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僻静郊外，寒风森森，孤男寡女月下独处。这番场景，怎么看都觉得暧昧。
当然，前提是忽略中间那个赖在师尊身上不肯睡觉的小崽子。
又一次从瞌睡中醒来，周生晖半撑着眼皮，表情呆滞。他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在哪，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努力睁大眼睛继续盯着两人。
慕清澜：“……”
他能感觉到小徒弟不喜欢江问枫，并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单纯的不喜欢，而且从神情到举止都表现着抗拒。虽然他并不明白个中原因，但是小徒弟如此执着，他也不好说什么。
江问枫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原因很简单——虽然这小孩很努力地想要表现得凶恶，但是展现出来的模样却是可爱得连他都有些受不了。
尤其是他做出气鼓鼓的表情的时候，小脸蛋又圆又嫩，看起来手感好得不行。
江问枫很想伸手戳一戳，只是顾及对方师尊在旁边，只好按捺住。天知道他一直都不喜欢小孩子来着，却好几次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周生晖盯了一阵，目光又开始模糊，没过多久，他的小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靠着慕清澜的胸口打起了小呼噜。
江问枫心痒痒地看着他们，压低声音：“你不带他回去睡？”
小孩子身体弱，外面又冷，待久了并不好。
慕清澜道：“不用。”要是小徒弟等会醒来没见到他，怕是又要哭了。
他素来处事不惊，然而只要这孩子一哭，他就开始手忙脚乱。训不得，哄不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也只能顺着他，宠着他，让他高兴。
小崽子在他怀里蹬了蹬腿。大概是睡得热乎了，他脸颊红润，睡态娇憨，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衣领。大概是被熟悉的气息笼罩，他的神色十分满足。
慕清澜给小徒弟收拢好毯子。他一只手一直贴着小徒弟的脊背，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热量，将所有的寒意和冷风都隔绝在外。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他随意问道。按照原著中江问枫的性格，不像是这么大意的人。
江问枫道：“出了些意外。原本我接了任务，只是说这里出现了腐尸。然而等我们来到，却发现镇子已经变成了死镇。我们被腐尸攻击了几次，刚打算离开，就遇到你们了。”
说到这里，他艳丽的眉眼闪过一丝郁色：“现在想来，那几次攻击不过是试探，为的是在我们身上种下标记。”
慕清澜没有接话。江问枫并没有说错，如果他们三人未出现，他们会在大意之下被尸王偷袭，一行人全军覆没。
而没有了主角的帮助，实力才到金丹初期的江问枫断然不可能逃开尸王的追杀。
寒意渐深，周围愈发寂静。慕清澜将毯子拉过小徒弟的头顶，盖住了双眼：“来了。”
江问枫自然也听到了寂静下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持刀起身，见慕清澜未将徒弟放下，顿时一挑眉：“你不放下你的宝贝徒弟？”
抱着守夜就算了，还要抱着应战？这人哪来的自信这么做？
江问枫心下千回百转，只听慕清澜道：“不用担心，这东西可伤不了我。”
腐尸的身影已经能看见。江问枫不再开口，拔刀准备应战。
随着刀身出鞘，黑夜中逐渐多了一抹红色，艳色渐浓，灼灼如火，仿佛要将这片黑夜燃烧起来。
不过寥寥数刀，他们周身十米内的腐尸被一斩为二，毫无抵抗之力地倒在地上。
更多的腐尸接踵而上。江问枫刀身一转，又是一记圆斩。他的动作凌厉漂亮，每一次挥刀，都如同在翩翩起舞。连那翻飞的红袖中掩藏的杀机，都叫人目眩神迷。
慕清澜记得，这把刀的名字叫做浮梦。和略显梦幻的名字不同，它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凶刀，那片如梦般的艳红，完完全全是由鲜血浇灌而成的。
而此刻，这把刀的威力完完整整在江问枫手上展现了出来。上千的腐尸，竟然还不够他一个人杀。
大概是见手下损失惨重，一直躲在腐尸群中的尸王终于按捺不住了。
它初具灵智，看得出江问枫的实力。衡量了一番后，竟然将目标放在了抱着小孩、暂时没有动手的慕清澜身上。
慕清澜将它的意图看得明明白白，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他压制修为，不过是不想暴露身份惹来麻烦。然而哪怕他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要杀死尸王也是轻而易举。
毕竟，他可是剑修啊。
慕清澜虚抬起一只手，灵力从他掌心升腾而起，形成了一把长剑的形状。
长剑逐渐凝实，他握住剑柄，随意一挥。锐利的锋芒喷涌而出，恰在此时尸王从那个方位冲出来，直直地撞上了剑芒！
时机太过巧合，尸王根本连躲闪都做不到，便被剑芒从头到脚一分为二。
