾谷村,你们去那儿吧。”
说罢他摆摆手便往回走。
叶久皱了皱眉,便见着几个汉子推着小车从村里走了出来,车上盛满了泥土。
“去南边找个没人走的地方倒了,北边已经满了。”
“是。”
叶久又看了看村里的模样,好些地方都有挖过的痕迹,确实是每家每户都在做工的样子。
“阿久,我们走吧。”
祁韶安见门口的人毫不松口,她们再费口舌也没什么价值,便提议先走。
南渊还想去理论,但被东绯拦了下来,“听公子的。”
叶久抿抿唇,点了下头,“我们走。”
这样下去若是想进村除非跟他们打一架,有这功夫韶儿的鞋晾都晾干了。
几人寻了个方向,往来时拴马的地方走,叶久走前又看了那村子一眼,发现拦人的三人也正看着她们。
“阿久,怎么了?”
叶久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的小伙子还挺精神,眼睛都带钩。”
祁韶安微微蹙眉,安稳的趴在叶久的身上,紧了紧手中的油纸伞。
穿过最后一片草地时,日头渐渐藏在了云层里,祁韶安拿掉了伞,仰头望了望天空。
初夏的晴空,没有盛暑的毒辣憋闷,偶有片刻浮云蔽日,清风拂面时,正是上佳时候。
她轻轻拍了拍叶久肩膀,弯唇一笑:“阿久,放我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40w结尾,嗯……脸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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