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环境, 没有水,没有食物, 也分不清时间流逝,蒋轻棠起初还能强撑着精神坚持,到后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先是觉得渴,嘴里干得难受, 使劲吞咽也分泌不出唾液来, 嘴唇上的皮肤也开始干涸龟裂,不能碰,一碰就疼。
与渴一同而来的是饿, 刚觉出饿意, 肚子还会咕噜几下, 提醒大脑需要进食,到后来,胃里酸液翻腾, 烧得五脏六腑都难受,只觉得从胸口到腹部都是灼烧的疼痛感,饿感反而感受不到了。
那期间郑睿明又来了一次, 是来查看蒋轻棠的情况的,手里还端着一桶泡面,油脂的香气在密闭的房间内弥散开来,蒋轻棠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蒋轻棠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见到光了, 也不知多少天没有清洗过自己,困了就趴在水泥地上睡,她头发很长,出油,又沾了灰,这儿一丛那儿一绺地顶在脑袋上,看着叫人提不起半点想法,脸上汗水混着灰,结成黑色的泥块巴在额头上、侧颊上,脖子里黑漆漆的几圈泥,身上散发出又酸又臭的怪味来,只一双眼睛仍然锃亮,看向郑睿明的目光中透露着恨不得能一口咬死他的杀气。
郑睿明端着那桶热气腾腾的泡面蹲在蒋轻棠面前,问她想不想吃。
蒋轻棠朝他啐了一口唾沫。
连续多日未洗漱,她呸出来的那一声混合着一股腐臭气,熏得郑睿明差点往后翻了个跟头,再瞧眼前这人,像个几百年没洗澡的野人,又臭又脏,半点也没了从前不染凡尘的小精灵样儿,郑睿明直倒胃口,要他现在对这个野人似的女人起什么龌龊心思,他还不如回去抱着宋巧巧玩儿呢,虽然现在大着肚子不怎么方便,可大着肚子也有大着肚子的玩法,再说宋巧巧够漂亮也够干净,总比抱这个野人强。
郑睿明蹲在蒋轻棠面前,好几次都受不了她身上那股腐臭味想落荒而逃了,只因想在这个黄毛丫头面前争口气,不能让她小瞧了自己,强忍着没走,皱着鼻子,把泡面汤倒在她跟前的水泥地上,分子运动加剧,泡面的香气更加激烈地往蒋轻棠鼻子里钻,郑睿明瞧见她手指动了动,勾着嘴角笑了,故意挑了一筷子面条在蒋轻棠鼻子前面晃了晃,然后筷子一松,把那夹面条扔在地上。
他扔的位置刁钻,正扔在链子尽头,蒋轻棠用手够不着的地方。
“想吃啊?想吃就趴着去舔呗。”郑睿明笑着,犹豫再三,伸出二指想去挑蒋轻棠的下巴,蒋轻棠忽然张口一咬,正好咬中他的食指!
郑睿明痛得一声惨呼,照着蒋轻棠的心窝子狠踹了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猛咳出一口血来!这才让她松了口,待郑睿明拔出自己的手指一瞧,食指血流如注,蒋轻棠被他踹翻的时候都没撒嘴,牙齿在他手指上刮过去,那层薄皮就剩几毫米黏着肉了,露出一截森森的指骨!
