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刘温内心不能接受老叶已经过世的这个消息,挂了电话后,正好见赵委员长从赵焱的卧室出来,上前汇报情况。
声音有点哽咽:“委员长,老叶过世了。”
赵委员长的眼神抬起,最后缓缓聚焦:“你说什么?”
老叶退伍好些年,年纪比赵哲要大些。在部队里两人虽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私底下兄弟交情很深。
不过才大半年没联系,怎么突然过世了。
赵委员长一时难以接受,神情肃穆:“怎么回事?”
刘温刚才和叶惜打完电话,只大致了解情况。
“见义勇为,被人下黑手捅了刀,失血过多去世了。”
铮铮的一个汉子,说没就没了,赵哲一时难以平复:“后事怎么没人通知过来?”
刘温:“后事据说是老叶的女儿一手操办的。”
赵委员长眼神略有惊讶:“老叶的女儿?”他回忆,老叶好像真有个女儿,有一次部队家属联欢会,他见过那个小姑娘。
叶延庆一生没有结过婚,但只有这么一个闺女,赵委员长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夜难眠,叶延庆突然离世的消息让赵委员长陷入越来越多的回忆里。
老叶当年退伍时,赵委员长万分舍不得,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他一直想给叶延庆在N市谋个好职位,可老叶非要回家,说放心不下家里。
现在回想,当年放心不下应该就是这个女儿。赵委员长心里耿耿于怀一宿,后悔自己没能送老叶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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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惜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早上六点起床,将小米粥放在灶上炖着,练半个时辰的拳脚,然后吃饭。
叶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老叶在世时,父女俩的日子过得刚刚好,家里没什么存款。老叶这一走,叶惜一个人,日子一下过的紧凑起来。
生活虽然单调清贫却很充实,叶惜虽然年纪不大,从小心思很沉稳,对物质没太大追求。虽时常向往过外面的生活,倒也不是像一般年轻人那样,贸然地去闯荡。
离开这里的想法,她计划了很久。特别是老叶去世前留下的那一封信,导致她心底里埋着另一个愿望。
她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会抛弃她,关于她是怎么到叶家来的,老叶在信里没说,只说她是从N市来的。
叶惜没怎么离开过县城,她把地图拿出来,在地图上找了许久才看到N市两个字。从地图上来看,离这里很远。
她把地图收起来,打算去县里问问有没有直达N市的长途汽车。
这趟远行她准备了很久,但前面是什么并不知道。她也许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也许一无所获,最后一事无成地回来。
虽前面一切未可知,叶惜目光依旧坚定,眼里没有一丝迷茫。
当天下午她就去了县里汽车站,打听到了车。
这里没有直达的车,需要坐汽车到市里,然后坐火车去N市,路途很远,坐火车要十多个小时。
叶惜虽然没怎么出过远门,但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她计算好路程之后,便直接去市里买了票。
火车票花了六百多,叶惜的积蓄少了不小的一笔,晚上回去便开始收拾行李。临睡前握着信,在老叶的遗像前说了会儿话,打算第二天一早动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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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委员长的车是第二天一早到叶家,天边还初露微光,晨间的露水还没干,黑色的车身被露水打湿,雾蒙蒙的一层。
一行人赶了一宿的车,赵焱在车后面睡得昏天黑地,他一睁眼,发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刘温小声:“委员长,到了。”
赵哲睁开眼,透着不甚明亮的光线,看着面前的房子,低矮的平房,红墙围起来的院子,不大但很干净:“去敲门。”
警卫员下去敲门,叶惜正在里面收拾东西,听到门声以为是武术馆的师弟们来送她。
打开门,却见门口站着几个陌生人:“你们找谁?”
警卫员见门口出来一个女孩,个子挺高,身材消瘦挺拔:“叶延庆家?”
叶惜点头:“你们是谁?”
赵委员长从车里出来,叶惜看着他,很面熟似乎在哪见过:“您是我爸的战友?”
赵委员长点头,“你是叶惜吧?”
