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雪一直在下着。
起初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夹杂着冰凉刺骨的白雪,身体并没有在意。他临走前披了纯白色的长披风,戴了白面具,把显眼的头发和眼睛全部遮掩住,顺带着掩盖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就和真正的雪人一样老老实实地卡在树枝间。
临走前猗窝座和他叮嘱了好多遍,他们掌握的勉勉强强只有目的地的一个范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所以你自己约莫着时间去看看,要是撞上就直接晒太阳自杀吧,要是没撞上,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顺带着有没有什么留下的线索。
身体蹲在树上蹲了一晚上,将近凌晨的时候他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慎重地从兜里拿出来个硬币。
“哟西。”他小小声地自言自语,“正面就走,反面就继续等。”
炼狱看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很不熟练地把硬币弹了起来,可惜用力过度角度刁钻,硬币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噗地一声落到地上厚厚的一层雪里去了。
身体顿了顿,很尴尬地左顾右盼了一下确认没人(还好他听不见炼狱的笑声),然后十分笨拙地把伸出去的手僵硬地缩回来,拍了拍身上落了一层的雪。他保持这个姿势很长一段时间了,突然动起来难免会头重脚轻,身体扶着树干缓了缓,深呼吸了一下。
“我去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什么不在他面前的人说着,极轻极快地在句尾喃喃了某个人的名字,屈身朝山顶冲了过去。
27.
炼狱还没捕捉到他到底说了谁,就被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味赢取了注意。身体带着他加快了速度,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就到了目的地。然后他停了下来。炼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山顶有栋矮小的房子,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如果不是已经漫出屋外的乌黑鲜血和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大概就和任何普通人家没有区别。
无惨已经离开了。
身体冲上去探每个人的鼻息和脉搏心跳,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他洁白的衣袖已经完全被染得血红,却还是持之不懈地把每个人翻过来看看,看看还有没有救。身体的表情平静,炼狱也没体会到什么别的心情,但只是陪着他看着,却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想遮住他的眼睛。
直到他翻开的最后一个孩子咬住了他的手,身体闭了闭眼,挥手把他推开。
“就算最后的孩子也变成鬼了吗………没关系的,我很快就送你上———等等。”身体甩了甩手腕上的鲜血,探身看看这只小鬼的身后:“你后面那个柜子里是不是还有个孩子?”
鬼化的少年实在是饿极了,唾液不断从嘴角流下,却还是固执地抖着手拦在身体的面前。在他身后,被血染红的小女孩脸朝下躺着,身体也只有听到微弱的呼吸声才能确认她暂时还没断气。但是拖不了多久,可能就要失血过多死去了。
“我能救她。”身体闭上右眼,蹲下来,向少年摊开手,“我能救她的,相信我。”
少年呜咽着、颤抖着看着他。
“救…………求、求求…………你………救她………”
“………嗯。”
不知为何,身体露出了有些难过的微笑。
“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炼狱想,他大概又想起千寿郎了。
28.
“………哥哥、哥哥!”
怀里的女孩子突然惊醒开始挣扎,身体不自觉地僵了一下,但手还是牢牢地圈着她。在他背后背着的鬼化少年倒是唔唔了两声,把手抚上女孩子的额头。他们两个的体温都越来越低了,女孩子是因为虚弱过度,这只鬼看起来也保持不了多久清醒。身体并没有学什么治疗相关的血鬼术,当务之急是让他们保持神志别昏过去,鬼的话还好说,这孩子要是昏过去就不一定能再醒来了。
“你哥没事,你也撑住。”身体和她搭话,“来说说话吧,你叫什么名字?”
希望蝴蝶香奈惠还在宅子里没走吧………走了的话,这孩子估计就真的没救了。
女孩子艰难地咳嗽了一下:“弥………弥豆子………”
“弥豆子是吗?”他念得又慢又认真,“是个好名字。”
身体明显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说话,问了个名字后支支吾吾硬是憋不出下一句话来,还是背后一直挂着的鬼强撑着接上话,和弥豆子开始断断续续地唠家常。娇小的女孩子只有力气发出单个的音节了,即使是这样,即使自己兄长吐出的都只有只言片语,她还是打起精神乖巧地回话。
但很快的,她也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我也会治疗的血鬼术就好了、如果我没有那么自暴自弃,而是及时和蝴蝶香奈惠小姐学习一下关于疗伤的术式就好了———
背后的少年哽咽着流泪,而身体竭力压抑着,却也手抖得也像是快要溺死在愧疚里。
但炼狱顾不上心疼和焦躁,他突兀地注意到了手上传来些许滚烫的温度,和黏糊糊的血液或者小孩子躯体的温热不同,是独属于「自己」的火焰。
………圣炎这个血鬼术,原来是被这么逼出来的啊。
29.
“香奈惠小姐!香奈惠小姐!!”身体带他们一脚踹开大门,“香奈惠小姐还在吗!!”
猗窝座从拐角处冒出头来:“你居然活着回来了……等等,你捡了个啥回来??”
“让让让让开,”身体无视他,快跑几步把人递到从里屋里走出来的蝴蝶香奈惠手上:“香奈惠小姐!她、她没有呼吸了………”
“应该还能救。”蝴蝶香奈惠原本高兴的神色凝重起来,“给我一点时间试试。”
我背上同样伤痕累累的少年挣扎着抬起头来:“我妹妹………她………救………”
“你妹妹没啥事,蝴蝶没放弃治疗就是稳了。”
猗窝座凑上来打量了一下,一手刀把他劈晕过去。他倒也不反抗,沉沉地陷入昏迷。身体也终于卸了力,炼狱和他一起松了口气,摇摇晃晃地靠着墙坐下去。
“有能耐啊。看来你运气不错。”猗窝座伸手呼噜了一下身体的脑袋,“不过捡回来的人记得自己要照顾好,顺便,欢迎入伙。”
身体低低地嗯了一声,头一次没有甩开头上的手。猗窝座没忍住多摸了几下。
“顺便,收集的情报呢?”
“……………”
猗窝座放在他头上的手突然不动了。
身体移开目光,看向蜷缩在他身边的少年:“这孩子才刚睡………”
猗窝座十分理解地点头,尽可能小声地把他按进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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