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表哥的选择

小说:菟丝花上位记 作者:者家
    宣帝四年春, 在桃李含苞、樱桃花开, 树上柳条“嫩于金色软于丝”的时节, 宣宗皇帝得钦天监测算, 以星象不利为由,废除了其实只差临门脚的承璋宫选秀。

    洛阳城里的众世家贵女皆是暗恨不已,但奈何林泉已退,新任内阁首辅韩子章又是个指望不上的面团性子,只能各自暗暗饮恨忍下。

    洛阳城里时流言四起,矛头皆或明或暗地指向长乐宫那位。有和善婉转些的,便道宣宗皇帝此举,是为了安意嫔肚子里的孩子,能让自皇帝登基以来后宫里得第个孩子, 先可平安落地。

    有那些不太和善的流言,便是直道宣宗皇帝为那美色所惑,昏了头脑, 这才力打破了祖宗规矩长乐宫那位,有媚上惑主之嫌,德不配位, 不堪为后妃。

    不过这些流言乱七糟传了阵子,便被紧接着宣宗皇帝在前朝对江南的各种动作所引起的议论给带盖了下去, 等到那些世家贵族忍不下这口气,想再重挑矛头时,回身看才后背发凉地发觉:各家自己身后,或多或少, 都先出了些旁的岔子来。

    被后院失火惹得时分身乏术、无暇他顾的众世家,也只好先专注自己,安安静静地处理自己的家务事来。

    如此经耽搁,等到旧话再提时,皇长子都要满周岁有些话,再说起来就没那个意思了。

    宣帝四年四月里,燕平王府举家北赴,离开了洛阳城。

    林照走的时候,钟意并没有亲自去送,其时她的肚子已经有近七个月大了,腿部发肿,腰酸背痛,坐不能久坐,走更不能快走,走的稍微快上些,肚子就抽抽的疼,再久些便气喘吁吁,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很是不舒服

    钟意这样大的反应,林照自然不敢让她出宫来送,事实上,如今别说是出宫了,就连长乐宫的殿门,若不是有宣宗皇帝每日晚膳后会特意陪着她出去慢悠悠地走两圈活动活动钟意怕是连自己的这道宫门都跨不过的。

    怀孕到后期实是很辛苦的,除了身体上各种各样的不舒服,孕后期情绪的反复多变也让钟意由衷地烦躁了起来,困居宫且还身心不适,每天除了两国大长公主与宣宗皇帝的日常问候,钟意剩下的唯乐趣,就是听乍雨这个“小麻雀”叽叽喳喳遍近期宫里宫外的各种逸闻趣事。

    今日乍雨来与钟意说到的这件事,其的两个主人公都恰恰是钟意过去的熟人康敏公主与承安侯世子骆琲。

    “大前天晚上,楚襄侯在府上设饯行宴,镇南侯府从侯爷本人到府上的几位公子全都去了,谁成想,众人最后皆喝高了,筵席罢各自散去,几位公子从楚襄侯府出来,途经凌河,里面竟然有三个时失足,前后脚掉了下去,恰逢如今春讯,凌河水流又湍急的很”乍雨说到此处也是感觉十分荒谬,略略无语,简单总结道,“反正最后人是都没能救得起来,这三位公子里有个,正是先前太后娘娘给康敏公主定下的夫婿,现在三书六礼走到半了,对面人却没了太后娘娘不想要公主守望门寡,便想要再撮合了公主与承恩侯世子去。”

    钟意略略想,也算是明白了,如今骆家到底处境尴尬,镇南侯府的公子已经是骆太后千挑万选、在手头能挑的人选里选出来的最优者了,结果现在婚事订下了,人却又突然没了这事儿说起来还难免有些显得晦气,骆太后时寻不到更为合适的人选,当然只好先想着自己的亲侄子了。

    不过

    “承恩侯府那边怎么说”钟意略挑了挑眉,想到先前林照出嫁时,骆琲在林府将自己拦下说的那番话,其话里显而易见是并不打算近期娶妻的,也不知道太后娘娘这份突然降下的“美人恩”,自己这世子表兄消受不消受得起了。

    “依奴婢看啊,这事儿怕是有点悬,”乍雨摇了摇头,很是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看好,“想当初这婚事公主那边又不是没有提过,最早好像是先帝在时吧,奴婢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了,只依稀还有印象,当初在府里时听说过,当年先帝曾拍着世子爷的肩膀,说是要世子爷日后给他做女婿当时府上夫人就不大乐意的模样,只是碍于先帝都那般说了,府里也不敢拒绝。”

    “后来先帝故去,承恩侯府受打压,夫人那边更是心想为世子爷寻个高门贵女去,太后娘娘那边怕是也瞧不上府里,这被随口提过的婚事也就就此搁置了如今世子爷高,太后娘娘是想要反悔了,可奴婢看啊,以府里夫人那性子会答应才怪呢”

