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湛在浴室洗漱,外面的闹钟声响了七八遍,听得人头痛,沈湛吐掉牙膏沫走出去。
林佳音刚好从被子里拱起来,就在沈湛以为她要去找手机关掉闹钟时,她停下了动作,头顶着被子,一动不动地盘腿坐着。
“……”沈湛走过去,掀开被子,“快起床,七点四十了。”
林佳音直楞楞地倒回在了床上,眼睛没有睁开过。
她还不忘从沈湛手里抢过被子,抱在怀中,脸蹭着枕头边。
“起床。”沈湛弯腰拽住她的手腕拖她起来。
林佳音嘟喃了两句,眼睛还是闭着的。
两人开始拉扯被子,林佳音的力气远抵不敌沈湛,但不死心地抓着被角,人从床中间被拖到了床沿边上。
沈湛手松了一松,“起床。”
眼睛没半点反应,该闭着还是闭着。
沈湛无情地往跟前一扯,然后松手。
林佳音耷着脑袋往床下栽,失重的瞬间,她醒了,然后人就莫名其妙地趴在了床底。
幸好床低,又有被子垫着,林佳音撩起遮住眼睛的头发。
沈湛已经走远,再次进了浴室。
林佳音拖着被子放到床上,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也不叫发呆,用电脑开机比喻更为恰当。
才睡醒的林佳音大脑一片空白,她往浴室走,沈湛刚好出来,脸上还残留着几滴水珠,碎发被沾湿了几缕贴在额前,身上有股淡淡的松木香味,被浴室窗户透进来的初升的太阳光照得愈发清冽。
阳光刚好打在林佳音眼睛上,她躲避地眨了下眼,又因为想看沈湛努力地睁开。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什么?”沈湛擦身而过,她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去。
这次阳光投在了他的背上,暖橙色的一道光。
沈湛没回头,言简意赅:“上课。”
课!
林佳音的大脑终于转起来了。
窜进浴室拉上门,洗脸刷牙。
镜子的人脸小皮肤白,才起床脸颊还带着点粉红色,什么都不涂嘴唇也是红润润的。
曾经有人跑来问林佳音用的什么牌子什么色号的口红。
林佳音摇摇头,道:“我没涂口红。”
那女生哦了声后,转过身就立马跟人抱怨:“怎么可能没涂口红,我眼睛又不瞎,不愿意说就算了,还说什么没涂,搞笑!”
她抱怨的声音不小,被林佳音听见,想找那女生解释,陶茉拦住她,“你说了她也不信,一天就知道逼逼逼,别管她。”
林佳音洗漱完,对着镜子微笑,外面传来一道颇不耐烦的声音“还有2分钟。”,弯起的眉眼立马耷拉下去了,手忙脚乱地冲出浴室。
“我好了!”林佳音一出去就看见沈湛站在玄关处,手里拿着昨晚那瓶药酒,味道浓烈刺鼻。
“过来坐着。”沈湛往床边走去。
林佳音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自己把裤腿挽上去。”
林佳音被他摁着坐下,怔怔地仰头望着他,沈湛正在低头拧瓶盖,拧到一半,余光里不见人反应,他掀起眼皮:“挽裤腿。”
林佳音明白地点点头,弯腰把两边裤腿都卷上来,再次抬头,沈湛半蹲在她跟前,棉签沾上药酒往膝盖上抹。
“现在几点了?”林佳音看着他头顶突然担心起时间来。
沈湛认真地给她搽药,没回她的话。
小团棉花湿湿凉凉在膝盖周围延展,他曲握的指节时不时触到膝盖下方的皮肤,林佳音心脏一跳一跳的,强装镇定地抿嘴看着他手。
除了膝盖,棉签还点上了小腿肚。
“还有什么地方?”沈湛把能看见乌青的地方都上了药,抬头问她。
林佳音唇瓣张开,碰撞了几下,迟疑要不要说。
“没了?”沈湛扣上盖子。
林佳音:“屁股。”
“……”沈湛站起来,拧紧盖子,把床头柜上的只见小学生背过的小饼干书包拿过来,将药酒瓶扔了进去。
“不还给别人么?”林佳音疑惑。
“买了。”沈湛把书包扔进她怀里,抬手看表:“托你的福,还有二十分钟。”
说完他迈开了腿。
“等等我!”林佳音弯腰找鞋子穿,只找到一只,另一只不见了。
沈湛已经走到了门边,急得林佳音只穿好一只鞋子,另一脚光着站起来,“沈湛,你别忙走!”
