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碗在罗域的宿舍住了一夜,第二天, 手机闹钟响起来的时候, 他下意识翻身, 伸手去摸床头柜。
却只摸到了柔软的被子。馥碗不禁疑惑地皱起眉。
可闹钟响了没几秒就停了, 不远处传来手机被放回桌上的轻响, 咔哒一声。然后是窸窸窣窣翻被子的声音。
一道非常熟悉温热的气息慢慢靠近他,在他身侧很近的地方, 低低说了一句话。
“今天不用晨跑训练,集合要八点整,再睡一会儿,七点我叫你起来。”
这声音很轻, 低沉而神秘, 带着年轻男人早起时独有的沙哑。
说话的时候, 还有一股夹杂着水汽的灼热气息覆到馥碗露出来的耳尖上,痒得他扭过头。
但对方说话的时候, 又不忘腾出手,握住他伸出去的那只手,长满枪茧的掌心贴在他的胳膊上, 慢慢把他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馥碗恍惚了一下。这时候照理说应该是凌晨四点半, 他每天起床跑步的时间, 同一个军训队伍的同学也被规定必须在这时候起床洗漱,五点就要出去晨跑训练。
馥碗应该睁开眼睛起床的, 可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这道带着安抚意味的男声, 拿闹钟的手也被塞了回来,整个人下意识就放松了,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
细长的手指揪住被角慢吞吞往上拉,一直盖到头顶,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随后,馥碗蜷缩着弓起背,似乎又沉入了梦乡。
身旁刚刚说完话的罗域静静地注视着少年这一连串孩子气的动作,双眸里仿佛有笑意闪现。
男人坏心地靠过去把被子往下拉了一截,让馥碗的脸露出来。
馥碗不满地微微皱起眉,又把被子扯了回去,严严实实地盖住头。
罗域越看越忍俊不禁,再次拉下被子,然后赶在馥碗发脾气之前,凑近了说:“被子不要闷着头,空调我刚关了,等会儿别憋坏了。”
馥碗这时候也没空去想罗域为什么要这么早关空调,犟不过就脾气很差地把被子踹了。
刚想蜷缩起来继续睡,身边的人就体贴地往他怀里塞了个软绵绵的小抱枕。
那抱枕摸起来有些特别,凉丝丝的,还有点沉,像里面装了水。
馥碗觉得这枕头熟悉的很,伸手摸了摸,果然揪到了一只圆圆的毛耳朵,闭着眼把脸贴上去,大小刚刚好,就那么压着假抱枕睡了。
罗域手撑着床,弯腰看了看他,见馥碗呼吸平稳,不再出声,安静地凝视了一会儿。
这是馥碗出院后第一次睡懒觉,或许这么说也不对,早上五点半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并不算懒觉。
可馥碗确实第一次在凌晨醒来之后,没有闹着起床锻炼或者复习背书,而是再次安稳地睡了过去。
少年的胳膊和半边脸都压在抱枕上,看着没什么肉,很瘦,却很白,在拉起窗帘、光线昏暗的卧室里,仿佛莹莹泛着光的白珍珠,纯洁、柔和又漂亮。
他醒的时候那么帅气,充满攻击性,睡着了却是个无害的孩子。侧卧的姿势一直是蜷着的。
在罗域的记忆里,馥碗只有两种睡姿。当少年仰面规规矩矩地躺着,手也交握在腹部上的时候,一般都不是完全沉睡的,潜意识里的警觉性依旧时刻存在着,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第一时间起来。
另外一种睡姿,就像现在这样,柔弱的无害的,跟睡在襁褓里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罗域眼底浅淡的笑意渐渐沉淀了下去,变成了有些深沉的温柔。
他看着馥碗后脑勺那撮翘起来的、卷卷的呆毛,注视了很久,最后伸手摸了摸,把呆毛压下去,转头下了床。
馥碗睡了一个多小时,醒的时候距离七点,也就差十多分钟。
他坐起来,看到放在床头的军训服,拿过来换上。
外面厨房里有声音,馥碗洗漱完打开门出去,就看见罗域一手端着一碟煎蛋,一手拎了只胖胖的牛奶罐,放到餐桌上,转头一见他,就说:“睡饱了?过来吃早餐。”
馥碗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拿了杯子自己倒牛奶。
罗域又端了几屉热腾腾的小笼包出来,和学校餐厅的完全不一样,馥碗一眼就认出那是罗域自己做的。
他给罗域倒了豆浆,脸上没什么表情,等对方也坐下来给他夹煎蛋和火腿,才说:“你早上有叫我?”
罗域顿了顿,说:“叫了,让你多睡会儿。”
“噢。”馥碗吃了个包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赖床撒娇算不算?
罗域想了想,肯定地说:“没有。”
馥碗看起来似乎不太相信,但他说实话也想不起来,只好不问了,改口说:“那个水枕头,是按猫的样子做的?”
