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江昀走到耳房门口,向楼梯方向看。
人影已经不见了,但他知道是贺征。
刚刚听见手机铃响的时候他就出来了,等他走到楼梯口,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他有点莫名,又回耳房呆了会儿,直到再次听见门响。
徐岫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但声音不会认错。很熟悉的语气,对象是贺征不离十。
然后脚步声渐远。
江昀叹了口气,又回头抓了一把竹条,扔进木箱,关掉耳房的灯回房,粘了一会儿马赛克玻璃,睡觉了。
“来,在这些牌里挑一张,写在纸上。”徐岫手一翻,眼花缭乱的动作谁也没看清,牌就在桌上铺成了一道标准的扇形。
江昀在心里选定一张,刻意控制着自己,确认没把目光在哪张牌上停格外长的时间。
然后接过王羽芨递来的便签,写了个红桃a。
“好了吗”徐岫手一抹,牌不知怎么又全收到了手里,笑眯眯看他。
江昀点点头,把便签撕下来折好,交给王羽芨。
“放松,一个个这么严肃干什么”徐岫把牌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洗,洗出花儿来了,小小的硬纸片在他手上像有绳子拴着似的,包括江昀在内,众人全看得目不转睛。
“紧张啊”羽茜说“我真怕你没猜出来,砸了自己的招牌”
“是我的错,我没能给美丽的小姐安全感。”徐岫把牌又倒腾两下,递给羽茜,桃花眼看着像要调情似的“那你能帮我一下吗倒个牌,有你的好运加持,肯定不会出错了。”
纵然是羽茜,在这种攻势下也显得比平时兴奋“我真倒了随便倒”
“随便倒。”徐岫笑着说。
羽茜倒了牌,徐岫表示感谢,拿回去后把这副牌归拢,放在桌面上,手又一摊,牌面绕城一个圆形。
他装模作样看了会儿,笑起来“我知道了。”
王羽芨简直好奇死了,整个人都要蹿到桌面上“徐岫哥哥,见证奇迹的时刻要到了吗”
“算不上奇迹吧,”徐岫高深莫测道“是我平常的功力罢了。”
说完挑了一张朝江昀飞去,江昀一手摁住了。
江昀看起来镇定,其实也有点紧张。万一弄错了,是不是还得再演一遍这么想着,他翻开牌。
居然真的是红桃a
江昀吃惊,别人光看他表情就知道对了,王羽芨把便签打开一看,大家齐齐哇地喊起来。
“妈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瑞秋摸肩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到底怎么弄的啊”
徐岫春风得意“小意思,你们还谁要试试吗”
江昀忽然把视线投向门口。
贺征提着一个竹篮进来了,应该是节目组今天弄来的食材。他视线跟着贺征,一直看着他走进厨房。
这时其他人又哗哗哗地叫起来,大概是徐岫又翻了个花手。
江昀把视线挪回来,遗憾地发现,哪怕徐岫的表演再精彩,只有贺征出现在他十米以内,他的注意力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带过去。
不过贺征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
江昀余光看着贺征放完菜篮子,又跟导演说了什么,终于来到桌旁。他左右看看,把椅子拖出来坐到徐岫旁边,正对江昀,表情淡淡的。
江昀不遗憾,这个角度看贺征更清楚了。只是越清楚,他越肯定,贺征今天心情确实格外不好。
嘴巴抿得更深了些,眼睫时不时下垂,似乎在走神。更明显的是他总看手机。
江昀感觉他从坐到这儿起,到徐岫变完一个魔术,起码看了三次手机。
贺征拍摄的时候从来不看手机,哪怕拍完以后能在阳台打好几个小时电话,也不会在工作时开小差。江昀不觉得他不敬业了,只是有点担心,出什么事了吗
没等他找到机会问一问,众人吃午饭时,天突然阴下来。
“还好昨天洗被单了,”羽茜端着熬成奶白色的鱼汤,看向外面“这天可能要下雨。”
瑞秋抓着一根骨头,感慨“自打我们来,山里的天气预报好像就没准过”
话音未落,一阵急雨突然轰地落下,不过三秒,地面全湿了,然后就是水花飞溅的场面。
众人呆了呆。
“这也太快了”瑞秋喃喃说“哎,昀昀你去哪儿”
江昀什么也没拿,直接冲进了雨里。
这雨下得太突然了,又大,羊羔还在外面。那简易羊圈没有顶棚,他得把羊弄进来。
雨点有豆大,砸在脑袋上竟然有点微疼。
他眯着眼睛,跑到羊圈时上身就已经湿透了,头发往下滴水,像冲了个澡。羊羔也湿了,站在湿掉的干草上咩咩叫个不停。江昀快手把圈门打开,伸手要进去抱羊,那羊羔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怎么,挺灵活就从他手手臂缝隙里逃了出去,往圈外跑。
“哎”他一扑,没扑到,正着急,羊羔撞到了堵在门口的另一双腿上。
