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尽管和骑士长交流过后的心情相当糟糕。

    但路易会遵守他的承诺, 他向来是一个言出必行的王。

    隔天他和艾伦见面后，就提出要与对方单独谈话的要求，少年勇者爽快低应允，转头让一旁今天陪同的阿诺德先离开。

    冷淡撇了魔王一眼, 阿诺德倒也没做出什么其他的反应, 他相信兄长的能力，直接听从主人的吩咐回去了。

    路易看着和莱利斯有着相同面容的黑发骑士离去，昨日那种不安的感觉又环绕在心口。

    他身上的神殿味道虽然也很浓, 却不及莱利斯给予他的威胁感更大, 只凭是罕见的双生子这一点, 就已经是相当棘手的存在。

    那个人类骑士绝非是会屈居人下的等闲之辈，但事实他又偏偏甘愿臣服在艾伦的脚下。

    这其中本身就疑点重重。

    “你的同伴”

    魔王欲言又止。

    “恩”

    看着艾伦略带疑问的目光, 路易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算了,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就暂时不要说太多。

    魔王很清楚艾伦对他的同伴们有多么信任，每次他们闲聊的时候，他说的最多就是他那些同伴们为他做过什么, 他们又共同经历过什么。

    最初他并不想要了解那些烦人的家伙, 可考虑到他们都是身负特别地位的角色, 未来魔族发展或许就要与其打交道。

    同时他们也是艾伦所在意的伙伴，熟悉一下相关的情报对他只有好处，这么一想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路易他尽管答应了守护骑士会给艾伦交代, 可他仍然还想再次确定一下对方的态度。

    他稍微思索了片刻, 便开口道。

    “这段时间本王一直拒绝你的礼物, 可你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

    “恩因为路易你从没有真正拒绝过我吧”虽然有些疑惑，但艾伦还是如实回答道。“我特意了解过你们魔族的传统，像我们这种情况，会被经常拒绝是很正常的现象。只要你没有明确表示不接受，我就可以继续坚持下去的。”

    他的解释让魔王一头雾水，他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传统

    如果有任何一位魔族知道他们陛下心思的话，肯定会忍不住腹诽道，陛下你当然不知道了，你压根就没有接受过任何魔族的示好啊这么多年你别说情人了，连个床伴都没有你简直无孔不入你根本根本不给任何机会啊

    不过看到艾伦的一脸正直坦荡的模样，反到让路易觉得或许是对方误会了什么，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对自己示好。

    算了，这些都不是很重要。

    他继续问道。

    “无论你到底想要达成什么目地，就算是本王一直不给予你任何回应，你也要坚持你的决定吗。”

    “是啊，这是我自己决定要做的事情，所以一切的结果我都会自己承担。”

    艾伦点点头，肯定的回答。

    虽然那些魔族说什么，被陛下那种美人拒绝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要征服高岭之花总得付出点代价才是

    黑发的勇者还是有些搞不太懂魔族的这种奇怪传统。

    可他觉自己这种在人类世界里称得上是死缠烂打的行为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希望路易你不要因为我的行为而产生困扰就好了。”

    困扰为什么要困扰

    路易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但这不妨碍他们之间接下来的交谈。

    “你难道不清楚，你的那些同伴并不喜欢你过于接近本王”

    “嗯原来你会在意这样的事情吗”

    艾伦有些惊讶，不过他稍微细想之后，也得出了合理原因。

    “那倒是我疏忽了，本来以为路易你不是会介意种族立场的”

    是啊，不管怎么说，他的队友们自身背景都很特殊，对魔族来说是相当不友好的。

    “”

    不，他在意的并不是立场，而那些家伙对艾伦的态度。

    魔族本来就不被其他种族所接受，他们敌视身为魔王的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

    事实上，除了和他有同盟关系的黑暗精灵外，目前也只有艾伦这个奇怪的人类，还是偏偏是勇者的家伙会对魔族这么友善了。

    总觉得不想让艾伦误会，路易犹豫了片刻，还是解释了一句。

    “本王没有介意。”

    “哎”

    “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对你来见本王的时候都充满戒备”