再看蒋轻棠,坐在地上疯子似的看着他笑,一嘴牙染得鲜红,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血还是郑睿明的血。
“妈的臭表子,等我回来收拾你!”郑睿明手上的咬伤极深,已经见了骨,要不治疗恐怕这根手指都得废,还有感染的风险,没工夫再耽搁,撂了句狠话,匆匆去就医。
也因为在蒋轻棠这吃的第二次苦头,让郑睿明心生忌惮,后来几天一直没敢再来。
郑睿明扔在蒋轻棠嘴边的那口面条,一直散发着浓郁的碳水化合物的香气,蒋轻棠饥肠辘辘,感觉自己的胃已经快把她的肠子心肺都啃干净了,好几次忍不住想凑过去把那口面条吃进嘴里来,关键时刻就狠狠掐自己一把,疼醒了,最后到底也没吃。
郑睿明走了不久,宋巧巧就挺着大肚子来了。
蒋轻棠咬郑睿明那一下已经耗尽了她所剩不多的体力,再没精神跟宋巧巧周旋,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眼珠子转过去一眼又转回来。
宋巧巧再恶毒,做的事总不会比郑睿明更可怕,大不了就是打她一顿,或者找些怪法来让她受皮肉之苦。
蒋轻棠已经做好了遭一番罪的准备,却没想到宋巧巧蹲下来,用一根吸管,挤了一点温温的液体进她嘴里。
蒋轻棠咂了咂嘴,一股香浓的奶香味儿直冲脑门,她骨头里的饿感都被这丝奶味勾出来了,顾不得奶里有没有被下=药,赶紧拼命吮吸了几口。
“你……你慢点儿。”宋巧巧把牛奶盒给她自己拿着,又掰了一块面包喂她。
太香了,普普通通一个白面包,此时比一切珍馐都美味,蒋轻棠狼吞虎咽,三两口把面包送进肚里,又一口气把盒中剩余牛奶喝干,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吞咽得太快,最后一口面包噎在胸口,蒋轻棠翻着白眼一梗嗓子,总算把那坨面团送了下去,喘了口气,才问宋巧巧:“郑睿明让你来的?”
“没有,他手指都快被你咬掉了,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让周蕾带他匆忙去医院了,现在这儿就我一人。”
蒋轻棠眉头一皱:“周蕾也来了?”
“郑睿明把他钱全转移了,她能不来么,现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宋巧巧不屑地笑,“怎么,你也认识周蕾?”
“认识。”蒋轻棠点头,“她杀了我父母。”
周蕾能做出这事宋巧巧一点都不奇怪,反而蒋轻棠让她刮目相看,“你也够勇的,敢从郑睿明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蒋轻棠抹了把脏兮兮的脸,冷笑,想起来什么,盯着宋巧巧看,“你为什么帮我?”
宋巧巧被她问得一愣,不自在地别过脸,“我没帮你,我是怕你死了,关绪会来找我麻烦。”
蒋轻棠没再多问,躺在地上闭上眼睛养精蓄锐。这一顿吃饱了,下一顿饭还不知在哪里呢,她现在一点体力都不能浪费,要保存起来和郑睿明周旋。
宋巧巧看她一动不动的样子反而奇怪了,“你不求我放了你么?”
“郑睿明建起来专门为了关我的地方,肯定在荒无人烟的废弃地带,你就算现在把我放了我也跑不掉,还要连累你,郑睿明不是个好人,如果知道你把我放走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恐怕都得死。”
宋巧巧内心震动,反问:“我和你有仇,我死了你应该高兴,你自己能跑才是最要紧的,你都大难临头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关心别人的死活?”
蒋轻棠只笑了下,说:“你也是个可怜人。”
这话戳中了宋巧巧的痛处,她脸色涨红,一下站起来,指着蒋轻棠破口大骂:“我用得着你来可怜我?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你瞧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儿!你就等死吧你!”
蒋轻棠面色平静地看着她,轻轻一笑,“我不会死。”
“关姐姐会来救我。”
之前是饥渴交加冲昏了头,胡思乱想起来,如今肚中有了饱腹感,理智回归,才想起来,关姐姐怎么会扔下她不管呢,她一定会来的,蒋轻棠怎么能不相信她。
宋巧巧也不知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思偷偷给蒋轻棠送吃的,只是她又一次在监控室里看到了蒋轻棠的反抗,即使身处这样的境地,也没向郑睿明投降,身为阶下囚还能让郑睿明吃苦头,宋巧巧更觉得郑睿明不如自己心里想的那样好的,其实是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
再加上这几日周蕾也住在他们这里,郑睿明被周蕾攥着把柄,对周蕾点头哈腰,跟个狗腿子似的,宋巧巧心里替自己一万个不值,想她害怕郑睿明些什么,郑睿明又值得什么,对蒋轻棠的反抗竟然生出一丝敬意,于心不忍,趁着郑睿明不在,悄悄给蒋轻棠送了点吃的。
宋巧巧从地下室里出来时,一路都在想,要是当年,自己对郑睿明,有蒋轻棠半分反抗的勇气,她的人生会不会也大不一样呢?
