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桃酒七剧组。
开春后,他们全体转战某偏远地区影视城。那边天天下雨,白天晚上连着下,洗的衣服得用吹风机烘干,戏服潮得贴在身上。
贺征记得那段时间他烦的要爆炸了,看谁都不顺眼。
有天女主跟他拍吻戏,最后一场,总ng。
那小花长得不错,柔柔弱弱的,贺征一开始挺喜欢。
直到发现她的毛病总笑场。
偏偏她特别爱对贺征笑,一场吻戏,还没亲上就笑,亲上了更要笑,剧组不得不拖拖拉拉,拍到所有人都生无可恋。
论审美,贺征自认喜欢小鸟依人这挂。女强人不行,自命不凡的不行,总爱争个番位,拼个上下的不行。
但脑子不好使的更不行。
女主像个弱智一样笑到第十五次,贺征受不了了。
“你以为你很可爱是吗”贺征额头上冒出汗,眼神凶恶,冷冷说“再笑一次,我让你未来一周都笑不出来。”
小花吓哭了。
小花自出道以来从没被人说过这种重话,整个人失魂落魄。
那一场本来就是霸道男主强吻心意不定的女主,亲得泪眼涟涟也不是不可以。全剧组都疲惫不堪,懒得陪她耗,感觉差不多就过了。
小树林的戏拍完,大家收拾东西转场,小花想找他说什么,被他一眼瞪到后退,不甘心地走了。
放平常他不至于这么不绅士,但这天气搞得他火大。
就当小花运气不好吧。
贺征东西多,收拾起来也麻烦。等两个助理都弄完,他收起手机站起来,下意识环视四周。
没见江昀,已经回去了
这时江昀那个不靠谱的女助理匆匆跑来,见到贺征眼睛一亮,求助说“贺老师,你看到江昀哥了吗他人不见了,手机又关机”
又来了。
贺征心里暗骂。
贺征撑了一把黄伞,随便选了个方向直走。影视城什么风格的区域都有,穿过小树林,穿过民国街,一座欧式小花园里有栋蓝色的玻璃房子。
房子外面摆着一架钢琴。
雨下得细密,经过玻璃散射,成为灰蓝色的雾。
江昀像个傻子一样,半个身子伏在缺了琴盖的琴键上,双手高举,好像是在给琴挡雨。
他什么也没做,没哼歌,没动作。
比女主还特么像个弱智。
愣是给贺征气笑了。
“你手机有电吗”贺征在他身后出声,他故意的,果然看到江昀吓了一跳,全身骨头都缩紧了。
“手机”江昀听出贺征的声音,呆呆抬头,想了想“应该有电的。”
“有、个、屁。”贺征说“你先起来,我撑着伞。”
“啊”江昀站起来,大概是淋迷糊了,或者不知道之前想什么哲学命题,反应仍然慢半拍。
贺征看他一系列动作,比如对着黑屏的手机按开机键,发现开不了机之后渐渐发红的耳朵和脖子,还有他迟来的尴尬眼神。
贺征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江昀“”
江昀解释说,这台钢琴是这个花园布景的一部分,这几天他常常到这儿来弹,音色尚可。
本来琴盖是好好的,今天他一来,已经不翼而飞,找了一圈也没有。
他又不是场地的管理员,也没什么办法,忐忑地弹了几个小时,下雨了。
他极力解释,想证明自己不是个傻逼,但越解释越混乱,最后无奈说“我真不知道手机没电了。”
雨水打在鲜亮的黄色雨伞上,把这片蓝灰色的空间映亮。
贺征好笑说“这琴天天在外面风吹雨淋的,早不行了吧,你挡着一下有用吗”
“它挺好的。”江昀不高兴了“能弹。”
“那你弹个我听听。”贺征说。
“e drove to cai
我们开车到卡利
and t drunk on the beach
在沙滩上酩酊大醉
t a ote and
找到了一个汽车旅馆
buit a fort out of sheets
在床上共度一夜春宵
i fay found you
我终于找到了你
y issg uzze iece
我遗失的那片拼图
i' ete
我完整无缺了”
客栈里,江昀唱到这句,单手按住喉咙,还是有点破音了。
停了两秒才开始下一段。
一曲结束,瑞秋疯狂鼓掌“好听啊贺老师这六百块花得不冤”
众人连声称赞,江昀笑笑说谢谢,心里有点紧张和失落。
还不够好,吃力。不够圆融。
“很棒。”贺征拍他的肩,声音沉着温暖,像有无限力量“慢慢恢复,喉咙会好的。”
江昀用力点了点头。
旅行家们做这行已经三年了,去过不少地方。
晚上江昀一直坐在钢琴前,弹点轻音乐,听他们天南海北的聊,只觉得胸襟无限开阔自由。
第二天他们带着相机在叠溪镇走了一整天,贺征和羽茜全程陪同。不愧是野外冒险过的人,竟然从林子里摸了一窝野鸡蛋回来。