    钟意想想也是,就是不论世子骆琲本人怎么想,单看承恩侯夫人林氏那削尖了脑袋往名利堆里钻的模样康敏公主的身份于骆家来说,也确实是有些鸡肋了。

    而且钟意而今才是第回知道,原来康敏公主与承恩侯世子骆琲在先帝在时,还曾真险些便成就了段姻缘这样想,最先在长宁侯府、后来在小北山上,康敏公主那以贯之对钟意的敌意,也就可以略作解释了。

    只是倘若是这般看来,那康敏公主与佳蕙郡主之间多半也是个虚虚的面子情了。

    也不知道当初承恩侯世子骆琲追在佳蕙郡主身后大献殷勤那么久,佳蕙郡主不仅不喜欢,反而还越发厌恶了他去这其又有多少会是康敏公主的功劳了。

    不过这些都与钟意没什么关系,以前就没什么关系,现在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到底也是亲表兄妹,这种亲上加亲的好事,若是太后娘娘真心坚持的话,怕是承恩侯府那边时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由头去回绝。”乍雨又看戏不怕台高地与钟意兴致勃勃分析了番此事的各种走向,两个人漫天漫地的闲扯了通,也就聊作消磨时间了。

    之后也没过两天,这事儿的后续就下来了。

    骆太后技高筹,竟然亲自下了懿旨,赐婚康敏公主下嫁于承恩侯府。

    而就在众人以为承恩侯府会吃了这哑巴亏,就此忍下时,事情又来了反转。

    承恩侯世子骆琲竟然亲上慎思殿,当面向宣宗皇帝辞过了这桩婚事。

    康敏公主不堪受辱,听到消息便在慈宁宫里寻了个剪子闹着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这下整座慈宁宫登时人仰马翻,时间闹得鸡飞狗跳。

    而钟意也没什么心情去看那边的好戏,因为消息传开没过多久,宣宗皇帝便怒气冲冲地回了长乐宫来。

    钟意被宣宗皇帝那架势吓了跳,赶忙起身迎了过去,张口即是安抚道:“既是太后娘娘那边下的懿旨,这婚事成与不成的,本也与陛下没什么干系,陛下倒也不至于为此而大动肝火”

    宣宗皇帝听得愣了愣,继而无奈笑,挥挥手禀退了四下宫人,亲牵着钟意的手走回了内间,扶着钟意缓缓坐下,然后才苦笑道:“这个骆翀云朕倒也不是为了康敏的事儿生气,这种男婚女嫁的亲事,与朕何干,朕是气他骆翀云不识抬举”

    宣宗皇帝先前派骆翀云下江南亲自主持船坞乱案,后来又命他进了政知堂,日后要启用他的心思溢于言表,可结果呢

    “骆翀云今日来慎思殿拜见朕,开口即提他配不上公主便也罢了,”宣宗皇帝现在想想仍是觉得有些恼怒,不大高兴道,“之后竟然紧跟着就说,想请求朕将他外放入地方,做乡野县之令。”

    “阿意你说,他这是成心不想在朕手下做事了还是觉得朕是那等心思狭隘之小人,只因为他不愿意娶康敏,便好像朕会在旁的政务上如何磋磨他般现今这才哪儿到哪儿,便急急求着要朕将他放出去了”

    钟意听到愣愣的,不知怎的,脑海里骤然划过了几个月前在林府时的场景:承恩侯世子骆琲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自己面前,微微笑着道:“江南行自是收获不菲,不过其最大的收获,还是叫微臣知晓了,微臣心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其实,陛下也不妨换个思路想想,”钟意试探着提醒宣宗皇帝道,“也许并不是因为康敏公主这件事才让骆世子动了外放的心思而是骆世子早便起了外放方的心意,这才觉得自己配不上公主呢”

    宣宗皇帝听罢,定定的望着钟意,许久没有作声。

    钟意疑惑地看了回去。

    “朕现在才想起来,”宣宗皇帝挑挑眉,故作吃味道,“在承恩侯府那两年里,你跟他倒还也处出了三两分默契你这话,与骆翀云方才在慎思殿时与朕说的,般无二。”

    钟意看得好笑,连连摇头道:“臣妾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先前林姐姐出嫁时,在林府偶然遇到了骆世子,彼此停下来说过几句话听骆世子那话音,那时候好像便已经动了要外放方的心思。”

    “朕想起来了,”宣宗皇帝扬眉道,“他是不是还送了你许多东西来皆是些在江南带不足为奇的糊弄人小玩意儿还巴巴的送到宫里来朕让他下江南是让他过去办案子的,他倒是也不知道心里都在念叨些什么呢”

