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仪默默在林荫道上走着,她的眼神随意地落在红砖围墙上,可心里头却逐渐浮现出一种不明所以的不安。
她又想起自己以前把薛定山写死那事,可现在,薛定山的身体分明好好的,精神状况也不错,除非遇到什么意外才会暴毙。
可原著中也没提到过啊!
所以说,她当时究竟是怎么让薛定山领了盒饭的?
正思考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围墙和小巷的连接处,劣质辛辣的烟草味道总算让薛慕仪回过神来,她抬眼望去,只见到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正蹲在墙角抽烟。
他们口中还一直在交谈着,其中不乏夹杂着难听的污言秽语。
薛慕仪蹙了蹙眉,正准备转身离开,谁知,却听到背后有个人啐道:“妈的,豹头那老小子真是赚到了,听说那个姓杜的女人给了他一笔不少的钱,等他从牢房出来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快活一辈子,可羡慕死老子了。”
姓杜的女人?杜弈怜吗?
薛慕仪心里一惊,立刻折身藏在了小巷子里。
听到这话,另一个寸头青年却捻了捻脚下的烟头,冷笑道:“呵,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说到这他笑容阴戾,还在还脖子上比了一下,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啧……”一个黑脸赤膊的青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女人可真够狠的,怪不得有句话叫最毒妇人心。”
寸头青年似笑非笑地呸了一声:“女人?依我看,这恐怕是生哥的意思。要知道,那女人对咱们生哥可是言听计从。”
“可不是嘛,他们肯定有一腿。”另一个光头又挤眉弄眼地附和着,眼馋道:“话说,生哥可真是艳福不浅,那女人风骚得很,滋味肯定很好。妈的,老子怎么就遇不到这等好事呢,想女人想得都要疯了。”
有人毫不客气地嘲笑起他来,“去去去,想得倒美,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子。”
光头也不介意,继续道:“话不是这么说,嘿嘿,等哥几个跟着咱们生哥发了大财。
老子肯定要去大上海最大的舞厅叫几个舞女好好陪老子,看那些舞女的风骚劲肯定不比那女人差。”
“哈哈哈……”
薛慕仪咬了咬唇,这么说来,杜弈怜果然和何磊生狼狈为奸了,难不成,轮船厂发生的事就是他们在暗中搞鬼?
四周安静下来,薛慕仪偷偷猫起了腰,就准备离开,谁知道刚探出头,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暴怒的声音,“臭丫头,竟然敢躲在这里偷听?”
糟了!
薛慕仪心底突突地跳,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寸头青年却随之朝着她近了一步,还抬脚踩了踩她的宝蓝色裙纱,露出个恶劣的笑来。
“呵,下次偷听记得把尾巴藏好了。”
而刚刚那个喊着要叫舞女的光头目光一直在薛慕仪身上流连,发现这个小姑娘长得极为漂亮,心里顿时起了邪念。
他嘿笑起来:“妈的,老子刚说没女人,就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送上门来。”
薛慕仪心脏快出嗓子眼跳出来,只能努力维持镇静,眼尾偷偷睨着巷尾,可那里分明是死胡同,逃不掉。
天!这该怎么办?
她又望向了这几个包围着她的人,四个,她不断暗示自己,冷静,别怕,人并不多,她应该可以逃出去的。
光头狞笑着伸手要来抓薛慕仪,薛慕仪立即朝着他下面狠狠踹了一脚,然后身子一矮,泥鳅一样钻了出去,拔腿就跑。
“刺啦”一声,她的衣袖被扯烂了一大截,露出大半个白皙的肩膀。
“臭丫头!找死!快追!”光头疼得暴跳如雷,薛慕仪没命地跑,不敢回头。
脸上却生理性地溢出泪水,她很清楚,原主只是个娇弱的小姑娘,怎么跑的过几个大男人。
眼看要被追上了,薛慕仪踉跄着几乎要跌倒,心生绝望,怎么办?