不用肚子里揣着个老男人的种,窝在这破地方提心吊胆,像所有同龄人一样念大学,遇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生,谈一场真正的恋爱,而不是自我催眠,努力告诉自己:我是真心实意喜欢郑睿明,所以心甘情愿替他生孩子,哪怕没名没分都行。
越看着蒋轻棠的反抗,宋巧巧的自欺欺人越难以为继,直到今天,她再也没法骗自己说她对郑睿明是爱情。
郑睿明的手指被缝了几十针,回来时余怒未消,自己不敢去惹蒋轻棠,就命令宋巧巧去把蒋轻棠清洗干净,顺便送点饭过去,在饭里掺几粒安=眠=药,送到他床上来。
“你想干什么?”宋巧巧面上镇定,心里已经警惕起来。
郑睿明蔑着她假笑:“还能干什么?你又不是没经历过,来问我?”
当年宋巧巧也是被郑睿明用几粒迷=药弄上了床,以至于走到现在的困境中来,毁了一辈子。
“你又想干这事?”宋巧巧觉得自己骨头发冷,当时的悲愤全涌上心头,“她可是关绪的人,你就不怕关绪要你死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郑睿明笑得猖狂,“等关绪能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把她老婆=操=了八百回了,她就是亲手杀了我又能怎么着?还不是被我睡了她老婆。”
郑睿明觉得今天宋巧巧有点怪,不过他手上麻药劲儿刚过,现在正疼,就一门心思要报复蒋轻棠,没工夫揣测宋巧巧的心理,不耐烦地催促她:“还不快去!记得把蒋轻棠给我洗得干干净净地再弄上我的床,药多喂几粒,别让她半途醒了!”
就现在蒋轻棠这又脏又臭的模样,让郑睿明上他都难以下嘴。
宋巧巧手在背后捏出了血,应了一声,退出去,带上门的时候,正巧和刚要进来的周蕾打了个照面。
“干嘛去?”周蕾没好气地拦住她。
“给蒋轻棠洗澡。”
“郑睿明让你去的?”
“嗯。”
周蕾听完火冒三丈,一脚就把郑睿明的房间门给踹出一个窟窿来,踩着高跟鞋进屋,劈头盖脸地骂:“郑睿明你个精=虫=上脑的王八羔子,你他妈脑袋是几把做的吧?关绪还没倒呢你就敢动蒋轻棠?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你今天敢动蒋轻棠一个试试!老娘先把你那玩意儿剁了你信不信?”
周蕾几句话就把郑睿明心里的火气吓萎了,连声音都蔫下去。
宋巧巧在外面嘲讽地笑,心想郑睿明其人果然就是个软蛋,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白瞎了自己这辈子毁在这种人手里。
不过宋巧巧还是去了关押蒋轻棠的地下室,去之前先去杂物间里找了把斧头,深吸一口气,举起斧头,照着墙上的总电线使劲一劈!
只听砰一声爆炸!电线截断处火花肆意!墙面被烧得漆黑,宋巧巧眼疾手快扔了斧子往旁边一扑,没有伤着自己。
此时正是夜里,总线被切断,整座房子瞬间都一片漆黑,蒋轻棠在地下室里听到了这声巨响,一个激灵从睡眠中惊醒,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只听门上窸窸窣窣一阵,有个人举着手电筒进来,待要细看,那人已经蹲在她身边,掏出一串钥匙来,给蒋轻棠开脚上的镣铐。
“宋巧巧?”蒋轻棠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郑睿明想对你……”宋巧巧抿了下唇,没有说出来。
蒋轻棠也立时了然了,“你现在是要带我去见他?”
“不是。”宋巧巧说话间已经打开了蒋轻棠的镣铐,“你就当我突然善心大发吧,别啰嗦了,快跟我走!”
蒋轻棠又瞬间想通这一层,“这么说刚才那一声爆炸是你干的?”
