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皇长子

小说:菟丝花上位记 作者:者家
    “你这倒是与朕英雄所见略同了”宣宗皇帝接过钟意手上收拢好的小衣裳, 替她放到高处先好好地搁着, 边放边笑着道, “哪里能有这么便宜他的好事儿, 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朕已经连地儿都给他选好了,就是他这回下江南去的那个地方辖下渔村就看看骆翀云到时候能给朕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吧”

    四月的时候,钟意于长乐宫终平安诞下了宣宗皇帝的皇长子,宣宗皇帝为其取名为“琼”,三日后得洗三宴上,长宁侯府的二夫人与三夫人联袂而来,从头到尾帮着钟意张罗了全程,两国大长公主在旁边瞧着, 神色略有缓和。

    五月皇长子满月时,宣宗皇帝大宴群臣,抱着孩子同坐到了御座之上, 受群臣跪拜,众臣揣摩上意,时间家有幼童者, 皆开始耳提面命着,为日后能被选入宫做皇长子的伴读而提前准备起来。

    六月底, 宣宗皇帝下诏,着翰林院编修骆翀云平调为正七品光福县令,此举虽为平调,但朝野议论纷纷, 上下皆认为是骆翀云应拒绝娶康敏公主之事得罪了宣宗皇帝,故而才遭此贬斥的。

    承恩侯府接到调任的旨意,简直要炸开了锅去,承恩侯夫人林氏险些要被气得直接昏厥过去,匆匆忙忙递了帖子入宫,也不敢再去慈宁宫的骆太后面前寻不痛快,巴巴地求到了长乐宫的钟意这里,钟意以孩子尚幼、应少见外人为由,压根连长乐宫的门都没有让林氏进来。

    承恩侯夫人林氏干巴巴地在长乐宫外跪了大半天,最后还是见宣宗皇帝御驾亲至,不敢再在这里逗留:怕自己不了昔日长宁侯府大夫人孙氏的后尘,求情不成还反因打扰了宣宗皇帝的心上人而招惹皇帝的不痛快,更赔了夫人又折兵去,这才悻悻然地胸口堵着口气放弃了。

    月骆琲离开洛阳时,冯毅与江充联袂而来与他饯行,冯毅倒还罢了,江充能来,骆翀云还真是有些惊讶不已,途冯毅离开了会儿,独自出去买壶酒来,骆翀云与江充四目相对,面面相觑,时不由自主就沉默了下来。

    “骆世子,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直看你不顺眼吧,”顿了顿,江充还是决定主动把话说开,悻悻然道,“当初你我同年应试,时至如今,我仍不觉得,当年那解元郎,我输的有多么心服口服。”

    那是江充最最拼尽全力的次了,如果当年他能得了洛阳府的解元郎,江綰也不至于被他那捧高踩低的恶毒姑母就那样轻易地嫁了出去

    可纵然当年的江充再是竭尽全力、再是呕心沥血、再是孤注掷有些生来便难以跨过的鸿沟,他当时没有能跨过去,以后就算跨过去了,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少意思了。

    “江大人不服也是自然的,”骆翀云真心实意道,“其实我与祖父后来道看过您当年的卷子,祖父也曾直言不讳地对我说过,我那时案首之名,多多少少,还是沾了些我身份的便利当年我能为出身所利,后来我又被出身所困,饮啄,也是天定。”

    反而现在江充能如此“豁达”得出城相送,要是叫骆翀云错愕不已,颇有些受宠若惊。

    “出去好好历练历练,早日回来,”江充似乎也看出了骆翀云脸上隐约的疑惑之色,伸手拍了拍骆翀云的肩膀,轻咳了两声,面带尴尬道,“我如今与你说这些话,倒也不是因为我如何转了性子,只是因为有个人曾告诉我,我若再不与你好好相处,这辈子就是个活活累死的劳碌命。”

    “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没活够,跟我这条命比起来,还是现在先好好地跟你说几句话对我来说简单点。”

    其实当日赵显的原话远没有如此婉转动听,赵显是在某次江充再次大意犯蠢拖累了他的布置的时候,冷不丁的问江充道:“你知道你这辈子最后会怎么死吗”