    看着始终面目不解的艾伦，魔王索性直接敞明了话题。

    “或者，你真的有意识到我们双方身份存在的威胁性吗”

    “可我不觉得路易你很危险啊他们只是习惯担心我而已，毕竟我们是同伴。”

    艾伦那脱口而出的本能回答和理所当然的语气都让红发魔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路易看着他，他确定了人类骑士说的话，是完全没有错。

    艾伦信任他。

    只要熟悉了对方的性格，少年勇者的心思实在太好猜透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对方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的，大概就是自己的信任吧。

    是的，艾伦想要得到他的信任。

    且不提双方的立场，身为人类的艾伦为什么会想要得到恶魔的信任

    可他知道这就是对方想要的。

    给不给，也在于他。

    魔王深吸一口气。

    他承认自己无法拒绝，也决定了，哪怕是一场豪赌，他不想放弃。

    这是路易数百年来第一次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做出的决定。

    他试着接受艾伦的示好也未尝不可。

    如果艾伦真的对魔界做出不利的事情，那么路易就会用生命去阻止他。

    没有什么不是付出代价就能够轻易得到的，他也为此做好了觉悟。

    赌赢了，双方或许能够达成短暂的和平，也能够延长这场无意义战争的时间，给他更多准备的机会。

    赌输了，那么无非又是一次背叛，需要他自身付出惨烈代价的结局罢了。

    他自己选择的决定，未来有什么样的结果，也是由他自己承担。

    就这样，魔王做出了决断。

    路易虽然还是拒绝收下艾伦的礼物，但他已经明确的表示他不需要对方继续这样的行为。

    他愿意承认接受艾伦的示好，当做接受他送出的第一份礼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尽管艾伦有些奇怪，但尊重对方的他立刻就同意了。

    而得知被他接受后，少年勇者所展露的笑容，当真比阳光还要炫目，让人看着心情都会好起来。

    至于最初那枚戒指的下落，面对询问，他随口扯了一个被他的魔宠吞掉了的理由，至于什么时候拿出来，那就是他说了算。

    结果艾伦他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路易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艾伦能够这么相信身为魔王的自己

    “你就这么相信本王不会骗你”

    “嗯”黑发的少年勇者理所当然的回答。“路易你没有任何理由骗我吧”

    “”

    魔王一瞬间很心虚，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耳根微微浮现一层淡浅色的粉红，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他只能转过头，下意识地避开对方清明的眼神。

    明明恶魔喜欢说谎也是闻名大陆，奈何路易还真的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骗过任何谁，因为他根本不需要。

    就算和精灵术士进行合作上的语言技巧，双方互相诱导、见招拆招、打起幌子来魔族之王也能够面色不改。

    现在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对艾伦说谎而感到一丝紧张。

    不可想象。

    “更何况，既然我已经决定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了。”

    或许觉得魔王弄丢了戒指不好意思，艾伦主动帮对方进行圆场。

    “你怎么处理，那都是你的自由啊。”

    说完之后，他灿烂地笑了起来，声音更是让人悦耳的舒适。

    火焰般地双眸有些闪躲，他下意识的避开了对方展现的美好笑颜。

    见鬼，那种异样的情绪又来了。

    他想，这种被全心信赖的感觉，希望自己绝对不要上瘾才好。

    当路易真正决定接受艾伦的示好之后，他们之间就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彼此的关系，进展迅速的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太快了。

    艾伦就像是一阵风卷进了他的世界里，等路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似乎已经不知不觉就完全适应了对方的存在。

    这种变化让他感到了一种全然陌生的处境之中，可红发魔王决定任由自己放纵一次。

    毕竟这是他所选择的，而且艾伦已经开始把他当做朋友来相处了。

    虽然自己在口头上总是拒绝承认对方所说的这种关系，但少年勇者也不在意。

    他在对自己的态度上是明显的改变，不但语气和行为都更加随意亲切了，还敢主动和他开玩笑，偶尔也会聊双方彼此之间的事情。

    尽管路易属于被艾伦在语言上压着打的一方，但这并不妨碍双方的关系反而越来越好。

    哪怕是魔王也不得不承认，艾伦的性格真是太让人舒服了，能够和他做朋友真的是一件令人非常愉快的事情。

    难怪他的同伴会这么喜欢他，愿意时刻陪在他的身边。

    路易也很享受着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双方之间的默契也日见月增，他们就这样一直维持良好的相处模式。