叶惜见过赵委员长,叶延庆有一张照片,上面是几个人的合影,里面就有赵父。
赵委员长介绍了自己,便直接表明来意:“我是你父亲的战友,昨天刚知道你父亲过世的消息,过来悼念。”
叶延庆在叶惜心里有点神秘,她爸当了半辈子的兵回来,拿着转业钱在县里开了一个武术馆,她高考前两个月,老叶见义勇为牺牲,叶惜混混沌沌两个月,间接导致高考发挥失常。
“请进来。”叶惜把院子里的大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赵焱站在最后一个,叶惜只扫了他一眼,并未看仔细。
但赵焱一见到叶惜,瞬间抖了一个激灵,虽然好几年不见,但赵焱一眼就认出她来。
说起两人的缘分来,他俩小时候见过。虽然并不想回忆,但赵焱还是忘不掉小的时候,叶惜把他摁在地上揍的事情。
所以一见到叶惜,赵焱内心的惊涛骇浪起来,她简直是自己小时候的阴影。
忘不掉的那种!
或许是他盯得太入神,叶惜注意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他。
赵焱内心一紧张,恶人先告状,凶狠狠道:“看什么看?”
叶惜把眼神移开,心里已经认出他来。下了结论,他依旧还是那么欠揍。
给几位倒了水,赵委员长问了叶惜最近的生活情况,才知道一些细节。
短短几句话才知道这些年老叶的日子过得很是清贫,知道叶惜考上大学之后,便有意帮衬。
“考的哪所大学?”
叶惜语气平淡:“N市的师范大学。”
这个学校在全国排名都很靠前,赵父夸赞叶惜一句。
随后想起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指着赵焱道:“叶惜你还记得吗?”
客厅不太明亮的灯光下,叶惜余光扫到赵焱蜷缩在沙发上打瞌睡,那么高的个子,像只猫咪一样,圈在那么小的沙发上,不知道他怎么挤进去的。
她顺手将叠在一边的毯子扔过去:“嗯,记得。”
赵焱正竖着耳朵,眯着眼睛听,却不见下文。
睁开眼瞥见叶惜给他盖毯子,是粉色的,嘟囔一句:“别给我盖这娘们唧唧的毯子。”说着就要扔掉,毯子滑落到地上。
叶惜默默地将毯子从地上捡起来,重新盖叠好放在边上。
赵焱的脾气总是来得莫名其妙,漂亮的眉头皱起来,伸手随便一挥,毯子正好掉到了下面的垃圾桶里。
赵委员长忍无可忍:“你给我捡起来。”
赵焱对叶惜很无礼,但是赵父对这个儿子很无力。
别说赵焱扔叶惜的毯子,就连赵委员长本人,也被他扔过东西。
刘温在旁边不敢动,装作空气。
叶惜并不生气,但是这次语气却不见得温柔:“捡起来。”
赵焱可不是能被人指挥的性子,虽然内心有曾经被叶惜揍过的恐惧,但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不要,你非给我。”
意思是我不要,你非给我,那就别怪我扔掉了。
叶惜看着地上的毯子,那是老叶去年刚买的,她每天都要叠的整整齐齐。
气氛有一点尴尬,赵焱任性起来,没人能压得住场子。
赵委员长的脸色很不好,心里想着要怎么教训他。
他还没想出来,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的呼吸全都凝滞。只见叶惜单手将赵焱提起来,少年大半个身子已经都在她的手上。
叶惜语气还是平平淡淡,一字一顿:“我说捡起来。”
赵焱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比他还横的,不过叶惜不是横,她是狠。
赵焱被她盯着,叶惜的那双眼不是多凶恶,但是赵焱知道要是不捡起来的话,下一秒叶惜可能把他扔出去。
赵委员长也被惊到了,小姑娘看着文文弱弱,没想到这么大力气。
他担心儿子跟人动手,立马抬手想打圆场,转眼却见赵焱怂的跟个大猫似的,一边龇牙叫狠,一边乖乖地把地上的毯子捡起来。
恶狠狠地对叶惜道:“捡就捡,你那么吓人做什么?”
赵委员长跌破眼镜,刘温也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惊愕样子。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赵焱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子,也不睡了,睁着漂亮的眼睛瞪着叶惜。
叫嚷着:“你快给老子道歉!”
道歉是什么鬼,谁也不明白为什么叶惜要给他道歉。
要不是有外人在,赵委员长大概又要抽鞭子了:“人家给你道什么歉?”
赵焱新仇旧恨一起算在里面,也不说明白:“我让她道歉,她就必须道歉。”
赵哲已经对这儿子彻底没招了。打他,舍不得。骂他,不是他对手。
只能对叶惜道:“叶惜你别管他。”
叶惜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来:“对不起。”很爽快!