    江充其时被赵显唬了大跳,弱弱地表示道:“总不至于是因为办事不力被赵小公子您叫人给偷偷暗杀了吧”

    江充这话说来是调侃,单只是为了配合着赵显的话调节下气氛罢了,赵显听了,却是冷冷笑,神色特别认真的转回头来,郑重其事的对着江充道:“我如今算是知道了,你最后被活活累死真的不是没有原因的你是真的蠢。”

    “算了,指望你能成器担事儿,还不如指望着骆翀云能早些立地顿悟,回来接下你留的烂摊子吧”

    “会与江大人说过这等话的,是那位喜好与人算命的赵小公子吗”当下的饯行长亭外,骆翀云听得微微笑,似乎是觉得十分好笑般也附和了句,“在先前往江南走的路上,赵小公子也与骆某算过卦,说骆某此生孑然身、至死伶仃、半生虚度、老来仓惶。”

    “别的不知道,这半生虚度若是准的话,那骆某这命怕是有些太短了若到时候真连四十岁都活不过,那还真可能要孤身至死,伶仃人了。”

    “是吧他那人可会装神弄鬼了说的话信半忘半就是了,可不能全听”自被赵显那样诅咒般地预测过后,江充直憋了股气在胸口,如今听骆翀云所言,顿时像是找到了个毕生知己般,激动的握住骆翀云的手,双泪盈眶道,“我怎么可能被活活累死呢我都打算好了,到时候过四十五就上书陛下乞骸骨,跟綰儿起回老家种田去”

    “赵显那张破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咱可绝对不能信他的”

    这位江大人说是不信不信,但偏偏又将赵显那番话奉若圭臬,今日还为此特特来与骆翀云缓和关系

    骆翀云时不由觉得,江子致此人,也很有些好玩了。

    冯毅回来时,要是见着这往常贯秉持着“王不见王”信念的两个人,如今把臂言欢,像是下子便笑泯恩仇般。

    骆翀云性子软和便罢了,可江充那个撞南墙心不死、极其擅长钻牛角尖的,竟然也能

    冯毅瞧得奇怪,等送走了骆翀云,便忍不住偷偷问江充道:“你跟骆世子说开了难得难得,你也有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天,看来去西北转了圈,也真是叫你长进了不少。”

    提到西北,江充听得脸都绿了,想到当时自己苦哈哈吃沙子的日子吓得浑身抖,在心里默默发誓:这辈子都不敢去招惹长乐宫那边的什么人了。

    “我说,”话赶话地说到这里了,江充也忍不住好奇的反问冯毅道,“赵显有没有给你算过”

    “算过什么”冯毅奇怪地反问道。

    “算命啊”江充急得抓耳挠腮,举例子道,“就是算你这辈子如何如何的比方说会有几个孩子啊、最后是怎么死的啊”

    “我有几个孩子我自己能不知道吗我最后怎么死的这个更扯了,我到时候都死了,还要知道这些干嘛,”冯毅觉得江充此人神神叨叨的,十分不感兴趣道,“你还真信这个啊赵小公子心性跳脱,不过是随口说来逗你玩玩,你怎么还真当真了呢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没给我算过。”

    “那肯定是你这个人没什么意思,”江充听得心里酸溜溜的,即使忍不住暗暗羡慕,想着以赵显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贯作风,既然不给冯毅算,那多半说明冯毅最后的下场好的很但面子上还是哼哼唧唧地念叨着酸话道,“看看我跟骆世子,那都是经天纬地有大才之人,你就不行了,你这人肯定普普通通的,人家才不给你算呢”

    “我说,不是吧,”冯毅听得都震惊了,“你还真把赵显那些戏言当回事儿了啊”

    “为什么不能信呢”江充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反问冯毅道,“他可不是第回算这些东西了,他之前算许昌地动,算江南之案背后的纠缠势力,更往前算那些地方豪族有哪家会直接入洛为夺他身上的账本而动手杀人他可都算得清清楚楚,没有错过回。”