    “陛下确定要吃这份没来由的干醋吗”钟意听得是真真无奈了,摇头叹息道,“不过在承恩侯府时,臣妾曾唤他句表哥罢了再说了,那些东西又何止是臣妾这里有,当年在承恩侯府里的另外三个姊妹那里各自皆是有的用骆世子的话来说,好不好的,也不过是家里的份心意罢了,陛下连这等干醋也要吃”

    “他算你哪门子的家人,”宣宗皇帝听得连连冷哼,侧身过去拦腰抱住钟意,轻轻抚摸着钟意柔软的肚子,喃喃道,“朕和这里边那个才算是你的家人呢”

    “是是是,那陛下既都知道了,”钟意笑着调侃宣宗皇帝道,“怎么还不知给里边这位做个好的榜样来陛下就是这般教孩子的吗”

    也不知是赶巧,还是冥冥之,肚子里的孩子当真听到了自己的父母在念叨他,仿佛在应和着钟意的话般,慢慢悠悠地隔着肚皮轻轻的踢了宣宗皇帝脚,这下把这对年轻的父母都弄愣了,两个人看稀奇般又静悄悄地盯着肚子等了好半晌,等之后回过神来放弃时,倒是差点就把先前在聊什么都给忘到脑后了。

    “既然连阿意你都这般替他说话了,那朕也就只能这么允了他算了,”宣宗皇帝半靠在美人榻上怔然出神道,“这要是往前翻个四五年,朕可真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最后骆翀云竟会是选了这么条路来。”

    “想当初,父皇在位时,时时拿他与朕作比较,还样样都踩着朕来给他抬轿子虽然父皇是个心能偏到嘎吱窝里、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半盲人,但朕也从来不屑于去否认:他骆翀云确实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朕之前也是当真想起用他的,没想到最后他却是选了这样条来。”

    “选择外放出去倒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呀,”钟意见宣宗皇帝心似有郁结,忙柔声宽慰他道,“先前外祖父曾与臣妾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呆在洛阳闭门造车,未必能有亲自出去接触接触民生得到的效果好如今骆世子是外放了,可等日后他在外面真正历练出来了,再回朝,与陛下您更是如虎添翼啊”

    “你这样说,”虽然知道钟意本心是想安慰自己,但宣宗皇帝听着听着又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是觉得他的打算比朕远原本的考量要好得多么”

    钟意难得瞧见宣宗皇帝如此幼稚地非要与人比个高低、上下的模样,抿唇笑着没有作答,而是微微倾过身去,在宣宗皇帝的侧脸上轻轻地亲了下,柔声道:“在臣妾心里,陛下如何都是最厉害的在我心里,斐郎是全天下最最好的。”

    “本来就是,治武功,朕自认样样不输于外人。”宣宗皇帝勾着唇角自得完,也觉得自己今日这番话幼稚得有些过于好笑了,二人目光相对,都不由自主地轻笑了起来。

    殿内时盈满了轻松的温馨暖意,钟意孕后期的躁郁心情都瞬时烟消云散了。

    “只是这样来,朕原本的计划却是又完完全全被打乱了,”宣宗皇帝想想又不由叹息道,“朕本来是属意骆翀云能接下林相遗留的门生弟子,领着他们拧成股劲,为之后在江南先行的福船新法效上份力如今骆翀云既退,林相那边的门生弟子便全散成盘沙子,日后想再去挑拣其得力的,也是麻烦”

    “还有政知堂那边,冯毅过于守成,江充做事又往往显得太过毛躁,而骆翀云本性细致,只是缺了点能压得住场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这倒是与冯毅贯的老成、江充敢剑走偏锋的孤勇恰能互补朕本还预计着他们三人能在政知堂分庭抗礼、互补缺漏,如今来看却是也是朕的厢情愿了。”

    “步步来嘛,”钟意却不觉得宣宗皇帝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大问题,边轻手轻脚的叠着近来给孩子做的小衣裳,边柔声开解宣宗皇帝道,“陛下如今春秋鼎盛,这些人才将相什么的,皆可以慢慢选着、瞧着,大可不必现在便如何急着去定下来”

    “至于江南那边,虽然具体的臣妾都看得不大明白,不过听陛下今日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觉得先前派了骆世子过去熟悉情况,如今变法当前,他人却走了如此便是少了分助益的话,那不妨干脆便将骆世子外放到江南的某处水乡去。”

    “届时骆世子能亲临变法线,到时候新法有什么利弊得失,他也更能看得清清楚楚,陛下再授予与骆世子道可上书直达天听的手令来,让他到时候看出了什么问题便可以直接上折子到洛阳来,岂不是两相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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