随着尸王的尸体倒下，周围的腐尸像是失去了控制，混乱了一阵后，纷纷退走。
江问枫收刀，神情怪异地看着慕清澜。
他的神情让慕清澜想起了很久之前，他修为初至金丹的时候，所击败的敌人的表情。
两者不仅表情相似，就连脱口而出的话也是一模一样——
“你真的只是金丹初期？”
慕清澜引用了当时身边的掌门的话：“众所周知，在同一境界的修士中，剑修是最能打的。”
江问枫眯眼，手中的刀蠢蠢欲动：“能打到一招杀死金丹巅峰的敌人？”
慕清澜想了想，还是继续沿用掌门当时的话，委婉道：“我是剑修中比较能打的。”
中间他省略了一些内容，掌门的原话是：“同一境界的修士中，剑修是最能打的，而在剑修中，我家清澜是最能打的。金丹巅峰又如何？别说是金丹巅峰，就算是元婴巅峰，也不会是清澜的对手！”
“这只是个开始，等到日后，莫说是化神巅峰，合体巅峰，渡劫巅峰，甚至大乘巅峰——我们也能斩杀给你看！”
那时候掌门估计没想到，只是随口一句话，竟然真的变成了现实。
江问枫狐疑地看着他：“你的剑气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敢问这位道友师承何处？”
慕清澜表情不变：“无名门派，入不得江小姐的眼。”
脑海出现了年轻时的掌门，挡在他面前，甚是嚣张地叉腰：“我们是什么门派？告诉你，我们是大衍宗！什么？你竟然没听说过？这么孤陋寡闻你也好意思出来见人？靠你还敢动手？——快，清澜上！揍他！”
那些都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却历历在目。
江问枫并未从他的表情上发现端倪，又问了几个问题，皆被慕清澜不露声色地挡了回去，只得冷哼一声，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休息。
天亮之后，众人才起身。因为慕清澜顺手布下了静音结界，所以他们昨晚并没有被惊醒，一睁开眼看到满地的腐尸吓了一大跳。
“小姐真厉害！”有人吹捧。他们一眼就看出了大部分腐尸都是被江问枫所杀，刀留下的痕迹作不了假。
他们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所以昨晚安安分分地待在结界中，包括那名金丹期的江淮。虽然小姐也只是金丹初期，但是她是刀修，又手持宝刀，战力超群，面对尸王也有一战之力。而他们在旁边只会是累赘，甚至让小姐分心。
江问枫冷哼一声：“还看什么，赶紧将这里收拾了，然后回去复命。”
众人连忙称是，分散人手去处理腐尸的尸体。而江淮走到慕清澜身边，跟他商量报酬一事，不过被慕清澜拒绝了。
齐琰也出来帮忙，只有傅见鸿坐在马车边上，晃着脚看他们。他们大概是睡得最轻松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担心过。
他们活儿差不多做完，周生晖才迷迷糊糊醒来，他呆坐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赶紧揉了揉眼睛，慕清澜将他放到马车边上，和傅见鸿并排坐着，又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慢慢地喝。
江问枫一直看着他们，突然他眼珠一转，走到慕清澜身边：“我有话跟你说。”
慕清澜侧首，江问枫的声音放轻，原本娇软甜美的声音更加软和，跟掺了蜜糖一样：“这次多亏了道友出手，不然我们就危险了。大恩不言谢，不知道友想要什么报酬？”
慕清澜并未察觉他的意图，只道：“不需要。”
江问枫柔柔一笑：“这可不行。”
他的视线往旁边撇了一眼，唇尖微勾，亲亲热热地凑上去，贴近他耳边轻声曼语：“我可得好好报、答你才行啊。”
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很保守，然而从周生晖这个角度看去，少女几乎贴在了青年的身上，缠绵无比，声音中更是蕴含着无限娇羞，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不远处的齐琰摸了摸下巴感叹：“真是郎才女貌啊。”
周生晖：“……”
齐琰并未注意到他的异状，兴致勃勃道：“说不定你还能多个师母呢，这么漂亮又有天赋的道侣，你师尊可不亏。”
周生晖：“…………”
傅见鸿没眼看下去，强行拖着他走了：“别说了，你安静地闭嘴吧。”没看见弟弟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吗。
他这叔叔偶尔脑子少根筋看不清形式，真让人担忧。
江问枫看着小崽子脸上的表情，知道达到目的，于是留下一块令牌便毫不留恋地离开，带着一行人回去复命。
慕清澜回过头看向周生晖，却发现小徒弟不知什么时候脸蛋又鼓得圆滚滚的，嘴巴噘得老高，几乎明晃晃地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见慕清澜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他板着脸，转过头去，表示自己不愿和师尊说话。
晚了！他已经生气了！
周生晖偷偷看了师尊一眼，用力哼了一声，继续扭过身去，留给慕清澜一个圆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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