    “陛下原先也是不怎么信的,许昌那会儿就没多把赵显的话当回事儿,后来你自己看呢你以为去年许昌地动,最后能解决的那样无声无息,那是因为你当时领的队有多好吗赵显提前准备的那些东西,你是自己亲自用了的,也该知道样样都有多有用吧”

    “不是,话不能这么说吧,”冯毅时也被江充这颇为蛊惑人心的言论说得目瞪口呆,震惊辩驳道,“这事儿也不能这么算啊,江南的案子,那是他身在其聪明看得通透,许昌地动,那不是因为他复原了张衡的地动仪吗”

    “当时我们都不怎么信,那是因为不信他那个地动仪真的有效,后来信了,也是信他那个地动仪真的有用这怎么就都能扯到他算得准上了呢嘿,他先前不还跟你说陛下无子么如今皇长子都三个月大了,自己说,他算的准不准”

    江充忍了忍,还是忍住没有与冯毅细说长宁侯府那件真假千金案,事实上江充真正觉得赵显这个人十分之不对头,若是要实际论起来,还是得从那件案子起。

    偏偏江充被宣宗皇帝下了封口令,他还就不能与冯毅直说了。

    “总之赵显这个人吧,十分之邪性,”江充懒懒地总结道,“反正他说的有些话,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之只是信下也不会少上我两块肉。”

    宣帝四年的除夕宫宴,是钟意入宫以来过的第个除夕宴,也是她两辈子以来第回真正与自己的亲人们在起过年团圆。

    皇长子裴琼将将有七个月大,现在十分活泼好动,已经可以坐在炕上自如地翻身,半个月前已能对着钟意喊出声模糊的“娘”来,弄得宣宗皇帝十分羡慕,天到头只要有能稍微闲下来的日子便往长乐宫里跑,想尽方法逗着自己儿子叫出句“爹”来。

    结果“爹”还没学会,在除夕当夜,宣宗皇帝、两国大长公主与长宁侯,还有钟意四个人团团转逗着皇长子裴琼玩耍时,小孩子张了张嘴,竟然模模糊糊地吐出了个“奶”字来。

    两国大长公主的情绪当时就有些收不住了,若不是想着大过年里不兴悲声,怕是无论如何也要躲着偷偷哭会儿的。

    这下宣宗皇帝不仅仅是羡慕了,简直是要郁闷了。

    怎么能连“奶”字都会喊了,就是不会喊爹呢

    等到年后衙门里开了印,宣宗皇帝于慎思殿里处理政务时,来来往往的大臣们便都瞧着,慎思殿内间最里面摆了张美人塌,皇长子便就趴在上面身手麻利地爬来爬去,而宣宗皇帝只要间能稍微停下来些什么,便会遍又遍的对着皇长子重复着那个爹字。

    可惜多是对牛弹琴,皇长子顶多对着他家父皇欢快地笑上两声,遇上脾气不好的时候,干脆就直接拿屁股对着人,理也不理这个烦的不行、还只会说个字的大人。

    钟意每每过来碰上这幕,就简直要忍笑忍得肚子疼。

    “马上就要十五了,”钟意笑着与宣宗皇帝提议道,“到时候宫里要不要也挂上灯起热闹热闹”

    “你想看吗想看朕今年就让内务府好好地大办上场,”宣宗皇帝搁了朱笔,笑着凑到母子俩身前,随口道,“朕原先都是让他们随便弄上弄的,不过朕记得,朕小时候,贵妃很喜欢看灯,父皇便让人每年都要在宫里好好地装饰上场。”

    “宫有段还有凌河经过,有年父皇给贵妃放河灯,那个场面,煊煊赫赫,十分叫人印象深刻,你若是喜欢,我们也来弄上场”

    “陛下不介意吗”提到先帝与骆贵妃,钟意心里还是有些惴惴的,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觑着宣宗皇帝的神色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

    “介意什么”宣宗皇帝怔了怔,回过味来后扬眉笑道,“朕才不介意呢,朕可比父皇幸运多了朕就只有宝儿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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