沈湛微叹口气,整个人已经被她磨得没了脾气,他把手从兜揣抽出,两步走她到跟前。
林佳音哭丧着脸:“鞋找不到了。”
沈湛蹲下去,在床底掏出一只白色板鞋。
“脚。”沈湛说。
林佳音楞了一下,把脚伸出去。
他绑了好一会儿都没绑出经常见她脚上出现的那种蝴蝶结。
“要不……我自己来?”林佳音看着他绑好扯开,又绑又扯开。
沈湛像没听见似的。
林佳音难得理智了一回,担忧道:“要迟到了。”
“就这样吧。”沈湛起身。
随意得不像蝴蝶结的蝴蝶结。
不过也算是个蝴蝶结。
“等等。”林佳音跳起来。
沈湛这次没回头。
酒店离学校再近也有三千米的距离,现在只剩不到二十分钟,沈湛一旦决定去上课就不会迟到。
林佳音抓起书包跑到他跟前,指了指他胸口,“你扣子。”
第二颗扣子没了,即使第一颗和第三颗扣上了,动作过大也会让衣襟敞开一条小缝。
刚才沈湛蹲着给她上药,林佳音偷瞄得一清二楚。
“不管它。”沈湛勾头看去。
林佳音从书包外层摸出一个胸针,金黄色的太阳花,和陶茉一起逛饰品店买的。
“你看!这个可以当扣子。”林佳音凑到他跟前,也不等他表态,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将钢针穿过扣孔。
笨重的书包掉在她左手肘上,捏住衣襟的手撑不住地抖。
沈湛扯过她书包挎在肩膀,一手插兜,敛眉垂眼看她扣。
她的动作和她人一样笨拙,因为害怕戳到他,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合上钢针时,她长翘的睫毛抖了下,光影扑闪间,她长舒口气,然后抬头朝他笑:“好了。”
沈湛低头看去。
小花别在第二颗纽扣的位置,颜色扎人,与衬衫的纯白格格不入。
“好可爱。”林佳音说。
“……”沈湛扯了下嘴角,没有想评价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太阳花别针的欲望。
走出酒店,沈湛右肩挎个书包在路边招出租车,林佳音看到身后有家便利店,想着沈湛没吃早饭,身体刚转过去就被人摁住肩膀。
“去哪儿?”沈湛问。
林佳音指了指便利店,“买早餐。”
他语气懒洋洋的:“今天不吃了。”
“我怕你饿。”她补充了句。
沈湛顿了下:“我不饿。”
“不吃早餐对胃不好。”林佳音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吧,我会跑得很快很快的。”
话音一落,出租车在眼前停下,沈湛打开车门,林佳音只好作罢,乖乖坐进去。
车子一路驶到华清大正门,还剩八分钟,好在实验楼五教离正门近。
踏进校门前,林佳音拉了拉垂在他腰间的书包带:“你给我自己背好了。”
沈湛垂手,把书包扔给她。
扔给她的同时,又瞅了两眼那书包,皱了下眉头。
丑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它挎上肩膀的。
林佳音抱着书包跟在他身后走,保持让人不会怀疑的距离。他走得不快,很散漫,一双腿修长,且直。
全程就盯着他一双腿在看。
实验室在五教506,这个点刚好是电梯最挤的时候,林佳音没挤上电梯只好爬楼,两层阶梯一脚跨上去,累死她了。
爬到五楼,拐过弯时看到了没追上的沈湛。
他的背影修长挺拔,沿着长廊走去,教室在尽头。
铃声在此刻响起,沈湛刚好走到门口,却没有赶在铃声结束前要进去的意思。
他停住了。
想到昨晚那句“我明天能和你一起进教室吗?”