“还有这个。”贺征把竹框往地上重重一放“这次不是跟村民买的,真是在山上搂的。”
一堆跟刺海胆似的棕色圆果堆在框里,江昀伸手拿,被贺征猛地抓住手腕。
“小心,这个会刺手。”
江昀只得缩回手,看贺征把果子扔地上,用脚一踩里面的深棕色种子爆出来。
“栗子原来长这样”江昀震惊了。
“对啊。”羽茜从厨房出来,笑着说“昀昀一看就是没在乡下玩过的小孩。不然毛栗子毛栗子,为什么这么叫呢”
江昀昨天睡眠不错,今天心情也好,半点不情愿都没有,主动抱着一兜栗子去厨房捣鼓吃的。
板栗淀粉多,烧菜固然可以,做点心更惊艳。
刚好小烤箱回来了,江昀查了查菜谱,带着全家在餐桌上做板栗酥饼。
上帝给你开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一扇窗。
这点在贺征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整桌就他手残。
江昀其实算不上手艺好,但举一反三的能力还是有的。相信多练习几次,就能像他熟练度猛涨的做饭技能一样从初级升中级。
羽茜也会做饭,陈恋恋会做手工,这俩包起饼来比江昀都麻利。
赵严和柳文潇也还好。赵严开始有点笨,被柳文潇手把手教了几次,能捏出个样子了。
就连一开始最不放心的瑞秋,大概是会吉他又会打鼓的原因,手还算灵巧。
剩下一个贺征。
毁灭级的厨艺。
“你这个家务能力”江昀感慨“衣服不会洗,饭不会做,让你搓个面团都能搓成方的”
他提起那块可怜的面饼,中间缓缓裂开,啪地掉在桌上。
江昀一愣,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做到的又掺干粉了”
旁边陈恋恋和瑞秋已经笑趴下了,沾了一身的白灰。
“我会洗碗。”贺征无奈。
“哦,好厉害啊。”江昀说。
两人对着看了一会儿。
江昀给自己打气,非常坦荡地站起来,手从贺征背后绕到前面,抓住他两只手。
“我教你。”他说。
福利时间。
江昀的一对一教学取得的成果是显著的,最终贺征的栗子酥饼出炉后样貌平常,既没有炸开也没有断裂。
他挑了一批面相好的饼装在塑料饭盒里,给赵严和柳文潇带上。
“我们路上饿不死了。”柳文潇笑着说“能遇到你们真的很开心。”
赵严“以后你们想去哪儿旅游,先问我们。”
这一说大家又高兴起来,和他俩交换微信号。
江昀改备注时,柳文潇趁人不注意,在他耳边悄悄说“你是吗”
江昀心脏猛的一跳,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能不能说。
柳文潇没追问,或者江昀的反应本身就代表了某种事实。他丹凤眼微眯,晃晃手机说“有问题可以问我。”
江昀笑笑。
如果他不退圈,永远也不可能和他聊什么。但等他成为一个普通人,和谁交朋友就无所谓了。
收拾好行李,赵严和柳文潇离开了静水客栈,去往新的旅程。
大家没兴致再做满汉全席,一顿不同浇头的打卤面打发了晚饭。
江昀简直爱死那台钢琴了,恨不得长在上面,一没事儿干就过去弹,变成了静水客栈点歌机。
当晚,瑞秋的打碟设备也乘着卡车轰隆隆来了。
“怎么样我的音响”瑞秋被贺征启发以后迫不及待地实践了一番但自己给自己送礼物怎么了没见过吗
这东西一来,就算江昀以千钧之力敲钢琴,也响不过鼓点。
他只得含恨提刀削竹筒。
“怎么还削”贺征大吼。
“万一要用呢”江昀也吼。
“哪有那么多客人已经两个房间了”贺征吼。
“你怎么知道没有”江昀吼。
“操你看着点,小心手”贺征怒吼。
“我看着呢我又不傻”江昀吼。
“够了”羽茜从楼上下来,声音高亢嘹亮,在沉闷鼓点中仍然清晰“瑞秋关掉”
“”五秒后,世界总算安静。
导演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手中抱着几个红包,笑眯眯说“哎对,正好呢,我宣布个新的好消息。咱们又来客人啦。”
“几个人”贺征问。
“三个小姐妹呢,定了三间房。”导演说。
两间房竟然不够
江昀低头看着手中的竹筒,认命削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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