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二次的梦其实来得很快。炼狱在醒后就开始给带着玄弥出去历练的自己写信,顺带着一封一封地看回信,看言语间雀跃的情绪和出去散心时由衷的欢喜,他便也很高兴地一一开始回信。每封来信都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他便一边仔仔细细看着一边给他借出去的乌鸦喂点心。
“辛苦你了。”他特意把自己买的高级饲料给他吃,“他要是有什么信就最快给我,好吗?”
乌鸦呱呱地蹭了蹭他的指节,也没说应不应。
第二次的梦境出现在出去历练的那一对一周都渺无音讯,没有信件,连乌鸦也不会来蹭饭吃的时候。他实在是等得急,便干脆在另一边的自己最喜欢呆的屋顶上等。其他三个孩子也坚持要来一起等,结果迷迷糊糊靠在一起睡着了。他自己打了个哈欠,也靠着屋顶缓慢地睡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容貌秀丽的少女正好伸出手来摸他的脸颊。
炼狱下意识想躲,身体却顺从地一动不动,任由她一边叹着气一边治疗自己脸颊上刺痛的伤口。
哦,又是这啊。炼狱明白过来,跟着他抬起眼睛打量眼前唠唠叨叨的女性。她有着和蝴蝶忍相似程度很高的脸,却比他认识的那位还要稚嫩一些,却早早地端起了小大人的架子。
“痛就要说啊。”蝴蝶香奈惠气鼓鼓地说,“你才多大啊、装得这么老成小心很快就会长皱纹。”
“没关系,麻烦你了,”身体小声地道歉,“是我自己不小心。而且猗窝座那家伙下手太重了。”
猗窝座:“当面说坏话这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要是出门没我带着分分钟死外头。”
身体:“上次那鬼我们不是一人一半打死的吗?”
猗窝座:“那是我给你放了条大河,看你还算有出息的份上让你的。”
蝴蝶香奈惠皱起眉头:“你又带他出去打鬼了?”
猗窝座:“你别心疼他,这小子欠揍得很。……说起来,上次我去童磨那,你身边那女孩是谁?我见着她几次了,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类能在童磨身边活那么久的。”
蝴蝶香奈惠:“是啊,童磨可喜欢她了,本来准备养到寿终正寝的。可惜上次撞到了童磨吃人,我没拉住,她自己逃跑被杀,孩子被扔下山崖了。”
猗窝座:“那还正常,遇到童磨那傻逼能活到寿终正寝才是真的恐怖。”
猗窝座:“………等等,你没把孩子捡回来吧?”
蝴蝶香奈惠:“………我上次跟着情报送过来那个小包裹你没收?”
身体:“………我以为又是什么衣服,还有血腥味,就随手放树林里了。”
蝴蝶香奈惠率先给了他一拳。三只鬼鸡飞狗跳地几乎把这深山里的宅邸翻来覆去地找了几遍,最后顺着血腥味出了村子,在某棵树上看见了老鹰窝里安睡的婴儿。他身上沾着草叶和泥土、蛋黄汁液、手里握着死去的老鹰幼崽,看上去睡得还蛮熟。
猗窝座:“我觉得就这么丢着问题也不大啊。”
身体十分果断地把他踹下树去,顺带着弯腰抽了根树枝捅穿尖啸着归巢的大老鹰。整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树下的猗窝座应景地给他鼓了鼓掌,蝴蝶香奈惠弯下腰去把婴儿抱起来。身体把老鹰顺手甩出去,下意识就做出收刀的动作,可惜他的腰间没有刀鞘,手上拿的也不是日轮刀。他的动作顿了一瞬,松手就把树枝一起甩开。
“我果然还是喜欢拿刀啊。”他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淹没在骤起的风声里,除了炼狱之外没人听到。
炼狱回想着自己那边的他一开始笨拙,却又进步神速而且不肯丢失的剑技,一时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继续难过的好。
11.