沈湛转过头去。
隔着长长的走廊,林佳音先是楞了一楞,沈湛似乎在刻意等她。
抱着书包,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
铃声响完,原本哄闹的教室瞬间安静。
艺术生们一上这课就浑身难受,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种桌面上摆着一堆根本看不懂也学不懂的仪器的教室里上课。
教授还特别严格,每堂课必亲自看着人脸点名,头发白了一半,记性却还那么好,代课被揪出来过好几次。
上课连神都不许发一下,脑子必须得跟上,一言不合就抽人起来回答问题。
杨波拿着花名册照例点名,点到林佳音时没人应,又叫了一声。
“到—!”林佳音没刹住车,一头撞在沈湛背上,好在他站得稳,纹丝未动。
杨波眉头蹙得深,这算迟到了,目光从花名册抬起来,想认识认识这位迟到的同学。
教室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生,可答到的明明是女音。
杨波瞅了半晌,看清脸后,缓缓地笑了,“沈湛?”
“杨教授。”沈湛抱歉地颔首。
没老师不喜欢沈湛这种学生,杨波抵了抵眼镜,“进吧来,下次可不能迟到了。”
这还是沈湛头一回上他的课,之前的各种比赛耽误,加上也没有来的必要,杨波从未点过他的名字,默认可以不来。
这时,林佳音才把头从沈湛身后探出来,小声道:“杨老师。”
她人小,被沈湛完全遮住了,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
杨波眉头蹙了下,两人都迟到,只为难她说不过去,于是咳嗽了一声:“下不为例。”
“谢谢杨老师!”林佳音抓着书包往最后一排跑去。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看完她看沈湛,看完沈湛视线再回来,好像要从两人身上找出点什么联系来。
“你怎么迟到了?”陶茉低头小声询问,一边问一边偷瞄讲台上的杨波,“幸好这次没记缺勤。”
“睡过头了。”
“睡得好。”陶茉竖起大拇指,“谁有你这个运气。”
林佳音不解:“什么运气?”
“和沈湛一起进教室的运气啊。”
林佳音没说话。
不是运气,是沈湛等她了。
沈莉还想说话,讲台上传来一道沉音:“最后一排说什么呢?”
林佳音和陶茉同时转过头去。
“迟到了还好意思讲话?”杨波蹙眉。
林佳音愣住。
“起立。”他身手点点了她,“迟到那女生。”
林佳音站起来。
杨波笑了笑,“我刚讲什么了?”
沉默,沉默的同时垂下了头。
“测波器的使用。”杨波走下讲台,悠悠地道。
林佳音抿了抿唇,这种时候她的脑子总是一片空白。
杨波走到最后一排,所有同学也跟着转过头来。
“你给我示范一下测波器的使用方法。”
林佳音看着眼前的几台仪器,根本不知道哪台是测波器。
“最上面的。”陶茉在旁边小声提醒她。
杨波睨她一眼,“这么乐于助人要不你来”
陶茉闭上了嘴。
林佳音看了几秒最上面那台据说是测波器的仪器,诚实地摇摇头。
“开电源。”杨波指点她。
林佳音没找到。
杨波叹口气:“右边。”
“噢。”林佳音找到开关。
“两根线分别插进扣里,蓝色接蓝色,红色接红色。”
林佳音照做,做完后抿了抿嘴角,看向杨波:“老师然后呢?”
杨波再次长吁口气,无奈地摇头:“然后接头。”
林佳音愣了一楞,然后缓缓举起线,茫然的,不解的,将表笔对上了自己的头。
全教室安静两秒后,爆出轰鸣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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