    直到某天，艾伦忽然郑重地手要和他谈谈，魔王自然不会拒绝。

    “路易，我现在可以对你说出我留在魔界的真正目地了吗”

    “说吧。”

    “路易，和我合作吧。”

    黑发勇者的目光诚恳，并朝着他的方向伸出了手，路易楞了楞。

    “合作”

    “是的。”

    艾伦的态度十分真诚，语气依旧郑重，他说道。

    “我是勇者，你是魔王，某种程度上也算象征着两个种族的代表者。如果我们之间能够做到携手合作，那么或许就能够找到一条让双方种族都能够化解宿怨的方法，所以我希望能够至少能够以正式合作的方式来稳定彼此之间立场的关系你觉得如何”

    会到现在才先提出他真正的目地，是艾伦觉得两人之间关系应该可以到达能够商谈的地步了。

    其实黑发勇者一直都很清楚，他自己并不擅长外交。

    这跟他的成长有关系，毕竟他从未深入接触过人心的复杂，也没有在污泥中打滚过。

    艾伦是在十六岁踏上旅程之后才，开始真正接触人群的。

    在那之前他从未离开过大贤者的庇护之下，就算是去进行试炼和冒险，也是直接被传送到指定的地点，随后独自一人进行。

    他少年时期唯一和人类有所接触，是他在修行的时候无意地撞见了以贩卖奴隶为生的盗贼团，顺手解救了被囚禁虐待的加尔德尔。

    那时候的人类，所留给他的印象，大部分都是负面的。

    之后独自的旅行，他也由于不懂，而被有心人忽悠过，虽然靠着直觉精准的回避掉了很多陷阱，但暗中吃亏的事情也不少。

    对艾伦来说，利用自己也没关系，但不能够欺骗他去做危害他人的事情，那样是不可以的。

    好在这种情况在他遇到双生子之后才有所缓解。

    莱利斯从此就开始帮他处理这方面的问题，再也没有人能够利用漏洞和冠冕堂皇的借口让艾伦吃亏了，而阿诺德则是时刻替艾伦处理掉找上门的暗杀部队，作为曾经其中的翘楚，没有比黑骑士更清楚那些背地里的手段了。

    之后他走到了更多的地方，也陆续遇到了属于不同种族的同伴。

    在经历过不同方式的相识、相知、互相理解之后，他的朋友也越来越多，可靠的伙伴们总能在他不擅长的地方给予他们各自的帮助。

    成长至今的经历都让艾伦理所当然的认为，只有双方在拥有互相信任的前提千，彼此才能够顺利的进行下一步的深入沟通。

    这是他自己独有的交流方式。

    “你”路易有些错愕，下意识地问道。“你一直对我示好，目地就是为了和我合作”

    艾伦摇摇头，面色平静地说道。

    “路易，一开始我只是和你和平相处，想着如果我们能顺利合作的话，那就更好了。”

    “但和你相识后，我很喜欢路易你的性格，也认为我们肯定会很合得来，所以就有了能够和你关系在更加亲近一些的想法。 ”

    “坦白说，我不擅长外交，也不能够做到狄拉格一样擅长说服他人。”

    “可我也有能够和与其他人沟通的方式，更庆幸身边一直都有着不遗余力帮助我的同伴们，我才能顺利的走到现在。”

    “能够与你成功合作是我来魔界的首要目地，但获意外得你的认可，这是我的幸运。”

    安静地听着艾伦的解释，路易完全不会怀疑他的说辞，他这种根本就不会说谎的性格只会诚恳地其他家伙为他担心。

    不过自己在得知了对方的态度后，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莫名的失落。

    原来艾伦最初只是想要和他单纯的合作，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少年勇者根本就不懂什么隐瞒，他只会用着自己的真诚去努力做到他能够做到的一切，也能够先对他人付出信任。

