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快步从大楼门前经过,裙摆一闪,消失在转角。
离开了那辆迈巴赫的视线范围,她重新放慢速度。
可刚一转过来,耳畔就响起一道熟悉的呼唤:“林栀!”
林栀:“……”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循着声音将目光一偏,就看到立在公司侧门处的沈寻。
而他身边那个矮他一个头、穿着小白裙子亭亭玉立的姑娘,不是林幼菱还能是谁。
林栀感到一丝丝幻灭。
怎么以前她都不知道,沈寻可以跑得这么快?
“林栀,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小沈公子毫无所觉,大大方方地牵着林幼菱走过来,“我找你一上午了,去了趟你家,你家里也没人。要不是菱菱告诉我你工作室的地址,我都找不到你上班的地方。”
“……”
林栀莫名梗了一下,转头就见林幼菱低眉顺眼地软声道:“姐姐。”
她深呼吸。
下一秒,又听沈寻大声道:“之前婚约的事请,我向你道歉。的确是我不对,希望你能原谅我。”
这里是公司的侧门,CBD写字楼有六十多层,除去林栀所在的工作室,还有N家别的公司。偏偏这时候正踩在饭点儿上,门口人来人往,她甚至在人群中,望见自己八卦的同事。
林栀顿时更窒息了:“不原谅,滚,别跟着我。”
说完转身就想走。
却被人轻轻拉住。
“姐姐。”林幼菱软声,泫然欲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听我解释一下,可以吗?”
林栀身形微顿。
“我跟阿寻认识很久了,你在国外那段时间,一直是我在他身边。”
“你读书的时候,阿寻在国内工作,他压力很大,你又不能陪他。”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和我妈妈有点意见,妈妈现在不能回林家,你平时也不怎么理我,这些都是应该的……我知道就算是姐姐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我,可我真的很喜欢阿寻,以前没求过姐姐什么,这次当我求你,你成全我们好不好?”
林栀被震惊到,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气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家里很少跟你说话吗?我怕我忍不住打你。你能不能别把插足别人的感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林幼菱微怔,眼里慢慢憋出一包泪。
她最不喜欢别人提她妈妈,因为她自己也知道,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用不太光彩的手段得到的。
可沈寻一看就急了:“我说林栀,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林栀笑:“哟,您不是来道歉的?怎么,就这态度?”
“我本来是想好好跟你说,可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沈寻冷笑,“你闹也没有用,这个婚我是一定要退的!”
“退就退了,谁稀罕?我明天就去嫁给北城千金最想嫁的男人你信不信?要我成全你们,想都不要想!”林栀完全不接招,“还有,你能不能别学你干爹冷笑?你一学他,显得你更丑了!”
沈南灼刚一走到转角,就听见这句话。
他身形微顿,停住脚步,眼底浮起笑意。
拉住助理,低声嘱咐:“等一下。”
等一下再过去。
“好,好。”沈寻被她气得说不出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订婚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林栀生气,现在要解除婚约了才发现,看起来挺文静的一姑娘,吵起架来1v2竟然完全不在话下。
他脑子抽白,心里又愁得不行,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上。
林栀迅速转过头:“你不识字?这里禁烟。”
沈寻嗤笑:“你少糊弄我,没听过写字楼不让人抽……”
他话没说完,见林栀飞快地从墙角拆下一只灭火器,窜过来,用黑色的小口对着他。
沈寻:“……”
不是,这家伙拆灭火器的动作是怎么能这么熟练、这么快的?
“掐了,立刻。”林栀两手端着灭火器,表情严肃得好像端着一把枪,“我数三声,三。”
林幼菱被吓了一跳,沈寻拍拍她的肩膀,浑不在意:“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赶紧……”
“二。”
“……跟我说一声原谅,好让我回去跟爸爸交差,这样……”
“一。”
林栀最后一道报数声落下,突然感觉自己被一道温暖的气息包裹。
是雪松木的味道,从天而降,带一点压迫感,清澈又很熟悉,无孔不入,仿佛一张绵密的网。
又仿佛令人无处可逃。
她再回过神,已经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圈在怀中。
沈南灼一只手握着她捏着提把的手,另一只手手指一钩,替她拔掉了保险销。
“灭火器不是这样用的。”
他音色缱绻,嗓音呢喃似的掠过耳际,透出奇异的蛊惑性。
空气中划过轻微震动的气流,热气打个旋儿,敲打在耳膜。
“我教你啊。”
他说。
***
前后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
林栀没反应过来,沈寻和林幼菱也没有。
灭火器中的干粉在气流的引领下,以千军万马之势,张牙舞爪地疯狂扑向沈寻。
这个中午是在他的惨叫中结束的。
干粉灭火器的颗粒很细,不能朝着人脸喷,一旦大量吸入,会造成和火灾现场一样的窒息效果。
林栀明显感觉到沈南灼喷沈寻时,刻意将喷头朝下方压了压,没有对准他的口鼻和眼睛。
可带来的后果一样骇人,沈寻捂着脸一边尖叫一边跳着跑了:“我瞎了!啊!我瞎了!洗手间在哪!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的脸!我的眼睛!”