“嘟……”嘹亮的汽笛声响起,一辆黑色小轿车忽然疾驶着冲了过来,及时冲散了薛慕仪身后的几个混混。
车门敞开,兵荒马乱中,薛慕仪看到少年朝着她伸出了手。
贺朝羽,他怎么来了?
贺朝羽的眼黑的仿佛没有焦距,却专注地定在薛慕仪身上,他迅速道:“把手给我!”
声音中却是克制的狠厉。
她连忙把手递了过去,贺朝羽立刻把她拽上了车,“砰”地一声,车门关上,薛慕仪就势滚入了贺朝羽怀里,周叔立刻踩着油门冲了出去,风声呼啸。
身后仿佛传来了哀嚎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被撞开了,周叔眉目凛然,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贺朝羽的神色更是冰冷。
无意中瞥到少年与年轻时的薛定山相似的眉眼,周叔心底没由来地重重一跳。定了定心,他又分出神来关切道:“小姐,您没事吧?”
后视镜里的薛慕仪摇了摇头,脸上的泪水还未干涸,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贺朝羽死死盯着薛慕仪的脸颊,默不作声,可暴戾的念头却噼里啪啦在骨骼处炸开,他甚至能听到浩大的声音,喧嚣灭顶。
他的唇色红得如同一团烈火,仿佛要把一切都燃烧殆尽,他眼神落到怀里,白生生的肩头几乎要刺痛他的眼睛。
他的手臂不自觉收紧,终于以一个完全的禁锢姿态将少女圈在怀里。
他甚至不合时宜地生出个荒唐念头来,她生来就该是他的。
谁都不能碰。
贺朝羽缓缓低头,唇不经意触碰到薛慕仪的耳垂,滚烫的热意如附骨之蛆,他低喃般道:“他们碰了你哪里?”
语气却是与野火孑然相反的寒冰。
此刻,薛慕仪总算缓过神来,她摇了揺头,却不说话。
好一会儿,察觉到自己被禁锢在贺朝羽怀里,她连忙挣脱开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说了句谢谢。
向来沉默的周叔声音中隐隐透着怒气,冷脸问道:“小姐,那些是什么人?”若是让老爷知道了,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薛慕仪垂下了头,手抵在肩头上,遮住了断裂的袖口,她微微祈求道:“周叔,我没事,这事不要告诉爸爸。”
“小姐!”周叔不解,薛慕仪又道:“我会处理的。”
看到薛慕仪的样子,周叔只好叹了口气,“是。”
贺朝羽偏头静静望着薛慕仪,抿紧了唇,可心头的暴戾怎么也压不下来。很快,这种暴戾又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涩然。
他想,这算什么呢?
他与她什么关系都不是,他有什么资格愤怒?况且,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他自己也不过是条寄人篱下的丧家犬罢了。
想到这,他攥紧了手,偏过头,下颌线冷硬地扬起,眼底一片黑暗,心中却有燎原的野火烧了起来。
车子很快驶入了薛公馆,薛慕仪从车上下来后,也顾不上再管贺朝羽,便径自捂着肩头往小洋楼跑去。
贺朝羽将车门关上,久久地看着她的背影,终于跟了上去。
回到小洋楼,薛慕仪很快换好了身新的衣服,她在床头呆坐了好一会,脑海中一直循环着何磊生的背景。
暴戾狡诈,又是清运帮的一把手,这样的人,绝对不好对付……
终于,薛慕仪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来,她缓缓推开了门,却正好看到贺朝羽踩着楼梯从三楼下来。
听到门开的声音,贺朝羽也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他看着娇小姐换上了一身烟紫色的裙装,整个人朦胧得像梦境。
可她纤细的腰肢仿佛一折即断。
如此美丽,又如此脆弱。
鬼使神差之下,他忽然朝着她走了过来,影子将她完全罩住,好像夜色一点点将她侵蚀,可他的声音却不自觉带着哀求,“睨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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