蝴蝶香奈惠这次是来帮童磨采购他宗教里普通人的用品来的,在猗窝座这耽误了一天就匆匆忙忙地要赶回去了。临走前她帮着身体整理了一下已经变得皱巴巴的旧披风和鬼杀队队服,询问着他到底何时愿意换新的和服,明明自己已经带过来不少款式了。身体嘟囔着应付过去,蝴蝶香奈惠叹息着拍了拍他的头,不再说话了。
「不想换掉。我只剩下这个了。」
在某一深处的内心中,炼狱很清晰地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12.
猗窝座接连炸了二十多次厨房后,丢下身体和婴儿扬长而去。
“这孩子要是死了你回头就和蝴蝶说是营养不良又没有母乳,说实话摊上童磨这孩子能留个全尸都是上辈子烧高香得来的福分了。”猗窝座临走前和他交代几句,“我去山下找找有没有缺孩子的人家,等我回来之后这孩子没死就送过去。反正饿死了不算我的。”
他现在倒是不担心自己去自杀。也对,如果连自己都不在了,这婴儿估计也没几天活路走了。
炼狱想起来他在锻刀师的村子里初次做饭的经历,那时那边的自己又急又气地把他从烟火里拽出来,扯着袖子给他擦干净脸上的灰尘,他那时心想自己既然没有做饭的天赋,这边的自己到底是怎么练就这么好的厨艺的。他还真想兴致盎然地看看过程。
五分钟后,身体带着他咳嗽着从浓烟滚滚的厨房里冲出来,一边用力把喉咙里呛进去的烟雾咳出来,一边安慰着拍拍门口哭泣着的婴孩。那孩子估计是被他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逗乐了,顿时哭也不哭,指着他这张大花脸咯咯咯地笑起来。
“你笑个鬼,”身体凶他,“还不是为了你才这样的,你看看我家千寿郎多乖………”
他忽得又噤声不说话了,闷闷地在原地拿袖子胡乱地擦了把脸,却又被袖子上沾染的胡椒粉末刺激出眼泪来。他就这么站在原地,脸上沾染着烟雾留下的灰尘,眼睛被胡椒粉火辣辣地刺得疼,怀里还抱着个傻乎乎笑着的婴孩。
那个无论是快要死去,变成鬼,变鬼之后无数次试图自杀,还是被猗窝座翻来覆去揍都不曾流露出一丝丝软弱的少年,却因为一点小小的胡椒粉哽咽着哭出声来。
在断断续续的抽泣中,炼狱隐隐约约地听见很多遍了不知道对谁的道歉。
13.
婴孩以为他还在和自己做鬼脸逗着玩呢,咯咯地笑着,伸手接住他留下来的眼泪。
“别舔、脏!你别再哭了啊,”身体一边慌忙地给自己擦眼泪,一边把他的手拉开,“你再、再忍忍,我一定能把吃的做好的!”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反反复复地念了很多遍,迅速打起精神来重新走进厨房去,把灰尘扫干净,拿出新的厨具试图重新做东西吃。婴儿拽着他衣服不肯撒手,他想起来蝴蝶之前来的时候还带了些婴儿的玩具啥的,便小心翼翼地一一拿给他看,看到他抓起自己喜欢的才重新回身去做饭。
到晚一些的时候,终于做出来看起来还像话的菜粥糊糊了,他先自己沾着筷子点了点试试味道,确认不太难吃,才又用筷子点了点给婴儿试试。婴儿砸吧砸吧嘴,好像能接受这个味道,身体才继续给他喂。直到婴儿吃饱了,安安静静地终于睡过去,身体也终于能如释重负地也跟着松口气。
“以后我可不想养孩子啊,这么难伺候,是吧。”
身体突然开口说道。
炼狱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突然被一阵凉风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连连打个喷嚏,才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和几个孩子就这么将就着睡了一晚上,衣服全都被晨露沾湿,贴着身体还有点冷。炼狱晃了晃脑袋,把这几个孩子伸手抱起来带回房间里去。
他开始期待下一次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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