赵焱傲娇的小眼神瞥她,然后给她一个我原谅你的眼神,自己把小毯子理好,重新披在身上,又睡回去了。
赵委员长心里叹气,这什么臭毛病。
而叶惜却是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仿佛对付赵焱这种熊孩子,信手拈来。
赵焱的半张脸埋在毯子里,只露出一个下巴弧度,叶惜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不得不说赵焱乖乖躺着不作妖的时候,叶惜挺想摸摸他,就像她平时摸隔壁家大猫那样。
叶惜和赵委员长说话,赵焱一直竖着耳朵在听。
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听叶惜的话。
大概是从小被她揍过,有心理阴影,或者是条件反射了。
可他又在叶惜眼里看出一丝心疼是怎么回事?她心疼什么?除非她也记得小时的事儿,毕竟这是他俩成年后第一次见面,一想到叶惜心疼他,面上就有点不开心,她也配?
转而又想,难道叶惜心疼毯子?赵焱更不高兴了,他居然还没个毯子重要。
等外面天完全亮起来,叶惜带着赵委员长他们去墓地。
叶延庆葬在了县里,上面有人给他颁了“见义勇为”称号,所以他的墓地是由县城府来人选址的,就在烈士陵园旁边。
坐上赵家开过来的车,叶惜还是个半大的女孩,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不动声色地在车内看了一圈。
赵焱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为什么一直要在叶惜身上看,见她好奇的样子,低吐了一句:
“土包子。”
叶惜转过脸来看他,“你现在多重了?”
赵焱不明白她问这个干什么:“130斤,怎么!”
叶惜哦了一声,然后道:“我单手就可以把你提起来然后扔出去。”
赵焱浑身炸毛:“你是不是想打架,小爷我会怕你吗?”
叶惜不想打架,“当你愤怒想找我打架的时候,我会把你两只手困住,然后再提起来,把你扔出去。”
赵委员长在前面听他俩的对话,内心窃喜,老子一直都想这么干。
赵焱眼睛特别不善地看着叶惜,然后靠近,冷不丁的捏了一把叶惜的手臂,不胖,但是有硬邦邦的肌肉。
赵焱的眼神立刻变得温柔,然后缩回去:“你这么大气力是搬砖练的吗?”
叶惜:“天生的。”
赵焱不说话了,这哪来的怪力少女,太可怕!难怪十岁的时候就能把他摁在地上捶了。
以前,赵委员长一直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宁折不屈的男子汉,虽然长得漂亮,但性格非常大男子主义。这是他第一次瞧见儿子在别人面前吃瘪,觉得新奇。
赵焱大概是觉得叶惜话不多,但是力气很大,很不好惹,决定先不惹。
知彼知己方能赢。
“你多高?”
叶惜:“一米七。”
赵焱一脸得意:“我一米八。”
叶惜:“哦,单手可能费劲了点。”
赵焱黑脸,谁要跟你讨论这个。
“那你多重?”
叶惜:“110。”
赵焱估算双方体力和技能,眼珠子打了个转儿。
叶惜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打不过我的,别瞎想了。”
赵焱:“.……”要不要这么直白?
想都不给想?
开着车,很快到了墓地,坐在后排两个人的谈话也非常不愉快地结束了。
赵委员长手里拿着鲜花,先是身板笔直地在远处站定,随后迈着标准的步子,慢慢地走到墓前。
“老叶,我来看你了。”
短短几年时间,发妻离世,最好的战友离世,赵委员长的内心缺失了两块最重要的东西,一份爱情,一份友情。
“你放心,女儿我会替你照顾好。以后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叶惜站在旁边,抬头看向他,然后目光注视着墓碑。
叶延庆在世时,会一个人自斟自饮,桌对面有时会放一副碗筷和酒杯,自言自语时,就会叫“老赵”
现在叶惜懵懂的明白了,什么叫友情。
一起征战过,一起解甲归田,当过着各自生活时,总有某一个地方是留给彼此的,对赵父来说,老叶是他远方的战友。对老叶来说,赵父的存在是英雄光辉时刻的勋功章,他们怀念彼此,却又互不打扰。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赵委员长问叶惜:“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叶惜要去N市,所有不想和赵委员长去。
于是摇头。
赵父是真心想要接她过去,“你一个人,老叶在天之灵肯定不放心。”
叶惜很坚定,赵委员长和老叶的交情是他俩的事情,叶惜并不觉得他对自己有什么义务。
赵焱大概是觉得叶惜不识好歹:“爸,她这么倔,让她答应跟你去N市,比我让改邪归正都难。”
叶惜注意到,他们是N市人?
于是想了片刻,改口:“好。”
赵焱:“???”说好倔强少女呢?怎么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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