站在原地,看着林幼菱扶着他狼狈逃窜的林栀:“……”
这是亲生的儿子吗?
不对,等一下,好像本来就不是亲生的……
林栀纠结地盯着沈寻,直到他蹿到视线范围之外,她才回转过身。
冬日里难得有这么明媚的日头,男人已经放下了灭火器,此时立在她眼前,长眉疏淡,大衣微敞,竟然透出温谦的气质。
他今天穿一件修饰腰身的黑色大衣,肩膀宽阔,气质清峻,眼瞳深处带着些清淡的笑意,冲淡了身上那种难以接近的高贵感。
林栀不知怎么,暗搓搓地被爽到一下:“沈叔叔好,谢谢你。”
沈南灼眼皮微跳,没有回应。他唇角绷着,略一垂眼,就看到她小小的发旋。
她今天没有挽头发,黑发披下,连衣裙布料柔软,整个人都显得很没有攻击性。
长发毛茸茸,耳朵与空气交界的地方也有点毛茸茸。
……像一只兔子。
沈南灼一言未发,林栀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其实刚才,一开始,我没打算拿灭火器喷沈寻的……”
思考了一下又觉得不对,这么说,好像她在责怪他似的,“当然了,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解释一下我刚才……”
“我知道。”沈南灼打断她,声音很轻,依旧低沉,“所以我帮你下定决心。”
“……”
哈?
“他该喷,不是吗?”
“……”
林栀憋了半天,憋不住笑起来:“你说得对。”
两个人一起吃午饭。
林栀和他并肩走出去一段路,才想起来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下午有点事,来这附近见一个老板。”沈南灼淡淡地解释,“顺路给你送东西。”
林栀睁圆眼:“给我?”
“你没发现?”沈南灼失笑,“你昨天把一本笔记本落在我书房里了,很小,是黄色壳子的。”
林栀一愣,赶紧低头去翻自己的包。
翻来翻去,发现真的没有。
她已经不是小朋友了,却还是一直在犯小朋友的错……
沈南灼目光一转,见小姑娘耳垂还莹白如玉,耳朵尖尖却慢慢红起来。
真是可爱。
小姑娘都这样么?
他眼神微沉,面上未显,只是解释:“我没有翻开看,放在车上了。现在正好,可以一起去取。”
林栀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
沈南灼没有再开腔。
他本来就是话很少的人,林栀也没觉得不自在。她转过拐角,见那辆迈巴赫一动不动,还停在写字楼门口。
司机下车帮她开门,助理也恭恭敬敬,朝她打招呼:“林小姐。”
林栀突然反应过来,惊奇道:“这辆车是你的?”
沈南灼眉峰微聚:“不然?”
“我还以为是沈寻的呢。”林栀没有多想,坐进去,“你回来之前,他天天开着这车招摇过市,说自己酒驾都没人敢查。”
沈南灼手指微顿,眉头短暂地皱了一下,眼瞳深处闪过浓烈的不喜。
疏忽即逝,像一场小小的风暴。
林栀没注意到。
上车之后,她第一反应是找安全带:“不过话说回来沈叔叔,我们真的不管沈寻了吗?”
沈南灼一想到酒驾,语气就不太好:“还能怎么管?”
他很少情绪外露,就这短短一句话,卷出压抑的不悦。
林栀一怔,扣安全带的手也停下来:“我是觉得,虽然他该打,可刚刚那个灭火器确实不太安全,而且他不是你的儿子吗,那……”
“我没有儿子。”沈南灼心里正烦,想也不想,打断她,“我今年还不到三十,生不出跟你一样大的儿子,林栀。”
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有些冷漠,又像是着重的提醒。
林栀在原地愣了半天,才缓慢地眨眨眼。
她今天没有再像参加宴会一样化勾人的浓妆,唇膏颜色也很日常,长发披下,整个人气质柔软。
看起来很好欺负。
可是也非常无辜。
沈南灼屏息盯着她看了两秒,心里的小人慢吞吞地,举起一面白旗。
他有些无奈,叹口气,移开目光:“给我打个电话,我们留一下联系方式。这样下次再有事找你,我也不用跑到你公司楼下来等。”
林栀反应有点迟钝,忙不迭点头:“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包放在腿上,翻出手机,调出电话键盘:“我给你打吧,你的号码是……”
耳畔一道尖锐的刹车声。
林栀两只手都握着手机,完全来不及闪躲,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失控的炮弹,沿着车子后仰的惯性,直直地就奔着沈南灼冲了过去。
“噗叽”一声。
整张脸都栽倒在他胸膛的……
下方。
车内陷入死寂。
“不好意思啊沈总!”司机坐在前面,急急忙忙地道歉,“刚刚前面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一只野猫,您没事吧?”
沈南灼没有说话。
狭小的空间里,呼吸逐渐加重。
林栀整个人脑子撞得嗡嗡响,等她回过神,又被巨大的幻灭感吞噬。
有没有搞错……
她反应过来之后,整张脸火烧火燎地发烫,彻底趴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她……
这是……
砸到了沈南灼……
后半辈子的……
幸福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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