圆耳朵,黑眼睛,毛绒绒的,有点胖,跟他捡的猫差不多。
“是啊,喜欢吗?”罗域拿了屉包子,解释道:“之前小朋友不是说我给你买的枕头太暖和了?我就做了个能装水的,你要觉得不够凉快换成冰也行。市面上也有这样的枕头,就是没猫猫头的。”
馥碗挺喜欢猫猫抱枕,点了下头,说:“挺好的。”
罗域就放心了,等两人吃完早餐,又把刚刚收拾的行李箱和背包拖了出来。
他蹲在地上,一边检查一边说:“野外地形复杂,天气也多变,出去露营准备工作得做好。学校那边我已经和后勤部交代过了,今天你们集合就能领到登山杖和手电。帐篷之类扎营用的东西你就不用担心了,教官们会统一带过去。”
“嗯。”馥碗应了一声,往书包里塞衣服和毛巾。
罗域站起来探过身瞅了一眼,把两瓶矿泉水放进他书包,又塞了一袋日用品,看起来是湿纸巾之类的东西,并不多,拿着也很轻。
馥碗发现男人往他书包里放了爽身粉和花露水,不太情愿地说:“出去训练没人用这些。”
“怎么没有?”罗域不赞同,手拎着一袋药品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促狭地说:“没事,小朋友又不一样,别的男生锻炼了肯定全身臭汗,用这些玩意也没用,你不出汗,不怕啊。”
这语气跟哄小孩子没区别,但是馥碗不带,罗域肯定自己的包里也会带,抗议无效。
馥碗干脆不反抗了,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走过去默默瞥了一眼罗域的背包和行李箱。
然后,他就看到了云南白药喷剂、清凉油、红花油、纱布酒精创可贴……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他穿的衣服,长袖短袖都有,更别说打火机小刀指南针绳索之类专业扎营必须的物品了。
恐怕到时候他缺什么,叮当猫都能从大口袋里变出来。
馥碗也没特意让罗域不要带这些必备的东西,他已经很清楚罗域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拒绝反而会让罗域不高兴。
这样想着,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落在男人背上的阳光。
明亮的,金色的,夏天的阳光总是从清晨就开始让人觉得灼热,拥有散不尽的热量。
就像罗域,一直都光芒耀眼。
这是很重要的人了。馥碗想。
他兀自出神,连罗域抬头看了他好几次,都没有发现。
大概是罗域的眼神太沉静了,对着他没有一点压迫力,才会那么隐蔽。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罗域收好东西,走过来低头打量了几眼馥碗,说:“小朋友最近总发呆。”
馥碗眨了下眼,忽然问:“爬山你会带队吗?”
“当然会。”罗域勾了勾唇,拍拍少年单薄的脊背,说:“别发呆了,跟我去集合。”
他们在操场外就分开了,馥碗进操场领野外扎营必需品,罗域去找其他教官安排等会儿出发的事宜。
承华高中为期两天的军训队列训练已经结束,接下来是野外生存和越野跑训练。
由于其他队伍的学生身体素质达不到越野跑的标准,他们将会前往学校专门安排的场地进行射.击训练,多余的时间则用来给教官们训练他们的体能,其中包括校内的五千米长跑比赛。
馥碗过去的时候,舍友们已经领到了自己的野外求生必需品,正在那说话。
见馥碗过来,傅云墨忙把旁边的登山杖和手电递过去,说:“这是你的那份。”
“谢谢。”馥碗接过去,转头扫视了一圈人群。
今天同队的学生似乎都不太精神,有些人甚至一脸哀愁,苦逼地一边拎着东西一边吃包子。
陈一言也蹲在地上,头上杂乱无章的银毛团成了自闭的形状。
“他怎么了?”馥碗问。
傅云墨顺着馥碗的视线看过去,说:“老师刚刚交代我们今天出去买一双跑鞋,专门用来越野跑的,因为野外地面环境不好,没准有泥地要趟水啥的,我们的军训鞋不抓地,透气是透气了,可它不结实。陈二狗打电话回家说了这事,被他爸臭骂了一顿,说他上次的跑鞋两天就弄坏了,这次肯定又在作妖。”
“哦。”馥碗瞥了一眼地上的男生,觉得陈一言确实有点惨,转身放下背包,掏了双跑鞋出来。
傅云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见馥碗在那把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凑过去问:“这鞋有问题?老师说的就是这种吧?”
“这几号?”馥碗侧过头问。
傅云墨对上他天生锐利漆黑的桃花眼,一时间有点怵,怂怂地接过鞋,把藏在里头的小标签扯出来看了下,说:“39。”
“嗯。”馥碗点了点头,把鞋抢回去,一把扔到陈一言怀里。
这兜头一砸,直接把陈一言砸傻了,他凄惨地揉了揉胸口,说:“馥碗你要谋杀我啊?”
馥碗不理他,说:“我穿不了,给你。”
陈一言一愣,猛地低头,目光一触到那双跑鞋就蹭的亮了起来,火速抱起鞋套到了脚上。
刚刚好。
“碗,你是天使吧?这就是我上次弄坏的那个牌子,我最爱的一款呜呜呜QAQ”陈一言抱着剩下的一只鞋嚎哭。
傅云墨愣愣地看了他几眼,然后看向馥碗,纠结地说:“不是吧碗,你不穿39号?”
不穿怎么会带过来?
“还有你鞋给了二狗,那你怎么办?”
馥碗面不改色地侧过头,说:“别废话。罗域带了第二双。”
“???难道带了第二双就能掩盖你当了小天使的事实?这是好事你为什么觉得不好意思还让我闭嘴?”
傅云墨很想怎么说,但他还是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链。
既然馥哥要维持酷哥形象,他也不会拆穿的。但是,馥哥从此在他眼里就是头上带个圈的傲娇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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