贺征双手一抄,把羊捞起来“走。”
“哦”江昀被雨打得睁不开眼,弯着腰跟着贺征往回跑。这时瑞秋和徐岫撑着伞出来了,聊胜于无地帮两人挡了二十米的雨。
“吓死我了”瑞秋收伞,在屋檐下抖水“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就看昀昀冲出去。”
徐岫啧啧两声,帮工作人员栓羊,往耳房牵“江昀要是不提,等我们想起来,雨都下完了。小宝贝儿叫两声,谢谢爸爸嘛。”
这种雨下得急,停得也很快,就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明显小了许多。时间虽然不长,但地上都积出水洼了,羊羔还小,能少淋一会儿还是好一点。
作为代价,两人都湿透了,一起上楼冲澡换衣服。
江昀洗完出来,换衣服时有点犹豫,要不要再给贺征送件外套。
今天其实比前几天暖和,但贺征的衣服还是嫌薄。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拿了件敲了隔壁门,问问吧。
贺征过了一会儿才开门,穿了件短袖,露在外面的皮肤泛着红,挑了挑眉代表疑问。
“外套要吗”江昀按捺住有点加快趋势的心跳,有点嫌弃自己。
“不用了,今天不冷。”贺征说“你给我那件我洗好再还你。”
“哦。”江昀干巴巴答了句,抱着衣服转身。
“等等,”贺征突然叫住他,转身回房,门保持着只开了一人宽的大小,从江昀驻足的角度,看不见贺征在干什么。
不到一分钟,贺征提了个篮子出来“算了,还是你帮我洗吧,我实在洗不来。谢谢了。”
“好。”江昀又干巴巴答了一句,提着泡了水所以沉甸甸的篮子回去了。
江昀把衣服泡上,才感觉到有点微妙。
贺征之前大大咧咧进他房间,在他面前换衣服,刚刚却只把门开了那么一点。有什么不能看的但你要说他拉开距离吧,他又让你洗衣服。
算了不想了,江昀心里吐槽一句,直男简直比女人还难懂。
稍微收拾了一下,江昀看了眼手机消息打算下楼。
这么一眼,他开门的动作又停了。
就在刚才,经纪人展宏图竟然又给他发了条短信,让他有空了回个电话,语气还挺客气。
这么多天没联络,江昀以为自己已经是离职人员待遇了,猛然看到展宏图的名字,还有点不习惯。但他随后一想就明白了,丘灿麟过两天就要来,公司还没就小师弟的事跟他沟通过。
下午本来安排的室外活动,大家估计也在等雨停,江昀坐到桌前,直接给展宏图回了电话。
对面接得很快,语气也挺客气,江昀总觉得怪怪的。
“江昀啊,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江昀说。
那边似乎在琢磨着怎么开口,江昀也不催促,就这么相互沉默了有半分钟,展宏图苦笑一声“你啊,你这个性格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啊。”江昀茫然地应了一声,不明白他又怎么了。
展宏图调整了一下,说道“找你确实有事,一个是关于丘灿麟后天要过去做嘉宾的事。”
江昀心说这有什么好沉默的。
接着他听见展宏图说“还有一个是关于你合约的事。”
“我”江昀微微皱眉,坐直了,手无意识地扒拉散在桌上的玻璃小碎块。
“是的。静水客栈数据不错,其中你的讨论度目前在第一位,评论也很正面。如果再播几期发酵后,可能会爆。”展宏图说“公司的意思是,尽最大的努力让你留下来,你有要求尽管提,想改条款也可以重签合同。”
江昀有点莫名,半晌才开口“还是算、”
“包括换经纪人。”展宏图说打断他“你先别急着拒绝,再听我说两句吧。”
江昀有点震惊,他习惯给别人留面子,此刻当然也不会说我不听我不听。
“我们理念不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们理解你对公司的失望。但是企业运转自有规则,分析市场营销你是我的工作。我没有做好工作,导致你之前身陷丑闻,是我的失职。因为你坚持要求解约,公司没有花资源帮你善后,这却不能叫公司没有人情味。”
江昀默默听着。
“现在的机会对你来说非常难得,你有了相当大的自主权,可以自己挑选一个与你理念相合的经纪人。你把条款写进合同,只要不过分,公司只有支持你,不会拖你后腿。资源、人脉。乐器、设备,好的录音棚租一天有多贵你想必比我清楚,这些都是值得你考虑的因素。”
展宏图停了停,语气相当诚恳“现在还做音乐的公司真的不多了。如果你还想写歌,还想唱,留在业内比离开机会要大得多。我说实话。”
“嗯。”江昀说“谢谢展哥。”
“是我没带好你,不要谢了。”展宏图说“但有些话我作为过来人说给你听,的确是肺腑之言。比如万事不能冲动做决定,比如放弃比坚持容易太多了。你说对吗”
“嗯。”江昀叹了口气“我会好好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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