    想到这里，红发魔王的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是之前的话，他大概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对方，理由可以找出很多。

    可现在，他不能拒绝对方的理由，也能够找出更多。

    内心叹息着，路易开口问道。

    “你就那么肯定本王不会拒绝你”

    “你要拒绝我吗。”

    这反问的太快了，路易霎时哑了口，他还未想好怎么回答，艾伦却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主动接下了话语。

    “没关系的，路易，我尊重你的选择。”

    “无论你是否愿意接受的我提议，我能够以你相识，还能够与你拥有到此为止的交流，都会是我重要的美好回忆。”

    “如果我们真的无法和平携手，那么作为彼此的身份所拥有的职责，我最终也会全力击败你，完成自己的职责。”

    艾伦的目光一直很平静，语气也分外真挚。

    红发魔王有些恍惚，直觉告诉他，少年勇者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如果他接受的话，或许就能够达成他曾经的想法。

    但相反，被拒绝了，那他也会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

    这样的回答让路易陷入了沉思，黑发勇者也一如既往的有耐心，他认为任何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毕竟艾伦从到达魔界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现在不过是按部就班地施行着他的目标而已。

    他不喜欢无意义剥夺生命的行为，战争是他最反感的存在。

    为了达成人族与魔族和平相处的可能性，他想要和魔王试着合作，尽而努力在不消灭魔王的前提下，做到让拯救世界，获得和平。

    他必须先获得路易的信任，至少两个人能做到接纳彼此，也能够互相交付信任的程度，他才会提出。

    当然，如果他能够再进一步拥有对方的友谊，那么黑发勇者就会更知足了。

    艾伦喜欢路易的性格，这是他最真实的心情。

    所以他提出的合作要求，无论对方是否接受，他都不后悔自己认识路易，也愿意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任何代价。

    像是终于从深思中回过神，路易与艾伦四目相对。

    “艾伦。”

    这是红发魔王第一次喊出少年勇者的名字，火红色的双眸带着少有的认真，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考虑清楚了，如果被人族知道了身为勇者的你却要与魔王同流合污你知道，你将要背负什么样的名声吗”

    路易难得严肃地发出了警告。

    “你或许会被扣上背叛者的帽子，你将会成为人类的公敌。”

    魔王之所以一直不肯完全接受艾伦的示好，一方面是他不想放弃前功尽弃的坚持，另一方是不希望自己的身份会影响到对方。

    这些年来他倒是搞清楚人类的流言威力会有多么强。

    人类在乎所谓的名誉，甚至连生命都可也不顾，这是魔族所无法理解的。

    原来他一直以来想和勇者好好谈谈，也就是希望对方能够帮忙传递停战的消息。

    结果就连这样简单的事情，在曾经那些勇者的眼中都是与魔族同流合污的不齿行为。

    他们根本不愿意接受，就担心被扣上与魔族狼狈为奸的名声。

    路易早已经放弃和勇者沟通，他也不对人类有多余的期待，那些都与他无关。

    可只有艾伦，他不想让对方遭受任何不公的待遇，更不愿意看到他被自己的种族所伤害。

    “我代表不了人类，人类也影响不了我。”

    黑发勇者语气异常坚定，表明着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我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多么相似啊。

    路易轻扯了一下唇角，他仿佛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哈，他们果然是同一类的人。

    “本王明白了。”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了，路易也决定表态。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么我认同。”

    既然已经赋予了他的信任，那么可能面临这种双赢的局面为什么不答应

    “那你是愿意接受我的提议了”

    “是，我接受。”

    听到了理想中的满意回答，艾伦他笑了起来。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耀目的光辉，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而路易的视线落在了对方始终都没有放下来的手，他下意识地就握住了上去。

    这也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少年的手掌很柔软，体温比自己想象中要低一些，摸着很舒适，他竟然有些舍不得放开。

    红发魔王的心口仿佛在微微在发着热，连他周遭环绕地冰元素因子也都像是被主人情绪所感染，四处活跃了起来。

    路易最后还是松开了手，只是残留在掌心的体温，让他有一丝怅然若失的恍惚，甚至忽然有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他能拥抱住艾伦的身体，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