宋巧巧只顾拉她出去,没搭理她。
她们俩一个好几天没吃饭,一个大着肚子,走不快,好在宋巧巧对这处地形了如指掌,借着一盏微弱的手电筒,带蒋轻棠找连郑睿明都不知道的秘密通道钻,等郑睿明和周蕾赶到地下室时,俩人早就没影儿了。
郑睿明一下子吓得腿软,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要是被蒋轻棠逃出去,你我都死定了!”
周蕾一巴掌扇在郑睿明脸上,恶狠狠地咒骂:“你怂个蛋!没用的废物!还不快找人!就是把整座山翻了也得把蒋轻棠给我找出来!找不到人我先弄死你!”
郑睿明三魂归位,总算清醒了几分,和周蕾二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分头去找。
蒋轻棠扶着宋巧巧,一路跌跌撞撞,眼看就能从这栋楼里逃出去,,宋巧巧突然腹痛,咬着牙站不住,靠在墙上还没喘匀气,退路被周蕾逮个正着。
“还想逃到哪儿去?”周蕾在黑暗中阴恻恻地笑,一口森森白牙,厉鬼似的,让蒋轻棠和宋巧巧二人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周蕾,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蒋轻棠劝着周蕾,暗暗找时机。
“回头?我回个屁!”周蕾冷笑,“我杀了你父母,你能放过我?蒋轻棠,从你小我就看你不顺眼,今天就算我死在这,我也得先弄死你。”周蕾头一转,看向托着肚子疼得冷汗直冒的宋巧巧,“哦对了,还有这个小贱人,你不是厉害么?仗着自己肚里有个野种,作威作福到我头上来了是吧?还敢骂我不干不净?哼,等我把你抓起来,找二十个男人来挨个‘照顾’你,看到时候是谁不干不净。”
“周……”蒋轻棠话音未落,只见宋巧巧已经一把朝周蕾扑了过去,和周蕾扭打起来!
“宋巧巧!”蒋轻棠瞳孔剧烈一缩,就要上前帮忙,宋巧巧掐着周蕾的脖子回头冲她大喊:“快跑!”
“可是!”
“再不跑咱俩一个也跑不了!快去找人来救我!”
“好!你等着!”蒋轻棠不再推辞,拔腿就跑,心想宋巧巧你可一定要给我坚持住,我马上带人来救你了!
宋巧巧和周蕾二人互相掐着脖子,眼睁睁看着蒋轻棠消失在夜色里,周蕾的力气比一个怀孕的女人大多了,手上乱抓,抓到了一个石头,往宋巧巧天灵盖上一砸!
宋巧巧的身子当时一僵,周蕾又把她压在地上,石头照她头顶上猛砸几下,血淌了一地,手上也沾满了鲜血,宋巧巧蹬了几下腿,眼睛睁得极大,已经不动了。
周蕾喘着粗气站起来,踢了宋巧巧几脚,没反应,又去试了试她的鼻息,已经停了。
周蕾扔了手上的石头,朝她身上吐了几口口水,“贱货,活该!”
赶紧又去追蒋轻棠。
蒋轻棠不认得方向,哪里有路往哪里跑,好不容易从那栋房子里逃出来,眼前是一片树林。
“站住!你给我回来!”身后郑睿明的声音已经近了,蒋轻棠来不及细想,立刻就往林子里钻。
“站住!贱人你跑不了!”
郑睿明的声音紧随其后,蒋轻棠回头,已经能看到他的轮廓。
树林里枝叶密集,蒋轻棠的长发被树枝刮住了,缠了起来,解不开,眼看郑睿明就要追上来,蒋轻棠情急之下使劲一拽,拽断了一把头发,一边跑一边把其余头发塞进衣服里,没注意脚下,又被一根藤蔓绊倒!
这下死定了。
蒋轻棠心下绝望,却被一只柔韧有力的胳膊接住,往怀里一带——
她睁大眼睛看去,只见关绪焦急的脸放大在自己眼前。
“关……关姐姐?”蒋轻棠松了一口气,看着关绪,也痴了。
“小棠。”关绪一把将她扣进胸口,看她脸上的脏污和划伤,心中一酸,落下泪来,“太好了!总算是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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